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金屬貼上皮膚的瞬間,我差點從診療床上彈起來。隔著一層薄薄的的確良襯衫,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傳來的、屬于男人的熱度。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帶著命令口吻:“襯衫解開?!蔽宜浪肋陆?,臉燒得能烙餅。誰能想到,我,林晚,
紅星紡織廠公認的“廠花”,二十年來頭一回跟男人有肌膚之親,
居然是在軍區(qū)總院的診療室里。對方還是個聲名在外的冷面軍醫(yī)。更要命的是,三天后,
這個親手檢查過我胸口的男人,竟然拎著兩瓶罐頭和一斤紅糖,一本正經(jīng)地站在我家門口,
對我爸說:“叔叔,我是來娶林晚的?!?1“下一個,林晚!
”護士長尖亮的聲音穿透門板,我一個激靈,手里的《大眾電影》差點掉在地上。
我深吸一口氣,攥著皺巴巴的工傷單,挪著小步蹭進了外科診室。
診室里濃重的來蘇水味直沖鼻腔,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對著我,
在高大的藥柜前翻找著什么。那身形挺拔得像一棵白楊樹,肩寬腰窄,
連白大褂都穿出了一股子軍人的利落勁兒。他轉過身來,我心頭一跳。劍眉星目,鼻梁高挺,
嘴唇很薄,抿成一條冷峻的直線。他沒穿軍裝,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氣場,
比三九天的冰坨子還凍人。這就是傳說中軍區(qū)總院最年輕的主任醫(yī)師,陸深?!澳睦锊皇娣??
”他開口,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得掉渣。我囁嚅著,把工傷單遞過去,臉頰發(fā)燙,
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醫(yī)生,我……我這兒,被機器給撞了?!蔽抑噶酥缸约旱男乜凇?/p>
陸深的目光落在我指的地方,停留了零點一秒,隨即拿起桌上的病例本,
頭也不抬地問:“姓名,年齡,工作單位。”“林晚,二十,紅星紡織廠。
”他手里的鋼筆頓了頓,抬眼看我,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我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
趕緊補充:“就是操作的時候,那個紗錠飛出來,沒躲開……”“去床上躺好,我檢查一下。
”他放下筆,語氣平淡,卻透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我的腦袋“嗡”地一下,炸了。
“能……能換個女醫(yī)生嗎?”我?guī)缀跏窃谟梦米雍吆叩穆曇羟笏?。這年頭,
男女之間授受不親,拉個手都得是處對象,讓他一個大男人檢查那里,我以后還怎么嫁人?
“整個外科,今天下午只有我一個主任醫(yī)師出診。”他走到水池邊,用硫磺皂細細地洗著手,
水流聲嘩嘩作響,每一個動靜都像砸在我的心上。“你可以選擇不治,出門右轉,
回家用熱毛巾敷一下,后果自負?!彼脑捪褚慌璞?,
把我心里那點少女的羞怯和矜持澆了個透心涼。工傷單上寫得清清楚楚,疑似肋骨骨裂,
內里可能有淤血,耽誤了是要出大事的。我咬咬牙,認命地爬上那張鋪著白布的診療床。
床單很涼,我的心更涼。陸深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雙眼睛深不見底。
“襯衫解開?!蔽业氖址旁诩~扣上,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解了半天,
第一顆扣子還在指尖打滑。這的確良襯衫,平時覺得滑溜好穿,今天卻像跟我作對一樣。
空氣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突然,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伸了過來,
覆蓋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干燥,帶著一絲藥皂的清香,掌心卻燙得驚人?!拔襾怼?/p>
”他言簡意賅,沒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修長的手指捏住紐扣,
只聽“?!?、“?!睅茁曒p響,我胸前最后的屏障,就這么被他干脆利落地打開了。
涼氣竄上皮膚,我羞憤得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像砧板上的一條魚。他沒有立刻做什么,
我卻能感受到他帶著審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種感覺,不帶任何情欲,
純粹是一個醫(yī)生在觀察自己的“作品”。接著,一個冰涼的金屬圓盤貼了上來。是聽診器。
我渾身一僵,整個人都繃直了。他好像沒察覺我的窘迫,另一只手輕輕按在我受傷的部位,
專業(yè)地詢問:“這里疼嗎?深呼吸……這里呢?”他的指腹帶著薄繭,每一次按壓,
都像有電流竄過。我疼得“嘶”了一聲,不知道是傷口疼,還是心里那根弦被撥得太疼。
檢查的過程漫長又煎熬。終于,他直起身子,拿下了聽診器?!肮穷^沒事,軟組織挫傷,
有點內出血,問題不大?!彼屏送票橇荷系慕鸾z邊眼鏡,
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斯文,卻也更顯疏離,“我給你開點活血化瘀的藥,
回去按時涂。這幾天注意休息,不要提重物?!蔽胰缑纱笊?,手忙腳亂地坐起來,
想要扣上扣子。就在這時,陸深看著我,突然開口,
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探究:“你是紅星紡織廠的林晚?”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我那張工傷單,他明明只掃了一眼,根本沒仔細看!
