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石碎,龍影現(xiàn)青陽鎮(zhèn)的日頭正毒,曬得青石街冒起白煙。
沈驚塵蹲著 “百草堂” 的臺階下,褲腳還沾著今早從后山采藥時蹭的泥。
他懷里揣著個油紙包,三枚碎銀被體溫焐得溫熱,棱角硌得肋骨生疼?!白屪屪專?/p>
別擋著貴人路!”藥鋪老板王奎的胖臉從門簾后擠出來,手里拎著只錦盒,
諂媚的笑紋擠成一團。沈驚塵慌忙往旁邊挪了挪,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似的,
黏在那錦盒上 —— 他方才在柜臺后瞥見過,墊著紅絨布的盒子里,
躺著朵冰雕玉琢的雪蓮?!巴跽乒?,這千年雪蓮當真能治肺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聲音比蚊子還輕。王奎剛送走買參的富商,聽見這話頓時翻了臉。
他抬腳就把沈驚塵面前的竹簍踹飛,曬干的蒲公英、薄荷?;熘勰酀L了滿地,
有幾片還濺到了他锃亮的黑布鞋上。“哪來的野小子也敢碰千年雪蓮?
” 王奎的唾沫星子像下雨似的砸在沈驚塵臉上,“這等仙品是你能覬覦的?
爹媽死得早沒教過你規(guī)矩?”周圍擺攤的小販們哄笑起來,幾個挑著擔子的貨郎也停下腳,
抱著胳膊看戲。沈驚塵的拳頭在袖子里攥得死緊,指甲幾乎嵌進肉里。他娘昨晚咳得直打挺,
肋骨根根硌手,郎中搖著頭說,除非有千年雪蓮吊著,否則熬不過這個月。“我有錢。
” 他把油紙包往案板上一拍,三枚碎銀滾出來,在陽光下閃著寒酸的光。
最大的那枚邊緣還缺了個角,是他攢了半年的藥錢。王奎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抬腳就把銀子碾進泥里。皮鞋跟在碎銀上碾來碾去,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三枚碎銀?
夠買我這藥鋪的一塊磚嗎?” 他忽然揪住沈驚塵的衣領,把人往墻上猛撞,“給我滾遠點!
別污了我的地!”“咚” 的一聲悶響,沈驚塵的額頭撞上青磚。眼冒金星的瞬間,
他聽見耳鳴般的龍吟從骨頭縫里鉆出來。后頸像是被烙鐵燙了似的,
一股灼熱感順著脊椎直沖頭頂,眼前的人群忽然變得模糊,
王奎罵罵咧咧的臉在他眼里扭曲成一團贅肉。“咔嚓 ——”脆響伴隨著殺豬般的慘叫炸開。
沈驚塵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見王奎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著胳膊,手腕關節(jié)反向凸起,
白森森的骨頭刺破了皮膚。胖老板像個破麻袋似的倒飛出去,撞塌了藥鋪門口的木柜臺,
藥罐碎了一地,濃烈的藥味混著塵土彌漫開來。“妖怪!他是妖怪!”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圍觀的人群像被捅了的馬蜂窩,尖叫著四散奔逃。有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跑得太急,
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孩子嚇得直打嗝。沈驚塵看著自己的雙手,掌心竟騰起半寸金芒,
像是捧著兩簇跳動的陽光。他想不通,明明剛才只是想推開王奎,怎么會變成這樣?“爹!
” 穿綢衫的少年從里屋沖出來,抱著王奎的斷手哭嚎,“張捕頭!快抓他!
”街角的茶寮里,果然沖出幾個帶刀的捕快。為首的張捕頭是王奎的酒友,
此刻臉膛漲得通紅,拔刀就朝沈驚塵砍來:“大膽妖孽,光天化日竟敢傷人!
