第十四章
普羅旺斯的清晨總是帶著薰衣草的香氣。
秦北梔推開花店的門,撞動風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她深吸一口氣,將【營業(yè)中】的牌子掛好,開始整理昨天新到的花材。
這是她來到法國的第三個月。
用這些年偷偷攢下的積蓄,她在這座小鎮(zhèn)買下了一間小小的花店。
店面不大,但采光很好,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將各色鮮花鍍上一層金邊。
“早上好,秦女士!”隔壁面包店的老板娘熱情地打招呼。
秦北梔微笑著回應。她的法語還很生澀,但足夠應付日常交流。
在這里,沒人知道她的過去,沒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午后,一位常來的老顧客推門而入。
“秦小姐,你的臉色不太好?!睗M頭銀發(fā)的老夫人擔憂地看著她,“又失眠了嗎?”
秦北梔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偏頭看去,鏡子里的人確實憔悴得可怕,眼下是濃重的青黑。
“我沒事,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彼p聲回答。
老夫人搖搖頭:“年輕人不該把自己關在店里。聽說市政廳廣場有新開的畫展,你應該去看看,去散散心有助于身體健康?!?/p>
送走客人后,秦北梔望著櫥窗外明媚的陽光,突然做了決定。
她掛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拿起外套出了門。
市政廳廣場人頭攢動。
畫展的主題是【重生】,展出的都是經歷過重大創(chuàng)傷的藝術家的作品。
秦北梔站在一幅畫前出神——畫中是一個蜷縮在黑暗中的女子,但她的指尖卻觸碰著一縷微光。
“這幅畫的作者曾經重度抑郁。”一個溫潤的男聲在身旁響起,"但她最終走出來了,靠她自身的勇氣?!?/p>
秦北梔轉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說話的是個亞裔男子,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輪廓分明,氣質儒雅。
“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男子歉意地笑笑,遞上一張名片,“我是林修遠,圣瑪麗醫(yī)院的醫(yī)生?!?/p>
名片上燙金的法文寫著【心臟外科】。
秦北梔的手指微微發(fā)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口。
“你的臉色很差?!绷中捱h敏銳地注意到她的動作,“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建議你做個體檢?!?/p>
秦北梔勉強笑了笑:“謝謝,我很好?!?/p>
“在法國遇到同胞還真是不容易?!绷中捱h沒有強求,轉而指了指外面的咖啡廳,“要不要喝一杯?”
他的語氣輕松幽默,秦北梔緊繃的神經不自覺地放松了些。
露天咖啡廳里,林修遠講述著自己來法國執(zhí)業(yè)的趣事。
“最夸張的一次,有個病人堅持說自己的心臟在右邊?!彼葎澲?,“我們安排他去拍一個X光片,結果剛進去,我們發(fā)現(xiàn)完全是因為他站反了方向?!?/p>
秦北梔不禁莞爾。
這是她幾個月來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陽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為她添了一絲血色。
“你呢?”林修遠問,“為什么來法國?”
秦北梔的笑容僵住了。她剛要開口,街對面電器店的電視突然播報起新聞。
【據悉,盛氏集團董事長盛淮序今日正式起訴前未婚妻姜若歆涉嫌故意傷害……】
熟悉的名字像一把利刃,瞬間刺穿秦北梔好不容易筑起的平靜。
畫面中,盛淮序冷峻的側臉一閃而過,她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
“秦小姐?”林修遠擔憂地喚道。
“抱歉,我突然想起店里還有事?!鼻乇睏d倉皇起身,打翻了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體在桌面上蔓延,但她卻顧不上了。
夜幕降臨,秦北梔蜷縮在公寓的沙發(fā)上。
電視里循環(huán)播放的新聞,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報道——姜若歆偽造病歷、買通醫(yī)生、甚至故意在食物中下毒……
每一條新聞都像重錘,狠狠敲擊著她脆弱的神經。
“原來……他都知道了嗎……”
心臟處傳來尖銳的疼痛,她顫抖著去拿藥,卻發(fā)現(xiàn)藥瓶已經空了。
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視線開始模糊。她強撐著撥通了急救電話,下一秒便陷入黑暗。
消毒水的氣味。
這是秦北梔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知。她緩緩睜開眼,看到林修遠正在為她拔針。
“醒了?”他松了口氣,“你高燒40度,再晚一點送來就危險了?!?/p>
秦北梔虛弱地點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握著。
"你的病歷我看過了。"林修遠的眼神復雜,"單心室功能衰竭,還做過心臟捐獻手術……"
秦北梔猛地抽回手,眼中滿是驚恐。
“別怕。”林修遠輕聲說,"我是醫(yī)生?!彼D了頓,“而且,我猜你就是新聞里那個案例里的‘神秘捐贈者’?”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秦北梔看到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醫(yī)生眼中,盛滿了她從未在盛淮序那里得到過的,純粹的關切與心疼。
秦北梔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她終于崩潰大哭。
林修遠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哭出來就好。”他拍著她的背,“從今往后,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