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爛的霉味混雜著過期藥品的酸澀,在廢棄的藥房里凝成一團,堵住人的口鼻。
陸琛的每一步都踩得極輕,生怕驚動了什么。
沈驍走在前面,作戰(zhàn)靴踏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面上,卻沒有發(fā)出一點多余的響動。
他的背影在手機微弱的光線里,繃成一條直線。
“別分心?!?/p>
沈驍頭也不回地開口。
“找頭孢、布洛芬、還有強效鎮(zhèn)痛劑?!?/p>
“分頭行動,快?!?/p>
陸琛壓下喉嚨里的干澀,立刻轉(zhuǎn)向右側(cè)的藥架。
貨架上蒙著厚厚的灰塵,許多藥盒已經(jīng)破損,里面的藥片散落一地,與塵土混在一起,變成了骯臟的糊狀物。
他必須在這些垃圾里找出還能用的東西。
“找到了。”陸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驍沒有回頭,只是用極低的氣音問。
“還有什么?”
“布洛芬,就在……”
陸琛的話沒能說完。
一團蠕動的墨綠色粘液,從他們頭頂最高的藥柜陰影里滑落,無聲無息地滴在地上。
那團粘液迅速膨脹,拉伸,扭曲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它沒有五官,只有一張不斷開合的、流淌著粘稠液體的空洞。
這就是“藥劑師怨靈”。
沈驍?shù)臉尶谝呀?jīng)對準了它。
砰!
槍聲在封閉的藥房里炸開,震得人耳膜發(fā)麻。
子彈精準地射向那個人形輪廓的胸口位置,那是理論上的核心。
然而,高速旋轉(zhuǎn)的彈頭沒入粘液,只濺起一小圈微不足道的波紋,隨即被徹底吞噬。
攻擊無效。
反而激怒了它。
那東西沒有發(fā)出任何可以聽見的嘶吼。
陸琛的顱骨內(nèi)卻像被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穿。
尖銳到極致的精神沖擊,讓他的世界瞬間褪色。
眼前一片漆黑。
整個空間都在天旋地轉(zhuǎn)。
他膝蓋一軟,幾乎就要跪倒在地,胃里翻江倒海。
“陸??!”
沈驍?shù)谋认褚坏荔@雷,將他瀕臨潰散的意識強行拉了回來。
“穩(wěn)??!”
恐魔的粘液身體劇烈地蠕動起來,那個空洞的“嘴”猛然張到最大。
大片腐蝕性的粘液如同高壓水槍般噴射而出,帶著一股刺鼻的酸臭。
沈驍?shù)纳眢w以一種超越常理的敏捷向側(cè)面翻滾,動作快得只剩一道殘影。
他躲開了致命的正面噴射。
那些墨綠色的粘液潑濺在脆弱的墻壁與貨架上。
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墻皮迅速溶解,露出里面被侵蝕得發(fā)黑的磚石。
一股黃色的濃煙彌漫開來。
藥房本就老舊的結(jié)構(gòu)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頭頂?shù)幕覊m與碎石簌簌落下,砸在陸琛的頭盔上,發(fā)出沉悶的梆梆聲。
“拿藥!”
沈驍再次吼道,他的手槍連續(xù)開火,試圖用火力壓制恐魔的行動,為陸琛爭取時間。
子彈徒勞地射入粘液,除了激起更多漣漪,毫無用處。
陸琛強忍著腦中持續(xù)不斷的劇痛,那感覺像有無數(shù)根小錘在瘋狂敲擊他的太陽穴。
他用盡全力撐住搖晃的身體,沖向最近的藥架。
抗生素。
退燒藥。
止痛劑。
腎上腺素。
他看不清藥盒上的具體名字,只能憑借包裝的形狀與顏色,將視線所及的一切可能用得上的藥品,瘋狂地掃進懷里的戰(zhàn)術(shù)背包。
他的動作快而機械,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活下去。
把這些東西帶回去,救人!
恐魔被沈驍?shù)奶翎厪氐滓_了注意,它龐大的粘液身體猛地向沈驍撲去。
沈驍不退反進,滑步閃過,同時一腳踹在旁邊的金屬藥柜上。
生銹的藥柜轟然倒向恐魔,暫時阻礙了它的行動。
但也正是這次撞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轟??!
一聲巨響。
藥房中央那根被粘液腐蝕了一半的關(guān)鍵承重柱,在一陣令人心悸的斷裂聲中,轟然折斷。
天花板失去了最后的支撐。
大面積的水泥塊與鋼筋交織著,如同一張死亡的巨網(wǎng),朝著兩人當頭砸落。
陰影瞬間籠罩了一切。
避無可避。
“這邊!”
沈驍一把抓住陸琛的胳膊,將他往側(cè)門的方向猛力一拽。
一塊磨盤大小的混凝土塊擦著沈驍?shù)暮蟊吃蚁?,激起的碎石打得他后背生疼?/p>
就在他即將躲開所有致命落石的瞬間,一小股被震飛的腐蝕粘液,精準地濺射到了他的左臂上。
作戰(zhàn)服厚實的布料幾乎在瞬間就被熔穿。
皮肉接觸到粘液的地方,發(fā)出焦糊的“滋滋”聲,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貫穿了他的神經(jīng)。
沈驍只是發(fā)出了一聲極度壓抑的悶哼。
他死死咬緊牙關(guān),連面部肌肉都沒有一絲多余的抽動。
一塊斷裂的水泥板恰好砸在他們面前,徹底堵住了通往側(cè)門的去路。
絕境。
“操!”
陸琛發(fā)出一聲怒罵,抬腳就想去踹那塊水泥板,這顯然是徒勞的。
更多的碎塊從頭頂墜落,整個空間正在被迅速填滿。
死亡的氣息已經(jīng)貼在了他們的脖頸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沈驍爆發(fā)出一股駭人的狠勁。
他強忍著左臂傳來的蝕骨劇痛,用完好的右手一把抓住陸琛的后衣領(lǐng)。
“別動!”
他低吼著,手臂肌肉墳起,硬生生將一米八幾的陸琛從那道狹窄的、隨時可能被徹底封死的縫隙中,野蠻地拽了出去。
兩人連滾帶爬地沖出側(cè)門的瞬間。
轟——?。?!
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最終倒塌聲。
整個三層高的藥房徹底化為一片廢墟。
沖天的煙塵如同一朵小型的蘑菇云,將本就昏暗的夜色染得更加渾濁不堪。
廢墟之下,被徹底掩埋的恐魔發(fā)出一聲凄厲而不甘的精神尖嘯,隨即戛然而止,最終歸于永恒的沉寂。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陸琛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肺部火辣辣地疼。
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席卷了全身。
他掙扎著回頭,看向身旁的沈驍。
沈驍靠在一堵殘破的斷墻上,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低著頭,急促地呼吸著,汗水浸透了他額前的碎發(fā)。
陸琛的視線落在了他的左臂上。
那里的傷口觸目驚心。
作戰(zhàn)服被腐蝕出一個大洞,邊緣還在冒著細微的黃煙,里面的皮肉已經(jīng)變得焦黑、潰爛,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頭。
這樣的傷勢,急需處理。
陸琛再看向自己懷里那個沉甸甸的藥包。
他用盡全力抓到的東西,此刻卻讓他心中升起一陣冰冷的寒意。
關(guān)鍵的藥品,都拿到了嗎?
沈驍?shù)膫?,會不會嚴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p>
剛才那毀天滅地般的倒塌聲,又會把這片死城里,那些更恐怖的東西引到哪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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