”刀鋒離喉嚨還有三寸時,沈驚塵忽然覺得后頸的灼熱感又涌了上來。這次不是灼燒,
而是一種奇異的酥麻,像有什么東西要從皮膚里鉆出來。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擋,
金芒順著指尖竄出,竟在身前凝成面半透明的光盾。“鐺!”鋼刀砍在光盾上,
震得張捕頭虎口開裂。刀身彎成個詭異的弧度,“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
捕快們?nèi)冀┰谠?,看沈驚塵的眼神像是見了鬼。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女聲穿透混亂,
像冰珠落進玉盤:“龍族血脈,竟藏在凡俗小子體內(nèi)。”沈驚塵抬頭,
看見藥鋪斜對面的酒旗上,不知何時立著個白衣女子。她的裙擺在熱風里紋絲不動,
發(fā)間銀絲叮咚作響,卻透著股徹骨的寒意。廣袖拂過處,
飛濺的木屑、滾動的藥罐全都定在半空,連那婦人掉在地上的發(fā)簪都懸在離地面寸許的地方。
最讓人驚心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極淺的琉璃色,像是盛著萬年不化的寒冰。
沈驚塵明明站在烈日下,卻覺得渾身汗毛都被那目光凍得豎了起來?!澳孟?。
” 女子輕啟薄唇,聲音沒有絲毫溫度。懸在空中的鋼刀突然調(diào)轉方向,
“唰” 地架在了張捕頭的脖子上。幾個捕快嚇得 “噗通” 跪倒在地,
連滾帶爬地磕頭:“仙、仙長饒命!”王奎的兒子還在哭喊,
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堵住了嘴,臉憋得通紅。白衣女子從酒旗上飄然而下,
足尖落地時連灰塵都沒揚起。她走到沈驚塵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
目光在后頸那片淡金色鱗紋上停留了片刻?!澳憬惺裁疵郑俊鄙蝮@塵張了張嘴,
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有股威壓,像是山壓在胸口,
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女子眉梢微蹙,指尖忽然在他眉心一點。清涼的觸感驅散了灼熱,
沈驚塵終于能順暢地喘氣:“沈… 沈驚塵?!薄案易??!?女子轉身欲走,
忽然又停下腳步,看了眼癱在地上的王奎,“斷他一手,是罰他欺凌弱小。
” 她的目光掃過那堆被碾碎的草藥,“碎他柜臺,是償你損失?!痹捯粑绰?,
懸在空中的藥罐木屑突然齊齊落地,發(fā)出嘩啦聲響。被定住的時間仿佛重新流動,
婦人抱著孩子驚魂未定地跑了,捕快們連滾帶爬地拖走了嚎叫的王奎。
沈驚塵看著女子飄然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家跑:“我娘還等著我買藥!
”剛跑出兩步,衣領就被一股柔力揪住。他腳不沾地地被拖著走,耳邊風聲呼嘯,
眨眼間就到了鎮(zhèn)子東頭的破廟前?!澳隳镌诶锩??!?女子松開手,語氣平淡無波。
沈驚塵沖進破廟,果然看見他娘躺在草堆上,臉色雖然蒼白,呼吸卻平穩(wěn)了許多。
灶臺上還冒著熱氣,陶罐里不知何時多了半鍋米粥?!跋伞?仙長,
這是…”“我施了點小法術吊住她的氣?!?女子站在廟門口,逆光的身影看不清表情,
“但她陽壽本就該盡,若想續(xù)命,就得跟我學控龍術?!鄙蝮@塵愣住了,控龍術?龍族血脈?
這都什么跟什么?破廟外忽然傳來馬蹄聲,王奎的兒子帶著幾個家丁,
舉著棍棒沖了過來:“就是他!把這妖怪和他那病秧子娘一起燒死!”女子眸中寒光一閃,
正要動手,卻被沈驚塵攔住。少年擋在草堆前,雖然渾身發(fā)抖,
眼神卻異常堅定:“我跟你們走,但別傷我娘?!彼詾樽约簳淮虻冒胨溃?/p>
卻沒想到那些人剛沖進廟門,就被無形的屏障彈了出去,摔得鼻青臉腫。
女子看著沈驚塵緊繃的側臉,琉璃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閃過一絲波瀾。凡俗小兒,
竟有這般護親的烈性?!坝涀。?她走到沈驚塵身邊,聲音低沉了幾分,“從今往后,
能護你想護之人的,只有你自己的力量?!焙箢i的鱗紋再次發(fā)燙,這一次,
沈驚塵仿佛真的聽見了龍吟,從遙遠的亙古傳來,帶著血脈覺醒的震顫。第二章 仙階隔,
赤子心破廟的蛛網(wǎng)被月光照得發(fā)亮,沈驚塵攥著靈汐扔給他的《龍族初解》,
指尖把泛黃的書頁捏出褶皺。草堆上,沈母的呼吸勻凈了許多,