02我還沒從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震驚中緩過來,陸深已經(jīng)轉身回到了他的辦公桌后,
低頭“刷刷”地開著藥方,好像剛才那句問話只是我的錯覺?!昂昧?,去繳費拿藥。
”他把藥方和我的工傷單一起推過來,全程沒再看我一眼,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我滿腹狐疑地接過單子,想問的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對著這么一個“冷面閻王”,我實在沒那個膽子刨根問底。我逃也似的離開了診室,
連“謝謝”都忘了說。接下來的兩天,我在廠里徹底“出名”了?!鞍ィ犝f了嗎?
林晚去軍區(qū)總院看病,是個男醫(yī)生給看的!”“可不是嘛,聽說還是外科一把手陸主任,
長得可俊了!”“我的天,那她還不得被看光了?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流言蜚語像長了翅膀,在車間里飛來飛去。跟我一同進廠的對頭王紅霞,
更是說得繪聲繪色,好像她當時就在現(xiàn)場似的,把我說成了一個為了攀高枝,
不惜在男醫(yī)生面前搔首弄姿的輕浮女人。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沖上去跟她理論,
她卻陰陽怪氣地說:“怎么?敢做不敢當???你要是心里沒鬼,
怎么就偏偏是你讓陸主任給看上了?”“你胡說八道!”我氣急了,揚手就要扇她?!白∈郑?/p>
”一聲清冷的呵斥從車間門口傳來,所有人都循聲望去。只見陸深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
肩上扛著星,手里拎著一個網(wǎng)兜,里面裝著兩瓶黃桃罐頭和一包紅糖,正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陽光從他身后的窗戶照進來,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金邊,威嚴又神圣。
整個車間瞬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我和王紅霞。
陸深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徑直走到我面前,將手里的東西塞給我。他的目光掃過王紅霞,
冷得像冰刀子:“軍人的家屬,也是你能污蔑的?”王紅霞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败妼伲俊蔽夷X子更懵了,手里的罐頭和紅糖沉甸甸的,
燙手得很,“陸主任,你是不是搞錯了?”陸深沒理我,而是轉向早已聞訊趕來的車間主任,
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我是陸深,林晚同志的對象。聽說她受了工傷,特地來看看。另外,
關于剛才這位同志散播謠言,損害軍屬名譽的問題,我希望廠里能嚴肅處理。
”他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車間主任哪敢怠慢,連連點頭哈腰:“是是是,
陸主任您放心,我們一定嚴肅處理,給林晚同志一個交代!”整個世界都好像玄幻了。我,
林晚,什么時候成了他陸深的對象?我們總共就見過一面,說過不到十句話!
陸深處理完這一切,這才重新看向我,眉頭微蹙:“怎么,還不回家?
非要在這里聽人說三道四?”他的話里帶著一絲不耐煩,卻又有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
他拉起我的手腕,動作很強勢,但掌心的溫度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我手腕上的傷痕。
“跟我走?!痹谌囬g女工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被陸深半拉半拽地帶離了工廠。
直到走出廠門,被午后的風一吹,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陸主任,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甩開他的手,又羞又氣,“你憑什么說你是我對象?你這是毀我名譽!”陸深停下腳步,
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在他的影子里。他盯著我,眼神深邃。
“我不是在毀你名譽,我是在保護你的名譽?!彼D了頓,語氣平靜地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林晚同志,我需要一個結婚對象。你,愿不愿意?”03“結婚?
