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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了。

他怕的不是神位不保,也不是修為盡毀。

他怕的是,他將永遠和一個自己一心想要擺脫的“污點”,捆綁在一起。

回到神殿,他第一次,主動在神識之海中,對我開口。

“阿軟。”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

“嗯。”

我應(yīng)了一聲。

“書上所言,重塑肉身,再造魂魄……代價是什么?”

他問。

我愣住了。

我怎么會知道?

我只是個連自己怎么變成這樣的都搞不清楚的殘魂。

“我不知道?!?/p>

我老實回答。

他沉默了。

我突然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

他想要“解決”我。

既然殺不了,鎮(zhèn)壓不了,那便只剩下最后一條路——為我重塑肉身,將我這個“心劫”從他的身體里,徹底剝離出去。

多么果斷,多么無情。

不愧是你,凌淵。

我心底涌上一陣尖銳的刺痛,比被靜心神玉沖刷時還要疼上千百倍。

“你想趕我走?”

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他反問,“重獲新生,再次活過來,難道不好?”

好?

好什么?

活過來,然后眼睜睜看著你和那個月華神女雙宿雙飛嗎?

活過來,然后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九天之上,做一個無依無靠的游魂嗎?

我不要!

“我不要!”

我尖叫起來,“凌淵,你休想!我死都死了,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待在你這里,一輩子,生生世世,折磨你,糾纏你!讓你永無寧日!”

我瘋了。

積壓了三百年的愛意與委屈,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怨毒的詛咒。

我催動我能調(diào)動的所有力量,在他的神識之海里瘋狂沖撞。

“啊——!”

這一次,發(fā)出慘叫的,是他。

他抱著頭,痛苦地跪倒在地,渾身的神力因為我的暴走而徹底失控。

金色的神光在他周身亂竄,將華麗的神殿沖擊得一片狼籍。

“阿軟!住手!”

他嘶吼著,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

“我偏不!”

我哭喊著,“你不是清冷神尊嗎?你不是無欲無求嗎?我偏要讓你嘗嘗,什么叫愛,什么叫恨,什么叫求而不得!”

我將我最痛苦的記憶,悉數(shù)灌入他的腦海。

被宗門弟子嘲笑是沒爹沒娘的野種。

冬日里沒有足夠的炭火,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因為天賦不佳,被長老責罵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還有……無數(shù)個夜晚,我偷偷躲在長生殿的屋頂,看著他的房間里徹夜不熄的燈火,心里又酸又澀。

這些他從未在意過的,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此刻,都成了折磨他的利刃。

他的神魂在我的沖擊下劇烈震蕩,眼耳口鼻都開始溢出金色的神血。

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不,他不會死,他會……神格破碎,修為盡毀,被打落神壇。

意識到這一點,我猛地停了下來。

神識之海,一片狼藉。

凌淵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慘白如紙。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兩看相厭,卻又……無法分割。

許久,他笑了。

那是一種夾雜著痛苦、無奈與自嘲的笑。

“好?!?/p>

他輕聲說,像是在對我,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不死不休……是嗎?”

“好,阿軟?!?/p>

“我成全你?!?/p>


更新時間:2025-08-09 06:1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