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陽光像燒紅的針，一根根扎在柯定一臉上，刺得皮膚緊繃，似乎下一秒就要皸裂開來。
他像個剛從地獄灶膛里爬出來的難民，踩著腳下早已熄滅、變得梆硬的一坨牛糞，
用力蹭了蹭鞋底。滿是黑灰的手在冰川粗糙冰冷、沾著細(xì)小冰晶的表面胡亂抹了兩把，
權(quán)當(dāng)擦過了臉和嘴。破爛的背包和磨得起了毛邊的行軍袋勒進(jìn)他單薄的肩膀，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拖著整個坍塌的雪山。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過山谷出口處狼藉的雪堆，
朝著山谷中隊的方向挪動。姿態(tài)倒是竭力維持著一種奇異的“瀟灑”——脊背挺得筆直，
頭微微昂著，眼神放空，仿佛身后那片埋葬了他“烈士”身份的冰寒地獄，
不過是場不值一提的晨間操練。他倒是想更瀟灑一點，比如背著手，或者甩開步子，
可低頭看看自己這身條條縷縷、比叫花子還破的棉襖，
這點顯擺的念頭立刻像被針戳破的氣球，噗嗤一聲泄了個干凈。
終于翻過了最后一道遮擋視線的雪脊。對面，屬于兵站的那一側(cè)山腳，
黑壓壓的人群和工程機(jī)械像螞蟻般忙碌。一陣模糊的議論聲被風(fēng)卷著送了過來，
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老天爺開眼??！萬幸萬幸，這要命的冰坡是從咱們這邊塌的！
要是砸在兵站那頭……”說話的人狠狠打了個寒噤，后半句淹沒在嘈雜里。
幾個穿著厚實羽絨服、戴著眼鏡的人影，正圍著崩塌的冰坡斷面指指點點。
氣象專家搓著凍僵的手，語氣斬釘截鐵：“…典型的異常氣候事件！九月，九月啊同志們！
往年最熱、冰川最不穩(wěn)定的八月都沒出事，偏偏是這個本該轉(zhuǎn)涼的時節(jié)崩塌！數(shù)據(jù)不會說謊，
這就是全球氣候變暖在我們高原敲響的警鐘！”他揮舞著手臂，
指向冰坡斷面上那些扭曲的紋理，如同在宣讀一份無可辯駁的判決書。
一旁的地質(zhì)專家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連連點頭，
鏡片后的眼神閃爍著洞悉真相的光芒：“完全同意！暖濕氣流異常滯留，
導(dǎo)致深層冰體結(jié)構(gòu)發(fā)生不可逆的軟化…這是大自然對人類發(fā)出的最后通牒！
必須立刻向各級部門發(fā)出最高級別的氣候災(zāi)害預(yù)警！”柯定一離得遠(yuǎn)，
只斷斷續(xù)續(xù)聽到幾個“氣候變暖”、“警鐘”、“通牒”之類的詞兒。他要是能湊近點，
保管驚得下巴砸到腳面。他翻了個白眼，對著空蕩蕩的山谷腹誹：“扯淡！
這他娘分明是一只雞搞出來的驚天大禍，關(guān)老天爺他二大爺?shù)臍夂蜃兣ㄊ拢?/p>
” 他腦子里清晰回放著那只小巧的雪雞驚慌失措地一頭栽進(jìn)冰裂隙，
緊接著那聲被狹窄冰壁無限放大、如同炸雷般的絕望慘叫，
以及隨之而來的、令人魂飛魄散的巨大轟鳴與冰浪崩塌?！皩＜遥繉＜已芯堪胼呑?，
還不如老子追的那只雞在現(xiàn)場看得明白！”他低聲嘟囔，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不屑。
山腳下，救援的嘈雜聲浪里，一個疲憊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谷底地形太復(fù)雜，
冰磧物堆得跟迷宮一樣，大型設(shè)備根本下不去！這都一天一夜了，零下幾十度，
人又不是神仙…生存概率，基本為零了吧？我看…還是按程序，準(zhǔn)備上報烈士材料吧？
”話語里透著一絲公式化的麻木?！皥髠€屁！”一聲炸雷般的咆哮猛地撕開嘈雜，
壓過所有議論。支隊長徐斌不知何時已從指揮帳篷里沖了出來，臉色鐵青，眼窩深陷，
嘴唇干裂滲著血絲。他親自坐鎮(zhèn)，調(diào)集了附近幾個中隊的救援力量，把這片谷口翻得底朝天。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現(xiàn)在報烈士？萬一哪天這小子活蹦亂跳地杵在你面前，
你是給他敬禮還是給他燒紙？！”他焦躁地來回踱步，大手猛地一揮，
“主力中隊先撤回待命！留一個尖刀分隊，配合工程連，給老子玩命搶通道路！
那兩個縣就是掛在懸崖邊上了，路就是命！至于柯定一…”他頓了頓，聲音陡然低沉下去，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再等等！給老子一寸一寸地找！”山腳下圍觀的人群早已散去。
