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生會查寢，我堵住了全校最野的藝術(shù)系天才。他剛打完架，嘴角破著，靠在門框上，
歪頭點煙。煙霧繚繞，他一身戾氣，看我的眼神像逗弄獵物?！笇W(xué)生會副主席，蘇眠學(xué)姐？」
他掐了煙，突然湊近，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耳廓?！附憬?，你親我一下，
我以后就只做你的乖狗。」1.「蘇眠，這事兒就交給你了?！?/p>
輔導(dǎo)員老王把一份資料拍在我桌上，愁得腦門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蚊子?！杆囆g(shù)系的裴俞厭，
你認(rèn)識吧？」我眼皮子一跳。何止認(rèn)識，A大就沒人不認(rèn)識這尊大佛。入學(xué)第一天，
頂著一頭銀發(fā)，把系主任的歡迎致辭當(dāng)耳旁風(fēng)，在底下打游戲。大二，專業(yè)課逃了三分之二，
期末交上去的畫，卻讓最古板的教授都說不出一個「不」字。打架斗毆更是家常便飯，
據(jù)說到現(xiàn)在還沒人見過他吃虧。一個集天賦、瘋勁、還有那張招搖的臉于一身的混世魔王。
我，學(xué)生會副主席，紀(jì)律部扛把子，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我和他，就是南極和赤道，
八竿子打不著?！竿趵蠋?，」我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他犯的事兒，不歸我們學(xué)生會管吧？」
「以前是不歸，現(xiàn)在歸了！」老王一拍大腿，壓低聲音。
「他昨晚把來咱們學(xué)校交流的那個訪問學(xué)者給打了。」我倒吸一口涼氣?！笧槭裁矗俊?/p>
「不知道！」老王差點把頭發(fā)薅下來，「那小子嘴跟蚌殼一樣撬不開，就說看他不爽。
對方不追究，但這事兒影響太壞了！院長發(fā)話了，必須嚴(yán)懲！」所謂嚴(yán)懲，
就是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學(xué)生會。說白了，就是扔給了我。美其名曰，
讓同齡人進(jìn)行思想教育，能更好地打入內(nèi)部。我看著資料上裴俞厭那張一寸照。
照片里他微微偏著頭，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眼神里全是桀驁不馴。我深吸一口氣，
「行，我知道了?！?.我找到裴俞厭的時候，他正在天臺抽煙。下午的陽光正好，
落在他銀色的發(fā)梢上，鍍了層金邊。他靠著欄桿，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
里面是件黑色T恤。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看見是我，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還沖我挑了挑眉，
那樣子，活像在說「你可算來了」。我走到他面前，公式化地開口?！概嵊釁?，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的行為有多惡劣？」他吐了個煙圈，煙霧撲在我臉上?！钢腊 ！?/p>
他答得理所當(dāng)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被他這態(tài)度噎了一下。
「學(xué)校決定給你記大過處分，另外，罰你把校規(guī)手抄一百遍，周五交到學(xué)生會辦公室?！?/p>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冰冷，沒有情緒。他笑了，掐了煙，朝我走近一步。
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混著他身上某種清冽的洗衣粉味道，鉆進(jìn)我鼻子里。他比我高一個頭還多，
垂眼看我的時候，壓迫感十足。「蘇眠學(xué)姐，」他聲音有點啞，帶著點笑意，「就這？」
我皺眉，「不然呢？你還想被開除？」「那倒不至于?！顾麘醒笱蟮卣f，「不過，
手抄校規(guī)這么無聊的事，我可不干?！埂高@是學(xué)校的決定，你必須執(zhí)行?！埂敢覍懸残??！?/p>
他突然彎下腰，臉湊到我面前，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瞳孔里，
我錯愕的倒影。他的嘴唇很薄，嘴角天生就帶著點弧度?！改闩阄乙黄饘懀揖蛯??！?/p>
我心臟漏跳了一拍，猛地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概嵊釁?，請你放尊重一點！」他直起身子，
雙手插兜，看著我如臨大敵的樣子，笑得更開了?！感邪?，不逗你了。」他轉(zhuǎn)身，揮了揮手，
頭也不回地走了?！钢芪迨前?？等著。」那背影，囂張又散漫。我站在原地，
心跳卻半天沒平復(fù)下來。這個瘋子。3.周五下午，學(xué)生會辦公室只有我一個人。
我看著墻上的鐘，時針已經(jīng)指向了五點，裴俞厭還沒出現(xiàn)。意料之中。我嘆了口氣，
開始收拾東西，準(zhǔn)備給他上報一個「拒不悔改」。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哐」一聲推開。
裴俞厭單手拎著個書包，另一只手抄著兜，就這么大喇喇地走了進(jìn)來。他還是那副樣子，
銀發(fā)在燈光下晃得人眼暈?！竼眩瑳]走呢？」他把書包往我桌上隨手一扔，
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兩條大長腿伸得老長。「東西呢？」我面無表情地問?！钢Z?！?/p>