”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我們腳下是剛硬的水泥路,路邊的法國梧桐掉著葉子,
周圍是穿著藍布工裝、騎著二八大杠來來往往的工人。這一切都無比真實,可陸深說出的話,
卻比《聊齋》里的故事還離譜?!澳闶遣皇前l(fā)燒了?”我忍不住伸手想探探他的額頭。
他沒有躲,任由我的手背貼上他的皮膚。他的額頭很光潔,溫度正常,
甚至比我的手還要涼一些?!拔液芮逍选!标懮罾挛业氖?,他的手指修長有力,
握著我的手腕,像一把鐵鉗,“我需要一個妻子,
一個能應付我家里人、不給我添麻煩的妻子。你很合適?!薄拔??”我指著自己的鼻子,
氣笑了,“我怎么就合適了?我一個紡織廠女工,初中畢業(yè),
配得上你這個軍區(qū)總院的主任醫(yī)師?陸主任,你就算要找人假結婚,也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吧?
你們醫(yī)院里那些小護士,不都眼巴巴地瞅著你呢?”這年頭,
“假結婚”這個詞還沒被發(fā)明出來,但我從話本小說里看過類似的橋段,叫“權宜之計”。
“她們太麻煩?!标懮钛院喴赓W地否決了我的提議,“嘰嘰喳喳,目的性太強,
我沒時間應付?!彼@話,真是把天聊死了?!澳俏夷??我就不麻煩了?”我挑眉看他,
“我脾氣不好,花錢大手大腳,還喜歡看亂七八糟的閑書,我……”“我知道。
”陸深打斷我,“你家住幸福里胡同七號,父親是軋鋼廠的八級鉗工林建國,母親叫李淑芬,
沒工作。你喜歡吃巷口王大爺?shù)奶怯惋?,討厭吃香菜。每個月發(fā)的工資,
一半買了布料和裙子,一半買了《大眾電影》和各種小說?!彼届o地敘述著,
我卻聽得心驚肉跳,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澳恪阏{查我?!”“不算調查。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道冷光,“你父親和我父親是老戰(zhàn)友。
我爸一直想讓我們兩家結親,前幾天,他把你的資料塞給了我?!痹瓉砣绱?!我恍然大悟,
難怪他那天在診室能準確地叫出我的名字。搞了半天,這是一場被安排好的“相親”!
我心里一陣別扭,像是被人算計了?!八裕銠z查我身體的時候,就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彼姓J得坦坦蕩蕩?!澳悄氵€……”我氣結,虧我當時還又羞又怕,
感情人家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把我當傻子看!“我是醫(yī)生,那是我的職責。
”陸深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不管躺在診療床上的是誰,我的處理方式都一樣。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我竟無法反駁??粗覛夤墓牡臉幼樱聊?,
語氣稍微放緩了些:“林晚,這是一場交易。你嫁給我,成為軍嫂,
以后在廠里沒人敢欺負你。作為回報,你幫我擋掉家里的催婚。我們婚后可以分房睡,
互不干涉。當然,我會按月給你生活費,你想買什么都可以?!彼臈l件,
優(yōu)渥得讓人無法拒絕。成為軍嫂,那是多少女工夢寐以求的榮耀。不僅自己臉上光,
全家人在單位、在街道都能挺直腰桿。更別提陸深這個人,長得好,職位高,前途無量。
可是……這像是一場買賣,用我的婚姻,換取他的庇護和安寧。我心里亂糟糟的,
像一團纏住的紗線?!拔摇业没丶腋野謰屔塘俊!蔽艺伊藗€借口。“可以。
”陸深點點頭,“明天早上八點,我來你家拜訪。希望到時候能得到你和你家人的答復。
”說完,他松開我的手,轉身就走,軍靴踏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步一步,
都像踩在我的心坎上。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手里還拎著那兩瓶沉甸甸的黃桃罐頭,
突然覺得,我的人生,好像從今天起,就要駛向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了。
04我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一進門,我媽李淑芬就迎了上來,看到我手里的罐頭和紅糖,
眼睛都亮了:“喲,發(fā)東西了?不對啊,這罐頭是部隊特供的吧?哪來的?
”我爸林建國也從里屋走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罐頭瓶上印的紅色五角星。
我把白天在廠里和醫(yī)院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我爸媽說了,當然,
隱去了陸深提出“交易”的那部分,只說他因為父輩的約定,想跟我處對象。
我媽聽得一驚一乍,聽到陸深在車間里給我撐腰時,她激動得一拍大腿:“哎呀!
這小伙子有擔當!閨女,這可是軍區(qū)總院的主任,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對象啊!
”我爸則沉默著,抽著他的旱煙,煙霧繚繞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鞍郑阍趺纯??