對他們而言，這場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最大的“幸運”似乎就是只“犧牲”了一個當(dāng)兵的。
不幸的柯定一，此刻卻已蹣跚著走出了那片死寂的荒原核心。
轉(zhuǎn)過一道被風(fēng)蝕得奇形怪狀的巨大巖石彎角，眼前的景象讓他猛地剎住了腳步，
瞳孔驟然放大。2.視野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巨斧狠狠劈開！身后，
是他剛剛掙扎出來的、一片令人窒息的灰黃與慘白——嶙峋的怪石，裸露的沙礫，死氣沉沉。
而僅僅一步之遙的前方，濃郁到化不開的、帶著濕潤生機(jī)的翠綠，
如同潑墨般洶涌地鋪展開去！高大的冷杉、云杉直插天際，低矮的灌木和藤蔓糾纏瘋長，
厚厚的苔蘚覆蓋著每一寸裸露的泥土和巖石，空氣瞬間變得濕潤、清冷，
帶著泥土和腐殖質(zhì)的獨特氣息。涇渭分明！沒有過渡，沒有漸變，
荒涼與生機(jī)在這里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劃下了一條筆直而詭異的界線。
柯定一懷疑自己是不是餓花了眼，或者被冰川反射的陽光灼壞了腦子。
他抬起那只沾滿沙塵的解放鞋，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伸向那條綠意盎然的邊界，
輕輕點在一條粗壯濕潤的藤蔓上。腳下傳來的并非堅硬或堅實，
而是一種帶著彈性的、微微下陷的柔軟觸感。這感覺太過詭異，
瞬間觸動了柯定一在荒野中磨礪出的本能警報！他如同被烙鐵燙到，猛地縮腳！
就在他縮腳的剎那，異變陡生！“咝——！”一道青綠色的閃電，帶著濃烈的腥風(fēng)，
毫無征兆地從那片濃密的藤蔓陰影中激射而出！目標(biāo)直取柯定一的面門！速度之快，
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和尖銳刺耳的破空聲！生死關(guān)頭，柯定一的身體比思維更快！
長期嚴(yán)苛的戰(zhàn)場鍛煉早已將閃避和反擊刻進(jìn)了骨髓。他上半身猛地一個鐵板橋向后倒折，
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足以致命的毒牙噬咬。同時，右手如同捕食的鷹爪，
帶著破風(fēng)聲閃電般探出，精準(zhǔn)無比地一把扣向那冰冷滑膩的蛇身七寸！蛇頭一擊落空，
毒腺收縮，一股帶著刺鼻腥臭的透明毒液如同高壓水槍般，嗤地一聲噴射而出！
柯定一瞳孔驟縮，扣住蛇身的手腕猛地發(fā)力，
身體借著后倒之勢就地一個狼狽卻極其有效的翻滾！噗！
毒液擦著他的耳廓和破爛的棉襖領(lǐng)子，盡數(shù)噴射在身后干燥的沙地上，
瞬間騰起一小片帶著詭異泡沫的白煙，沙粒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操！”柯定一低吼一聲，
驚出一身冷汗。他腰腹發(fā)力，一個鯉魚打挺彈起，
右手死死鉗住那瘋狂扭動、鱗片冰涼滑膩的青蛇，手臂肌肉賁張，掄圓了胳膊！嗚——！
青蛇在空中劃過一道令人眼花繚亂的綠色弧線，帶著凄厲的風(fēng)聲，
被狠狠砸在堅硬的沙石地上！一下！兩下！蛇身軟塌塌地垂了下來，
顯然被這狂暴的幾下砸暈了頭?？露ㄒ谎凵癖?，沒有絲毫憐憫。
他迅速從行軍袋側(cè)袋摸出一塊邊緣相對鋒利的石片，蹲下身，左手死死按住蛇頭后方的要害，
右手高高揚起石片，對準(zhǔn)蛇頸連接處，用盡全力狠狠剁下！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肉分離聲。猙獰的三角蛇頭翻滾出去，斷口處腥紅的蛇血汩汩涌出，
染紅了沙礫。無頭的蛇身還在神經(jīng)性地劇烈扭動、纏繞，如同一條詭異的綠色繩索。
柯定一喘著粗氣，一腳將那還在徒勞開合、試圖噬咬什么的蛇頭踢得遠(yuǎn)遠(yuǎn)飛開。
饑餓的火焰在胃里瘋狂灼燒，看到那斷頸處滴落的、帶著溫?zé)嵫葰獾囊后w，
他喉頭不受控制地劇烈滾動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幾乎要湊上去。
“蛇血…大補啊…”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腦子里叫囂。他下意識地彎腰，
手指已經(jīng)觸碰到那冰涼滑膩、仍在微微抽搐的蛇身。突然，他動作僵住了。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皨尩?，這鬼地方包囊蟲比虱子還多！生喝這玩意兒，
跟吞定時炸彈有啥區(qū)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強行壓下那股洶涌的食欲，
