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那句陰陽怪氣的話，像一滴油落進了滾燙的鍋里，巷子里本就緊繃的氣氛瞬間炸裂。周圍那些探頭探腦的鎮(zhèn)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看蘇念三人的眼神，已經(jīng)像是在看三個死人。
在青石鎮(zhèn)，王家就是天。招惹了王家，跟在腦門上刻個“死”字沒什么區(qū)別。
蘇念的腦子里，卻在這一瞬間，拉出了一張無形的風(fēng)險評估表。
【事件：王家尋釁?！?/p>
【選項A：退縮忍讓。風(fēng)險：極高。對方將得寸進尺，后續(xù)追殺無窮無盡，生存空間被徹底壓縮。收益：無?！?/p>
【選項B：正面硬闖。風(fēng)險：高?？赡芟萑雵?，暴露全部實力。收益：中等。或可殺出重圍，但會成為眾矢之的?！?/p>
【選項C：定點清除，立威震懾。風(fēng)險：中等。操作難度高，需快準狠。收益：高。一次性打痛對手，以戰(zhàn)止戰(zhàn)，為后續(xù)行動爭取寶貴時間?！?/p>
結(jié)論幾乎是秒出的。亂世之中，退讓換不來和平，只會換來更兇殘的啃噬。要想不被當(dāng)成獵物，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變成更兇狠的獵人。
蘇念的目光從王管事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他身后那群狐假虎威的家丁身上。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無害。
“請人要有誠意?！彼穆曇羟迩宓路鹪陂e聊家常，“這么多人堵著路，可不像是請客，倒像是……送葬?！?/p>
話音未落，她的眼角，對著身側(cè)的蕭決，幾不可察地輕輕一動。
就是這一動。
一直靜立如雕塑的蕭決，動了。
他不是走，也不是沖，而是像一道被壓縮到極致后驟然彈出的黑色閃電，在所有人視網(wǎng)膜都來不及反應(yīng)的瞬間，便撕裂了與王管事之間那幾步的距離。
沒有風(fēng)聲，沒有多余的動作。
王管事臉上的譏笑還凝固著，只覺得脖子上一涼，一股死亡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直沖天靈蓋。他下意識地低頭，一把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沾著干涸血跡的匕首，正穩(wěn)穩(wěn)地抵在他的喉結(jié)上。握著匕首的手，修長而有力，像鐵鑄的一般，紋絲不動。
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怎么過來的。
“呃……”王管事想尖叫，想后退，可喉嚨里只能發(fā)出被扼住的、小雞崽似的悲鳴，雙腿像灌了鉛，軟得站不住。
幾乎在蕭決動手的同一時刻，另一邊的林虎也動了。他沒有蕭決那般鬼魅，卻充滿了蠻橫的爆發(fā)力。他像一頭被激怒的蠻牛，沉腰踏地，青石板的地面都仿佛震了一下。他一記兇狠的側(cè)踹，直接將擋在最前面的兩個家丁踹得離地飛起，像兩個破麻袋一樣撞在后面的同伴身上，瞬間清出了一片空地。
隨即，他高大的身軀往蘇念身前一橫，雙臂環(huán)抱，像一堵堅不可摧的城墻，將所有潛在的威脅都擋在了外面。
一靜一動，一控一防。
電光石火之間，局勢已經(jīng)徹底逆轉(zhuǎn)。
整個巷子，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兔起鶻落的變故給震傻了。前一秒還耀武揚威的王家家丁，此刻陣型大亂，看著被瞬間制住的管事，一個個手持棍棒，卻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周圍的鎮(zhèn)民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有人手里的菜籃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青菜滾了一地也渾然不覺。他們何曾見過這般場面？這幾個外鄉(xiāng)人，瘋了嗎？他們竟然敢在青石鎮(zhèn)的地界上，對王家的人動手！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蘇念邁開了步子。
她走得很慢，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發(fā)出輕微而清晰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臟上。她繞過林虎，徑直走到了已經(jīng)嚇得面如土色、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王管事面前。
她沒有看他，而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環(huán)視了一圈那些噤若寒蟬的家丁，和周圍一張張驚駭?shù)哪?。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p>
她頓了頓，目光終于落在了王管事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我的狗咬了人，我會管教?！?/p>
“但如果他的狗亂吠，對著不該吠的人齜牙，”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不介意……幫他宰了下鍋！”
話音落下，她伸出手，一把抓過王管事腰間那個繡著“王”字的錢袋，動作干脆利落。她甚至沒看里面有多少錢，只是將袋口朝下，猛地一抖。
“嘩啦啦——”
十幾兩碎銀和幾十枚銅錢，混雜在一起，從錢袋里傾瀉而出，在地上摔得叮當(dāng)作響，四處滾動。那聲音，在寂靜的巷子里，顯得格外刺耳。
“這是醫(yī)藥費?！碧K念將空錢袋扔回到王管事懷里，聲音里聽不出喜怒，“現(xiàn)在，滾?！?/p>
蕭決抵在王管事喉嚨上的匕首，向外撤開了半分。
就是這半分的距離，像是解開了王管事的生死咒。他全身一軟，幾乎癱倒在地，連滾帶爬地向后退去，嘴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嗚咽聲。
“走！快走！”他嘶吼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那群家丁如蒙大赦，也顧不上去撿地上的錢，七手八腳地架起幾乎站不穩(wěn)的管事，狼狽不堪地逃離了這條讓他們畢生難忘的巷子，那背影，要多倉皇有多倉皇。
一場看似無法化解的危機，就這么以一種最快、最準、也最狠的方式，被瞬間瓦解。
巷子里，依舊安靜。
但這一次，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劍拔弩張的緊張，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敬畏和難以置信的復(fù)雜情緒。那些原本看死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變了味道。
蘇念沒有理會周圍的視線，她知道，這一場立威之戰(zhàn)，效果已經(jīng)達到。那些藏在暗處窺探的目光，現(xiàn)在應(yīng)該明白，他們不是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但她同樣清楚，這只是暫時的。王家的報復(fù)，很快就會像狂風(fēng)暴雨一樣襲來。他們用雷霆手段換來的，不過是片刻的喘息之機。
她轉(zhuǎn)過身，看著蕭決和林虎，眼神銳利而堅定。
“我們必須在他們反應(yīng)過來之前，拿下那個地方！”
她的目光，越過青石鎮(zhèn)的屋檐，投向了東邊那片傳說中鬧鬼的山谷。那里，將是他們在這個亂世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據(j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