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的腦子里,像被同時引爆了一百顆炸彈。
她花了整整十分鐘,才消化掉江年初剛剛拋出的、那個打敗了她整個世界認知的真相。
父親不是病死的。
遺囑是為了保護她。
而她恨了這么多年的死對頭,竟然是父親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同盟。
這一切,太過荒誕,太過戲劇,以至于她無法立刻分辨其真?zhèn)巍?/p>
她看著江年初,看著他伸出的那只手。那是一只好看的、充滿了力量的手。
“我憑什么相信你?”她問,聲音干澀。
“你不需要相信我?!苯瓿跏栈厥?,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冰冷,“你只需要選擇?!?/p>
“選擇相信一個漏洞百出的故事,然后拿著你那個可笑的U盤,去跟一群真正的豺狼做交易,最后落得和你父親一樣的下場?!?/p>
“或者,選擇相信我。留下來,親眼看著,我是如何把那些害死你父親的人,一個一個,送進地獄?!?/p>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作為合作的報酬,事成之后,許氏集團,你我各占一半?!?/p>
許知意的心,狂跳起來。
她看著江年初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她試圖從里面找到一絲欺騙的痕 ?,但她失敗了。
那雙眼睛里,只有和她一樣的、燃燒的火焰。
復(fù)仇的火焰。
“我需要證據(jù)。”她說。
“證據(jù),需要我們一起去拿?!苯瓿跽f,“而現(xiàn)在,你需要向我證明你的價值。一份……投名狀?!?/p>
他從桌上拿起一個文件夾,扔到她面前。
“王建國,集團副董,也是掏空公司最狠的人。他下周要去澳門,和他養(yǎng)在那里的一個情人私會。這是他情人的資料,和他預(yù)定的酒店信息?!?/p>
“我要你做的,很簡單?!?/p>
江年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我要你,拿到他轉(zhuǎn)移資產(chǎn)的證據(jù)。一張照片,一段錄音,或者別的什么??傊?,我要一個能讓他身敗名裂的東西。”
“這是對你的第一個測試。”
“如果你連這個都做不到,那我們的談話,到此結(jié)束。我會給你一筆錢,然后你從這個城市消失?!?/p>
許知意打開文件夾。
里面是一個女人的照片,年輕,漂亮,眼神里帶著一絲精明。下面是她的詳細資料,以及澳門一家頂級酒店的預(yù)定確認單。
這是一項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讓她一個毫無經(jīng)驗的女孩,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從一個老奸巨猾的商界大佬身上,竊取致命的證據(jù)。
這根本不是測試。
這是在逼她退卻。
許知意合上文件夾,抬起頭。
“好?!彼f,只說了一個字。
但這個字里,包含了她全部的決心和賭注。
三天后,澳門。
金碧輝煌的永利皇宮酒店,總統(tǒng)套房內(nèi)。
王建國,一個五十多歲、頭發(fā)微禿、身材臃腫的男人,正愜意地靠在沙發(fā)上,享受著年輕情人喂到嘴邊的葡萄。
一陣門鈴聲響起。
情人扭著腰走過去開門。門口站著一個酒店的客房服務(wù)生,推著一輛餐車。
“王先生,您預(yù)定的宵夜。”服務(wù)生低著頭,聲音很輕。
“推進來吧?!蓖踅ㄟ^揮了揮手。
服務(wù)生推著餐車走進房間,將上面的精致點心一一擺在桌上。
就在她彎腰放下最后一盤水果時,她手腕上一個不起眼的、作為裝飾品的錄音手鐲,悄無聲息地,滑落到了沙發(fā)巨大的坐墊縫隙里。
做完這一切,她推著餐車,低著頭,沉默地退出了房間。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鐘。
王建國和他的情人,毫無察D。
第二天早上。
許知意,也就是昨晚那個“客房服務(wù)生”,坐上了返回的早班飛機。
她的口袋里,沒有照片,沒有文件。
但她知道,她已經(jīng)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她賭的,不是她的竊取技巧。
她賭的,是王建國這種人的自大和貪婪。
一個敢在外面養(yǎng)情人、敢把公司當自己提款機的人,在他的安樂窩里,在和他的同伙打電話商議如何瓜分下一筆贓款時,是絕不會有任何防備的。
那支小小的錄音手鐲,會記下一切。
而她需要做的,只是在第二天早上,趁他們離開房間后,再扮成一次客房服務(wù)生,回去取回它。
飛機降落后,許知意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許氏大廈。
她走進江年初的辦公室,將那支錄音手鐲,放在了他的桌上。
“幸不辱命?!彼f。
江年初拿起那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手鐲,放在手里把玩了片刻。
他沒有問過程,也沒有問細節(jié)。
他只是抬起頭,深深地看了許知意一眼。
然后,他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份早已擬好的文件,和一支筆。
“簽了它?!彼f。
文件上,是四個黑色的大字。
《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
這是他們的第一滴血。
也是她,遞上的第一份,完美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