臉頰泛著被仙法滋養(yǎng)出的淡淡紅暈?!斑@上面的字……” 他指著書頁里扭曲如蛇的符號,
喉結滾了滾,“我一個都不認得?!膘`汐正坐在供桌邊緣擦拭銀鐲,聞言掀起眼皮。
月光透過她半透明的面紗,在下巴投下淺淡的陰影:“凝神觀想,讓龍血認主。
” 她屈指一彈,一縷銀芒鉆進沈驚塵眉心,“這是龍族通識,能不能悟透,看你造化。
”沈驚塵只覺腦袋里炸開片星河,那些鬼畫符突然活了過來,順著血脈游走。
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后頸的鱗紋像活物般蠕動,金芒透過粗布衣裳滲出來,
在地上映出團跳動的光紋。“疼……” 他咬著牙,指節(jié)摳進青磚縫里。
龍力在經(jīng)脈里橫沖直撞,像是要把這副凡胎俗骨撕碎重造。靈汐的銀鐲突然發(fā)出嗡鳴。
她看著少年后背凸起的龍脊輪廓,指尖在袖中蜷了蜷。按天規(guī),龍族覺醒當受九九雷劫淬煉,
她私自渡給沈驚塵的仙力,不過是飲鴆止渴。“咬破舌尖?!?她忽然開口,
聲音比剛才柔和些,“用精血鎮(zhèn)住躁動?!鄙蝮@塵依言照做,腥甜的血氣漫過喉嚨時,
體內(nèi)的狂暴竟真的平息了幾分。他癱坐在地大口喘氣,看見靈汐轉身走向廟外,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衣袂掃過地面時連灰塵都沒驚動?!澳闳ツ模俊?他慌忙爬起來,
掌心的金芒還未散盡?!叭⌒┠癫??!?靈汐的聲音飄在風里,
“你娘的陽壽損耗需用仙草溫養(yǎng),凡藥無用。”破廟門 “吱呀” 昨晌,
沈驚塵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忽然發(fā)現(xiàn)供桌下藏著個褪色的布偶。那是他小時候娘用碎布縫的,
歪歪扭扭的臉上,用黑豆綴著雙圓眼睛。他把布偶塞進懷里,
指尖觸到片冰涼 —— 是靈汐方才落在他衣襟上的銀飾碎片。天快亮時,
靈汐帶著晨露回來。她懷里抱著捆沾著霧氣的青草,葉片上滾動的水珠泛著銀光。
沈驚塵剛要迎上去,就聽見廟外傳來醉醺醺的笑罵?!澳切‰s種肯定藏在里面!
” 是鎮(zhèn)上的潑皮劉三,昨晚跟著王奎兒子來鬧事的就有他,“王少爺說了,
抓住他賞十兩銀子!”三個醉漢撞開廟門,酒氣混著汗臭味涌進來。劉三一眼看見靈汐,
頓時直了眼:“喲,這小娘子是哪來的?比春香樓的姑娘還??!
”沈驚塵想也沒想就擋在靈汐身前,后頸的鱗紋隱隱發(fā)燙:“不準你們胡說!”“哈,
這妖怪還護食?” 另個瘦猴似的潑皮掏出短刀,“先砍了這小子,
再把小娘子帶回去……”話音未落,他手里的刀突然倒飛出去,“哐當” 釘在門框上,
刀把還在嗡嗡震顫。劉三醉意醒了大半,看著靈汐抬起的指尖,
忽然想起昨天王奎斷手的慘狀,腿肚子一軟就跪了下去?!跋?、仙長饒命!
我們是被豬油蒙了心!”靈汐指尖的銀芒漸漸斂去。她沒看那幾個磕頭如搗蒜的潑皮,
反而看向沈驚塵緊繃的側臉:“為何攔我?”“他們只是求財?!?沈驚塵的聲音還在發(fā)顫,
卻梗著脖子沒退后半步,“而且…… 他們說你壞話。”靈汐的睫毛在面紗后輕顫了下。
九霄仙宮的仙君們見了她無不敬畏,三界妖魔聞其名便喪膽,
倒是頭回有人因為幾句污言穢語,就敢擋在她身前?!巴铣鋈ァ!?她對空氣說。
無形的力量卷起三個潑皮,像丟垃圾似的扔出破廟。沈驚塵聽見外面?zhèn)鱽須⒇i般的慘叫,
大概是摔進了廟后的泥坑。他正想求情,卻見靈汐已經(jīng)轉身去處理凝神草。
白衣女子蹲在陶罐前,纖細的手指捻著草葉,動作輕柔得不像個能彈指斷人筋骨的仙長。
晨光透過她的發(fā)隙,在草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沈驚塵忽然發(fā)現(xiàn),
她的手腕內(nèi)側有道淺淺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過?!澳阋郧笆苓^傷?” 他脫口而出。
靈汐的動作頓了頓,將最后一片草葉丟進陶罐:“上古神魔大戰(zhàn)時,被刑天斧所傷。
”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沈驚塵咋舌。他在說書先生那聽過刑天的故事,
那可是敢追著天帝砍的猛神。他看著靈汐清瘦的背影,忽然覺得那些金光閃閃的仙階,
或許遠不如人間的煙火溫暖?!跋砷L,” 他撓著頭走近些,“你總戴著面紗,
是不是傷口在臉上?”靈汐正往陶罐里注水的手猛地一歪,清水濺在裙擺上,
洇出片深色的痕跡。她霍然起身,琉璃色的眸子里凝著寒霜:“放肆!