像扔掉一塊燒紅的烙鐵般，猛地將蛇身甩了出去，砸在遠(yuǎn)處的藤蔓上。
好東西就在嘴邊卻不能吃，這感覺比單純的饑餓更折磨人。他曾經(jīng)在炊事班幫廚時，
偶爾也能分到一兩塊不知名的“雜肉”，里頭說不定就有蛇肉。此刻，
對食物的渴望幾乎讓他抓狂。他抬起頭，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這片生機(jī)勃勃卻又危機(jī)四伏的翠綠世界。滿目青翠，卻沒有爹娘，
更沒有此刻最需要的東西——火！柯定一不抽煙，身上自然沒有打火機(jī)這種“奢侈品”。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這個“好習(xí)慣”。他懊惱地翻遍身上每一個口袋，
掏空了那個沉甸甸的行軍袋。除了幾瓶油鹽醬醋之類的調(diào)料瓶罐叮當(dāng)作響，
連根火柴棍都沒摸到?？粗切┰陉柟庀路瓷渲⒐獾恼{(diào)料瓶，柯定一的心更痛了。
“賊老天！”他忍不住罵出聲，聲音嘶啞，“你玩我呢？欺負(fù)我的雞，老子把它吃了！
偷襲我的蛇，老子把它宰了！現(xiàn)在…你是真要活活餓死老子才甘心？！
”饑餓感混合著疲憊和挫敗，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神經(jīng)。太陽已經(jīng)明顯西斜，
巨大的山影如同怪獸的利爪，開始貪婪地吞噬這片翠綠的山谷。溫度在迅速下降。
柯定一心頭警鈴大作——再不生火，別說烤東西吃，夜里不被凍僵就是奇跡！
必須借助最后的陽光！他心急如焚地四處搜尋，
目光掃過沙地——只有無窮無盡的沙子；掃過藤蔓——全是濕漉漉、能擰出水來的活藤。
別說鉆木取火需要的干燥木棍，連根像樣的牙簽都找不到！咕嚕?！?！哏！
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發(fā)出響亮的抗議。中午那只硬邦邦、沒多少油水的烤雞，
早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此刻卻在空空如也的腸胃里頑固地刷著存在感。“娘的，
”柯定一揉著痙攣的胃部，苦笑，
“看來還真得配個龍鳳湯才夠勁兒…”他盯著不遠(yuǎn)處那條無頭蛇身，胃液一陣翻騰。
生吃的念頭剛冒出來，
烈的惡心感壓了下去——想象著那些看不見的寄生蟲在自己肚子里開派對、啃噬腸壁的景象，
他頭皮一陣發(fā)麻。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漫上心頭。
他無奈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其實也沒什么灰可拍，全是沙土——準(zhǔn)備認(rèn)命，
趁著天沒黑透趕緊找地方熬過這一夜。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眼角余光瞥見了一樣?xùn)|西。
一抹灰白色，輕盈，蓬松，被微風(fēng)吹拂著，在一叢低矮帶刺的灌木枝條上微微顫動。棉絮！
軍隊配發(fā)的、脫脂過的棉襖里的棉絮！一點火星就能騰地?zé)饋淼膶氊悾?/p>
柯定一的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擂了一下，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他猛地?fù)溥^去，
像捧起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將那幾縷棉絮摘了下來?！肮±显捳\不欺我！
”他幾乎要手舞足蹈，連日來的陰霾被這意外之喜瞬間沖散，“老天爺關(guān)門關(guān)得死死的，
總算還記得給你留條門縫透透氣！”他懊惱自己之前怎么沒想起翻翻破棉襖的同時，
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他快速在相對干燥的沙地上清理出一小塊區(qū)域，
仔細(xì)地挑選出兩塊顏色深黑、質(zhì)地堅硬的燧石。然后，他單膝跪地，像最虔誠的信徒，
將那蓬珍貴的棉絮小心地團(tuán)成一個小球，放在幾塊壘起的石頭圍成的簡易防風(fēng)圈里。
“太陽公公，您老人家普照大地，今兒也發(fā)發(fā)慈悲，照亮照亮我這點希望吧！
”他嘴里念叨著，雙手各執(zhí)一塊燧石，屏住呼吸，用盡全身的力氣和技巧，猛地互相敲擊！
嚓！火星微弱，一閃即逝。沒點著。嚓！嚓！嚓！…一連十幾下，
只有零星幾點火星濺落在棉絮邊緣，毫無反應(yīng)。汗水從柯定一的額角滲出，
混合著臉上的污垢流下。他咬著牙，調(diào)整著角度和力道，更加專注、更加用力地敲擊。
