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坑深處的空氣冰冷刺骨,混雜著鐵銹與塵土的腥氣。
埃蘭背著莉亞,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他闖入了一片微弱的火光中,隨即停下腳步。
十幾個人影從黑暗中浮現(xiàn),他們衣衫襤褸,手持削尖的木棍與生銹的鐵管。
一張張麻木的臉上,寫滿了對闖入者的警惕。
這里是幸存者的巢穴。
埃蘭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卻又在下一秒被無數(shù)道不善的視線重新勒緊。
一個壯漢排開眾人走了出來。
他很高大,身上套著破爛的皮甲,一條猙獰的刀疤從左額角劈下,穿過鼻梁,幾乎將他的臉分為兩半。
“外面是什么東西?”
壯漢開口,嗓音粗糲得像砂紙摩擦。
埃蘭喘著粗氣,無法立刻回答。
壯漢沒有催促,他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審視著埃蘭,還有他背上昏迷的莉亞。
“搜?!?/p>
他吐出一個字。
兩個瘦骨嶙峋的男人立刻上前,粗暴地在埃蘭身上摸索。
他們拿走了半塊干糧,一把已經(jīng)卷刃的小刀。
然后,一個搜查者摸到了埃蘭胸口的硬物。
他扯開埃蘭的領(lǐng)口,那枚湛藍(lán)色的吊墜暴露在火光下,散發(fā)著幽微的光。
疤臉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他死死盯著那枚吊墜,貪婪的情緒幾乎要從那雙渾濁的瞳孔里溢出來。
“就是這東西?!?/p>
疤臉向前一步,壓迫感十足。
“是你把它引來的?!?/p>
埃蘭扶著背后的莉亞,讓她靠在巖壁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熵蝕!”
疤臉的咆哮在狹窄的坑道里回響。
“你帶著這種不祥之物,把那些怪物引到了我們家門口!”
周圍的幸存者們騷動起來,他們握緊了武器,仇恨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
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叫嚷起來。
“老大,把他趕出去!把他們都趕出去!”
“對!趕出去!”
附和聲此起彼伏。
疤臉抬起一只手,喧嘩聲戛然而止。
他指著那枚吊墜。
“把東西交出來?!?/p>
“然后滾?!?/p>
埃蘭將吊墜攥進(jìn)手心,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
“不行?!?/p>
“這東西能救她的命?!?/p>
疤臉嗤笑一聲。
“救命?我看是催命?!?/p>
“我數(shù)到三?!?/p>
“一?!?/p>
氣氛凝固到了冰點(diǎn)。
埃-蘭的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他評估著沖出去的可能性,結(jié)論是零。
“二?!?/p>
就在這時,一聲壓抑的嘶吼從他身后傳來。
不是人的聲音。
埃蘭猛地回頭。
靠在巖壁上的莉亞渾身抽搐,她右肩的傷口處,正向外滲出詭異的橙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毒液,順著她的血管脈絡(luò)蔓延。
她的皮膚表面,開始浮現(xiàn)出細(xì)小的、閃著橙光的晶體顆粒。
熵蝕在加速!
“你看!”
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驚恐地尖叫。
“她要變成怪物了!”
幸存者們集體后退了一步,恐懼壓倒了憤怒。
莉亞的呼吸變得極其微弱,生命的氣息正在被那橙色的光芒吞噬。
埃蘭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顧不上其他,猛地將手心的吊墜按向莉亞的傷口。
“撐住,莉亞!”
他低吼著,將自己殘存不多的力量注入吊墜。
湛藍(lán)色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出,溫柔卻不容抗拒地覆蓋在橙光之上。
奇特的一幕發(fā)生了。
藍(lán)色能量像一層濾網(wǎng),將躁動不安的橙光緩緩壓制下去。
橙光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那些剛剛浮現(xiàn)的晶體顆粒也停止了生長,甚至黯淡了幾分。
莉亞的抽搐漸漸平息,急促的呼吸也趨于平穩(wěn)。
整個礦坑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都被眼前無法理解的景象驚呆了。
疤臉和他手下的“坑鼠幫”,這群在廢土上掙扎求生的亡命徒,他們見過無數(shù)被熵蝕吞噬的人,卻從未見過能與之對抗的力量。
疤臉?biāo)浪蓝⒅敲墩诎l(fā)光的藍(lán)色吊墜,又看看莉亞被壓制住的傷口。
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抽動著,原本的貪婪被一種更為復(fù)雜的情緒取代。
那是震驚,是疑惑,更是一種絕望中誕生的瘋狂期盼。
他意識到,這個被他當(dāng)做“不祥之物”的東西,或許是這個該死的世界里唯一的希望。
許久,他終于再次開口,語氣冰冷生硬。
“吊墜暫時留下?!?/p>
他做出了妥協(xié)。
“你們也留下?!?/p>
“但是,明天早上你們必須離開?!?/p>
埃蘭抬頭看他,藍(lán)色的光芒漸漸隱去,他的臉色蒼白得像紙。
疤臉沒有理會他的虛弱。
“我們會派人送你們?nèi)U棄觀測站?!?/p>
“那里或許有你們想要的答案?!?/p>
埃蘭扶著莉亞,沒有說話。
他清楚這只是疤臉的緩兵之計,一個充滿了不確定性的交易。
但現(xiàn)在,他別無選擇。
夜,深了。
埃蘭在礦坑的一個角落里坐下,莉亞靠在他的懷里,呼吸均勻,但依舊昏迷不醒。
他徹夜未眠。
吊墜的藍(lán)色能量確實(shí)延緩了熵蝕,卻無法根除它。
那詭異的橙光就像是被關(guān)進(jìn)籠子的野獸,雖然暫時安分,卻隨時可能破籠而出。
每一次為了壓制莉亞體內(nèi)的橙光,埃蘭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吊墜持續(xù)抽取,一種源自靈魂的疲憊感籠罩著他。
火光搖曳,幸存者們的竊竊私語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進(jìn)他的耳朵。
“觀測站……那地方真的存在嗎?”
“傳說是‘織星者’最后待過的地方,早就廢棄幾百年了?!?/p>
“老大也是沒辦法了,為了他女兒……”
“小聲點(diǎn)!你想死嗎?”
對話聲戛然而止。
埃蘭的心卻重重一跳。
織星者?
一個只存在于最古老傳說中的名字。
還有疤臉的女兒……原來他那份復(fù)雜的期盼,并非為了自己。
一絲微弱的希望,在埃蘭幾近枯竭的心底悄然燃起。
或許,那個被遺忘的神秘之地,真的能找到拯救莉亞的方法。
天色微亮,冷冽的晨風(fēng)從礦坑入口灌入。
疤臉派來的兩個手下走了過來,面無表情。
“該走了。”
埃蘭沒有多說,小心翼翼地將莉亞背起。
走出礦坑,外面的世界讓他倒抽一口涼氣。
僅僅一夜之間,荒野仿佛被熵蝕徹底侵蝕。
大地龜裂,灰敗的植被上掛著橙色的晶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膩的腐敗氣息,連天空都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灰黃色。
前路漫漫,步步驚心。
埃蘭能感覺到,莉亞體內(nèi)的橙光又開始蠢蠢欲動,像一顆倒計時的炸彈。
前往觀測站的旅程,充滿了未知。
而這顆炸彈,隨時可能引爆比死亡更可怕的危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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