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護士站找到林溪時,她正在給護士們分發(fā)口罩。白大褂外面套著防護服,護目鏡后的眼睛布滿血絲,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完全沒了往日溫潤的樣子。
“你來了?!?林溪看到他,眼睛亮了亮,語氣里帶著如釋重負,“謝謝你,陳默,真是幫大忙了。”
“這些夠用嗎?” 陳默把箱子放下,看著護士們飛快地分發(fā)物資,心里有些發(fā)堵。
“暫時夠了,但庫房也快空了?!?林溪嘆了口氣,壓低聲音,“更麻煩的是病因不明。我們抽了樣本送檢驗科,可那邊的周醫(yī)生說病毒結(jié)構(gòu)很奇怪,一時半會兒出不了結(jié)果?!?/p>
“周醫(yī)生?” 陳默捕捉到這個陌生的名字。
“周悅,我們醫(yī)院最厲害的病毒學(xué)家?!?林溪的語氣里帶著敬佩,又有些無奈,“她性子冷,一門心思撲在研究上,現(xiàn)在估計正泡在實驗室里沒合眼呢。”
正說著,走廊盡頭傳來一陣騷動。一個穿著防護服的醫(yī)生跑過來,焦急地喊:“林醫(yī)生!302 床病人血氧掉得厲害,需要立刻插管!”
林溪臉色一變,立刻轉(zhuǎn)身:“我馬上過去!陳默,你……”
“我?guī)湍銈冋硎O碌奈镔Y?!?陳默立刻說,“你快去忙。”
看著林溪匆匆跑遠的背影,陳默心里沉甸甸的。他看著走廊里痛苦的病人和忙碌的醫(yī)護人員,忽然明白這場危機遠比他想象的更嚴重。護目鏡上凝結(jié)的水汽模糊了視線,可他腦海里卻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或許,他的能力能幫上忙。
幫護士站整理完物資,陳默沒立刻離開。他站在住院部三樓的走廊盡頭,望著走廊另一頭那扇緊閉的鐵門 —— 林溪說,周悅的實驗室就在門后。
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藥水味,鉆進防護服的縫隙里。陳默拽了拽口罩,指尖在粗糙的布料上蹭了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留下,或許是林溪疲憊的眼神,或許是走廊里病人痛苦的呻吟,又或許是身體里那股莫名的沖動 —— 他想做點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鐵門走去。門上掛著 “病毒學(xué)實驗室” 的牌子,旁邊貼著 “非授權(quán)人員禁止入內(nèi)” 的警告。他猶豫了一下,輕輕敲了敲門。
里面沒有回應(yīng)。只有隱約的儀器運轉(zhuǎn)聲,像某種沉悶的心跳。
陳默又敲了敲,加大了力氣。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拉開一條縫,露出一雙藏在護目鏡后的眼睛。那是雙很亮的眼睛,卻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意,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什么事?” 女人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又冷又硬,沒有絲毫溫度。她穿著深藍色的防護服,胸前的工作牌寫著 “周悅”,頭發(fā)被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連鬢角的碎發(fā)都別得整整齊齊。
“我是林溪醫(yī)生叫來幫忙的,她讓我……” 陳默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這里不需要幫忙?!?周悅的眼神快速掃過他胸前沒工作牌的空白處,語氣里的警惕毫不掩飾,“物資放在門口就行,你可以走了?!?/p>
門就要關(guān)上,陳默下意識地伸手擋?。骸暗鹊?!林醫(yī)生說你們在研究病毒樣本?我…… 我或許能幫上忙。”
周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上下打量著陳默,像是在審視一件可疑的樣品:“你是誰?有醫(yī)學(xué)背景?有實驗室資質(zhì)?”
三個問題像三根針,扎得陳默啞口無言。他只是個便利店收銀員,別說醫(yī)學(xué)背景,連高中生物都學(xué)得一塌糊涂??伤粗軔傃鄣椎募t血絲和防護服上沾著的試劑痕跡,還是硬著頭皮說:“我沒有資質(zhì),但我…… 我學(xué)東西很快?!?/p>
“這里是實驗室,不是慈善機構(gòu)。” 周悅的聲音冷得像冰,“出去?!?她加重了關(guān)門的力道,陳默的手被夾得生疼,只能松開。
鐵門 “咔噠” 一聲鎖上了,隔絕了里面的儀器聲,也隔絕了他所有的熱情。陳默站在門外,手背上還殘留著被夾的痛感,心里卻比手更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魯莽 —— 周悅這樣的科學(xué)家,怎么可能相信一個陌生人的 “幫忙”?
他靠著墻壁慢慢蹲下,防護服里的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走廊里的咳嗽聲越來越密集,一個護士推著搶救車匆匆跑過,車轱轆碾過地面的聲音尖銳刺耳。他知道里面的周悅一定在和時間賽跑,可他卻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能力需要情感真摯才能觸發(fā)……” 陳默喃喃自語。他對周悅一無所知,甚至連她的樣子都沒看清,剛才的嘗試不過是急功近利的沖動,怎么可能成功?
不知過了多久,鐵門突然又開了。周悅拿著一個離心管走出來,看到蹲在地上的陳默,愣了一下。她眼底的疲憊更重了,眼下的烏青像暈開的墨,連說話的力氣都弱了些:“你怎么還沒走?”
“我想幫你?!?陳默站起身,聲音很輕,卻很堅定,“不管你信不信,我能幫你節(jié)省時間?!?/p>
周悅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嗤笑一聲。那笑聲很輕,卻帶著濃濃的嘲諷:“現(xiàn)在的騙子連醫(yī)院都敢闖了?還是覺得我看起來很好騙?” 她晃了晃手里的離心管,“這里面是能要命的病毒,不是你編故事的道具?!?/p>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樣本室,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又急又快,像在和某種看不見的東西賽跑。陳默看著她的背影,心里那點剛剛?cè)计鸬幕鹈?,好像被冷水澆得只剩下青煙。但他沒離開,他靠在墻上,聽著實驗室里隱約傳來的儀器聲,在心里默默說:我會證明給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