二十下…二十五下…三十下…手臂開始酸麻，燧石摩擦處傳來焦糊味。希望如同風(fēng)中的殘燭，
搖曳欲熄。就在柯定一眼神開始渙散，幾乎要放棄的剎那——嗤啦！
一顆比之前都大、都亮的火星，如同跳躍的精靈，不偏不倚，正正濺落在棉絮球的正中心！
一點微弱的、橘紅色的小火苗，如同初生的嬰兒，怯生生地、頑強地冒了出來！
它貪婪地舔舐著干燥的棉絮，迅速蔓延，蓬地一聲，化作一團(tuán)溫暖跳躍的火焰！“成了！
”柯定一壓抑著狂喜的吶喊，聲音帶著顫抖。他幾乎是撲過去的，
動作卻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他迅速從行軍袋里掏出那本早已翻爛、充當(dāng)引火紙的《天地玄黃》破書，小心地湊近火苗。
書頁的一角焦黑、卷曲，隨即被明亮的火焰吞噬?；穑?/p>
終于不再是虛幻的、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光，它有了實實在在的根基，熊熊燃燒起來！
柯定一長長吁了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
他立刻將之前搜尋到的、相對干燥的細(xì)小枯枝，一根根小心地架上去。
火苗貪婪地吞噬著燃料，發(fā)出噼啪的歡快爆響，火光穩(wěn)定下來，驅(qū)散了四周迅速聚攏的寒意。
接下來，是收獲的時刻?？露ㄒ话纬瞿前延糜材酒髂コ傻暮喡柏笆住保?/p>
刀刃在石頭上蹭了幾下，顯得鋒利了些。他再次踏入那片生機(jī)勃勃的藤蔓森林邊緣。這一次，
目標(biāo)明確——食物和更多耐燒的柴火。這里的生態(tài)簡單得有些詭異。
或許是處于貧瘠沙地與肥沃森林交界帶的緣故，大型的、兇猛的掠食者蹤跡難覓。
柯定一沒費多大功夫，
就找到了好幾只反應(yīng)遲鈍、毛色灰暗的瞎老鼠和幾只肥嘟嘟、幾乎不會跳躍的瞎兔子。
它們似乎從未見過柯定一這樣兩條腿的“怪物”，當(dāng)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時，
第一反應(yīng)竟是呆立不動，任由那雙大手輕易地將它們拎起。
柯定一將收獲的“戰(zhàn)利品”扔回火堆旁的沙地上。他盤腿坐下，用那把簡陋的木刀，
動作麻利地處理起來。刀尖精準(zhǔn)地劃開皮毛，掏出內(nèi)臟，手法帶著炊事兵特有的利落。然后，
他變戲法似的從行軍袋里摸出小瓶的鹽和辣椒面，均勻地撒在清理干凈的小動物腹腔內(nèi)。
隨手折了幾根細(xì)樹枝，將處理好的鼠兔撐開，像晾衣服一樣架在火堆旁烘烤的石頭上。
油脂滴落在滾燙的石面，發(fā)出誘人的滋滋聲，混合著調(diào)料的香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當(dāng)最后一絲天光被墨藍(lán)色的夜幕吞噬，火堆成了這片蠻荒之地唯一的光源和溫暖源。
柯定一狼吞虎咽，將大半烤得焦香四溢的鼠兔肉塞進(jìn)肚子，
滾燙的食物帶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眼角擠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3.為了安全，
他將火堆里燃燒的炭火和未燃盡的木柴扒拉出來，圍著自己睡覺的地方，
勉強堆成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圈。自己則蜷縮在火圈中央，背后靠著那個鼓囊囊的行軍包，
破爛的棉襖裹緊，準(zhǔn)備抓緊時間瞇一會兒。火光跳躍，
在他疲憊而沾滿煙灰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混沌的深淵時——“嗷嗚——！”一聲凄厲、悠長、穿透力極強的狼嚎，
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刺破了夜的寂靜，也刺穿了火堆帶來的那點虛假的安全感！
柯定一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硬弓！睡意被徹底驅(qū)散，
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的內(nèi)衣。他猛地睜開眼，瞳孔在火光映照下急劇收縮。他本想強作鎮(zhèn)定，
躺在火圈里展現(xiàn)一下“革命戰(zhàn)士大無畏”的精神。然而，仿佛是為了印證那句“福無雙至，
禍不單行”，剛才還燒得挺旺的火堆，像是被那聲狼嚎嚇破了膽，火苗猛地一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