他朝書包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拉開書包拉鏈。里面是一個厚厚的筆記本。
我拿出來，翻開第一頁。然后，我整個人都僵住了。紙上不是校規(guī)第一條「熱愛祖國，
熱愛人民」。而是兩個字。蘇眠。筆鋒凌厲，入木三分。我手指發(fā)顫，往后翻了一頁，
還是我的名字。蘇眠，蘇眠，蘇眠。一整頁，密密麻麻，像是某種固執(zhí)又偏激的囈語。
我一口氣翻完整本，從頭到尾，除了我的名字，再無其他。我猛地抬頭，
死死地盯著他對面那張帶笑的臉?！概嵊釁?，你什么意思？」我的聲音都在抖。
他手肘撐在桌上，歪著頭看我，眼神玩味?！笡]什么意思啊?！顾祥L了調(diào)子，
「學(xué)姐不是讓我寫嗎？我寫了啊?！埂肝易屇銓懙氖切Ｒ?guī)！」「可我滿腦子都是你的名字，」
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又緩慢，「怎么辦呢？」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
我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這絕對是我當(dāng)上學(xué)生會副主席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挑釁。
不，這已經(jīng)不是挑釁了。這是一種宣告。一種讓我脊背發(fā)麻的，赤裸裸的宣告。
4.我花了足足一分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裴俞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把筆記本「啪」地合上，推到他面前?！高@種無聊的惡作劇，一點也不好笑?！?/p>
「誰說這是惡作劇了？」他拿起那個本子，用指尖摩挲著封面上的兩個字。那兩個字，
是我剛進(jìn)學(xué)生會時，自己親手用正楷寫的「工作記錄」。他看著那兩個字，
眼神忽然變得很深。「蘇眠，」他叫我的名字，「我認(rèn)真的?！刮蚁袷潜粻C到一樣，
猛地站了起來?！改恪刮艺Z塞了。我不知道該說什么。罵他一頓？他只會覺得更有趣。
跟他講道理？他這種人聽嗎？我第一次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我先走了?！刮夷闷鸢?，
幾乎是落荒而逃。我需要冷靜。我需要好好想想，該怎么處理這件事，處理這個人。
我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把手。身后傳來他懶洋洋的聲音?！笇W(xué)姐，本子不拿了？」
「那是你的東西。」「可上面寫的都是你啊?！刮覜]回頭，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身后，
似乎傳來一聲極輕的笑。那個晚上，我失眠了。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都是那個本子，
和他那句「我滿腦子都是你」。第二天我去辦公室，發(fā)現(xiàn)那個筆記本，
又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我的桌子上。旁邊還放著一杯溫?zé)岬亩節(jié){，是我常喝的牌子。
我頭皮一陣發(fā)麻。他怎么知道我辦公室的鑰匙放在哪？他怎么知道我喜歡喝這個牌子的豆?jié){？
一種被窺視的感覺，讓我渾身不自在。5.我決定找他談?wù)?。必須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我從藝術(shù)系的課表上查到，他周六下午有節(jié)油畫課。我掐著下課的時間，直接去了畫室。
藝術(shù)樓的畫室很大，采光極好。里面混雜著松節(jié)油和顏料的味道。學(xué)生們?nèi)齼蓛傻赝庾撸?/p>
看見我，都露出驚訝又好奇的眼神。我沒理會，徑直往里走。畫室的盡頭，
裴俞厭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畫架前。他穿著一件沾滿顏料的舊T恤，
銀色的頭發(fā)用一根發(fā)帶隨意地束在腦后，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夕陽的余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jìn)來，給他整個人籠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他沒回頭，
似乎知道我來了?！傅任椅宸昼姟！顾穆曇魶]有了平時的戲謔，聽起來有些沉。
我站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沒有說話。我看著他的背影，寬肩窄腰，身形挺拔。
他手里的畫筆在畫布上移動，流暢又果決。我看不見他畫的是什么，
只能看到畫布上大片大片濃烈的色彩。五分鐘后，他放下了畫筆。他轉(zhuǎn)過身，
胸口微微起伏著，額角滲著細(xì)密的汗。他的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星星，
帶著一種完成杰作后的疲憊和滿足?！刚f吧，」他靠在畫架上，「找我什么事？」
「那個本子，」我開門見山，「還有豆?jié){，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埂笧槭裁矗俊顾麊枴?/p>
「沒有為什么。」我強(qiáng)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裴俞厭，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
