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回廊院落間，像一抹安靜的影子。顧清讓似乎并未過多留意我這“離經(jīng)叛道”的改變，

或者說，他根本無暇留意。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回來時身上常帶著濃重的煙草味，

有時還混雜著淡淡的硝石氣息。他書桌上那本英文詩集旁，

開始堆疊起一些油墨印刷粗糙的傳單，上面印著令人心驚的詞語。一個悶熱的夏夜，

空氣黏稠得化不開，一絲風也沒有。蟲鳴在窗外的草叢里聒噪成一片。

我合上那本被我翻得卷了邊的《新青年》，里面關(guān)于“娜拉出走”的討論像滾燙的烙鐵，

灼燒著思緒。剛吹熄了燈，準備躺下，房門卻被一股大力猛地推開，

撞在墻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濃烈的酒氣混合著汗味和煙草的辛辣，

瞬間灌滿了小小的房間。顧清讓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月光從他背后瀉進來，

勾勒出他搖搖晃晃的輪廓，像一尊即將傾倒的石像。他反手重重地將門關(guān)上，

隔絕了外面的月光和蟲鳴，房間里只剩下他粗重、渾濁的喘息。黑暗像濃稠的墨汁，

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聽到他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踢倒了墻邊的小杌子。

他似乎在極力穩(wěn)住身體，沉重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帶著滾燙的溫度噴在我的額發(fā)上。

“沈靜儀……”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燒紅的炭火里滾出來的，

帶著灼人的酒氣和不穩(wěn)的顫音。我的心驟然縮緊，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脊背抵上冰冷的墻壁。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我能清晰地聽到他喉嚨里吞咽的聲音，

和他身上那股混雜著酒氣、硝煙和某種破釜沉舟般決絕的氣息。他猛地向前一步，

黑暗中一只滾燙的手準確地、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驚人，

仿佛要把我的骨頭捏碎。“聽著！”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困獸瀕死的低吼，

每一個音節(jié)都砸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明天……明天起義！”“起義”兩個字，

像兩顆冰冷的子彈，猝不及防地射入我的耳膜。我渾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就在……城西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