”我心里沒底。我爸磕了磕煙灰,沉聲說:“陸家的老頭子,是我當年的老班長,
過命的交情。他兒子,人品應該信得過。不過……”他看向我,“晚晚,這是你一輩子的事,
你自己拿主意。只要你點頭,爸就認他這個女婿。你要是不樂意,天王老子來了,
爸也不讓你受委屈?!蔽野值脑挘褚还膳魈蔬M我心里。晚上,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一會兒是陸深那張冷峻的臉,
一會兒是他強硬卻又帶著保護意味的動作。說實話,我不討厭他。甚至,
當他在全車間人面前維護我的時候,我心里有那么一絲異樣的感覺。
哪個女孩不希望有個英雄來保護自己呢?至于他說的那場“交易”,我反而覺得輕松。
沒有感情糾葛,各取所需,總比那些打著“愛情”旗號,最后卻一地雞毛的婚姻要好。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我就被我媽從被窩里薅了起來,
逼著我換上了前幾天剛做好的那件的確良碎花連衣裙?!翱炜炜欤思谊懼魅务R上就到了,
你趕緊拾掇利索點!”八點整,敲門聲準時響起,不快不慢,很有節(jié)奏。我爸去開的門。
陸深站在門外,今天他沒穿軍裝,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白襯衫和卡其布長褲,
少了幾分軍人的銳利,多了幾分儒雅。他手里依然拎著東西,這次是兩瓶酒和一條魚。
“叔叔,阿姨,早上好?!彼Y貌地打招呼,聲音比昨天溫和了不少。我媽笑得合不攏嘴,
熱情地把他讓進屋。飯桌上,我爸跟陸深聊起了部隊里的往事,
從南征北戰(zhàn)到和平年代的建設,兩個男人找到了共同話題,氣氛竟然還不錯。
我媽則不停地給陸深夾菜,一邊夾一邊打探他的個人情況,從工資待遇問到家庭成分,
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扒個底朝天。陸深始終保持著禮貌和耐心,有問必答,滴水不漏。
我全程埋頭吃飯,耳朵卻豎得老高。突然,陸深把話題轉向了我:“叔叔,阿姨,我今天來,
是想正式向你們提親。我希望,能和林晚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如果你們同意,
我想盡快把關系定下來?!蔽野挚戳宋乙谎?,我緊張地攥住了筷子。我爸放下酒杯,
鄭重地對陸深說:“陸深,我們家晚晚,從小被我們慣壞了,脾氣有點沖。
但我知道她是個好孩子。我把她交給你,你得知冷知熱,得疼她,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你能做到嗎?”陸深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爸,然后又轉向我,他的眼神很深,
像是在承諾?!笆迨澹判?。”他一字一頓地說,“只要她林晚一天是我的妻子,我陸深,
就會護她一輩子周全?!彼脑捯魟偮洌壹业拈T簾“嘩啦”一聲被掀開了,
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了進來:“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陸主任上門提親來了!
真是稀客啊!”進來的是我們胡同里最愛嚼舌根的媒婆張嬸,
她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時髦連衣裙的年輕女人。那女人我認識,是軍區(qū)總院的護士,叫白薇,
據(jù)說她父親是后勤部的領導,一直想把她介紹給陸深。白薇一進來,眼睛就黏在陸深身上,
看到我時,眼神里充滿了敵意和不屑。“陸深哥,”她嬌滴滴地開口,“我聽說你來這兒了,
就跟張嬸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要娶這個工廠妹???她哪點配得上你?
”05白薇的話像一根刺,狠狠扎進我心里。我媽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我爸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配不上?”我還沒開口,陸深清冷的聲音就響起了。
他甚至沒看白薇一眼,只是慢條斯理地拿起我面前的茶杯,給我續(xù)了點水,“我的妻子,
需要誰來評判配不配得上?”他的動作很輕,但話里的分量卻重如泰山。
白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沒料到陸深會這么不給她面子。媒婆張嬸趕緊打圓場:“哎喲,
陸主任您別生氣,薇薇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她也是關心您嘛!畢竟這結婚是大事,
門當戶對還是很重要的?!彼f著,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皬垕稹!标懮罱K于抬眼,
目光卻像臘月的寒風,“我陸家的事,什么時候輪到外人來置喙了?
我父親是上過戰(zhàn)場的軍人,我妻子是光榮的工人階級,我們是天造地設的革命伴侶。
倒是某些人,仗著父輩一點功勞,就想搞封建社會那一套,我看,是思想覺悟有問題。
”這話說得可就重了。“思想覺悟”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張嬸和白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年頭,什么都比不上思想進步重要?!瓣懮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