離我遠(yuǎn)一點?！埂溉绻艺f不呢？」他朝我走過來，一步一步，不緊不慢。
畫室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空曠又安靜。我下意識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墻壁，
退無可退。他把我堵在了墻角。6.他一只手撐在我耳邊的墻上，
將我整個人圈在他的陰影里。還是那股熟悉的，混著煙草和顏料的味道。極具侵略性。
「蘇眠，」他低下頭，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耳廓，「你怕我？」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喉嚨。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梗著脖子，努力維持著最后一絲鎮(zhèn)定?！覆慌履闩苁裁?？」
他輕笑一聲，笑聲低沉，震得我耳膜發(fā)癢?！附憬?。」他突然換了稱呼，聲音又輕又軟，
帶著一種致命的蠱惑。我渾身一顫，像是被電流擊中。「你別這么叫我。」「為什么？」
他靠得更近了，嘴唇幾乎要貼上我的耳朵，「你不喜歡？」我偏過頭，想躲開。
他卻順勢在我耳垂上，輕輕啄了一下。很輕，很軟，像羽毛劃過。我腦子里「轟」的一聲，
一片空白。所有的冷靜和理智，瞬間崩塌。我猛地推開他，力氣大得驚人。他沒防備，
往后踉蹌了兩步。我看到他眼里的錯愕，還有一絲……受傷？但我顧不上了。
我的臉燙得能煎雞蛋，耳朵更是紅得快要滴血?！概嵊釁挘憔褪莻€瘋子！」我丟下這句話，
轉(zhuǎn)身就跑。身后，他沒有追上來。我沖出藝術(shù)樓，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冷風(fēng)一吹，
我才感覺自己的臉頰滾燙。我捂著發(fā)燙的耳朵，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那個吻，和他那聲「姐姐」
。像魔咒一樣，揮之不去。這個裴俞厭，絕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克星。7.接下來的幾天，
裴俞厭出奇地安分。沒再來學(xué)生會辦公室堵我，也沒再送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甚至開始去上課了。我從紀(jì)律部的同學(xué)那里聽說，他不僅去上課，
還破天荒地沒有遲到早退。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最后排，要么畫畫，要么睡覺。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軌。但我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
我會在開會的時候莫名其妙地走神。會在路過藝術(shù)樓的時候，下意識地放慢腳步。
甚至在食堂吃飯，都會忍不住在人群里尋找那頭扎眼的銀發(fā)。我告訴自己，
這是因為他是我負(fù)責(zé)的「監(jiān)管對象」，我關(guān)心他的動向是正常的。但我的心騙不了我。周三，
學(xué)生會組織了一場全校范圍的公益講座，我負(fù)責(zé)現(xiàn)場紀(jì)律。講座很無聊，
臺上的老教授念稿子念得催人欲睡。我站在會場后面，環(huán)視著底下黑壓壓的人頭。然后，
我就看到了他。他就坐在角落的位置，戴著個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他沒有睡覺，
也沒有玩手機(jī)。他就那么安安靜靜地坐著，看著臺上的方向。不，他看的不是臺上。
他看的是我。隔著那么多人，那么遠(yuǎn)的距離，我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視線。專注，又炙熱。
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把我牢牢地罩住。我心頭一緊，立刻移開了目光，假裝在看別處。
但那道視線，如影隨形。整整兩個小時的講座，我如坐針氈。終于等到結(jié)束，
我?guī)缀跏堑谝粋€沖出了會場。8.我以為我躲掉了。沒想到，在學(xué)生會大樓的拐角處，
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力道很大，不容拒絕。我一驚，
回頭就對上裴俞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他還是那身打扮，鴨舌帽，黑T恤。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改愀墒裁?？放手！」我掙扎了一下，沒掙開。
他的手像鐵鉗一樣?！笇W(xué)姐，你在躲我？」他問?！肝覜]有?！刮易煊?。「你有。」
他語氣篤定，「從畫室那天開始，你就一直在躲我?！顾遥?/p>
往旁邊更暗的角落里走了幾步，把我抵在了墻上。又是這個熟悉的姿勢。我有點絕望。
「裴俞厭，我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埂改銌畏矫嬲f的，我可沒同意。」他摘下帽子，
露出那頭銀發(fā)，還有那張在夜色里也依舊奪目的臉?！柑K眠，」他看著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放棄的。」「你到底喜歡我什么？」我忍不住問，「我改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