”沈驚塵被她身上的威壓逼得后退兩步,后腰撞在供桌上,供品散落一地。
他看著靈汐轉身走向廟角,背影透著股拒人千里的冷意,心里忽然有點發(fā)堵?!皩Σ黄?。
” 他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靈汐沒回頭。沈驚塵撿起地上的布偶,
看見靈汐的銀鐲落在供桌下,大概是剛才起身時碰掉的。那鐲子上刻著繁復的云紋,
接口處嵌著顆鴿血紅的寶石,在晨光下閃著溫潤的光。他悄悄把鐲子往靈汐身邊推了推,
指尖剛碰到冰涼的金屬,就被對方攥住了手腕。靈汐的力氣很大,指節(jié)泛白,
像是在壓抑著什么情緒?!跋煞灿袆e?!?她的聲音低啞,“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碰的別碰。
”沈驚塵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卻沒掙扎。他看見靈汐面紗下的嘴唇抿成條直線,
忽然覺得這高高在上的仙長,好像也沒那么不可接近。至少她會生氣,會失態(tài),
不像廟里的泥菩薩,永遠都是那副悲憫眾生的模樣?!拔抑懒??!?他輕聲說,
“但你救了我娘,我總得報答你?!膘`汐松開手,銀鐲被她重新戴回腕間,寶石貼著肌膚,
像是藏起了什么秘密。她看著沈驚塵蹲下去撿供品,少年的手指被碎瓷片劃破,
血珠滴在塵土里,竟泛起淡淡的金色。龍族血脈,果然霸道?!跋雸蟠鹞?,就好好修煉。
” 她轉身看向沈母,“三日后我?guī)銈內(nèi)ズ?,那里的地脈龍氣能助你穩(wěn)固修為。
”沈驚塵的眼睛亮了起來,像藏著兩顆星星:“真的?
那我娘的病……”“寒潭水可續(xù)她三月陽壽?!?靈汐的聲音軟了些,
“至于能不能徹底痊愈,要看你能否在三月內(nèi)突破龍力第一層?!鄙蝮@塵用力點頭,
指腹把《龍族初解》的封面摩挲得發(fā)亮。晨光漫進破廟,照在兩人身上,一個白衣勝雪,
一個灰布沾塵,仙凡殊途的影子在地上交疊,竟有種奇異的和諧。這時,
廟外傳來怯生生的問話:“請問…… 沈驚塵在這兒嗎?”沈驚塵抬頭,
看見鄰居家的阿翠抱著個布包站在門口,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她是鎮(zhèn)上唯一不嫌棄沈驚塵是孤兒的姑娘,常偷偷給他送些吃的?!鞍⒋浣悖惺聠??
”阿翠把布包遞過來,眼神瞟過靈汐時明顯愣了下:“我娘熬了些小米粥,讓我給嬸子送來。
”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聽說…… 聽說你昨天出事了,我很擔心?!鄙蝮@塵接過布包,
剛想說謝謝,就見靈汐突然轉身走向廟后。銀鐲碰撞的叮咚聲越來越遠,
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撓了撓頭,沒明白這仙長怎么突然又不高興了。
第三章 寒潭悟,情愫生寒潭藏在青陽鎮(zhèn)西的霧靈山深處,終年騰著白汽。
沈驚塵背著他娘踩碎晨露往山坳走時,靈汐正坐在潭邊的老松樹上,白衣被山風掀起,
像只停駐的白鶴?!鞍褘鹱臃旁谀菈K青石上?!?靈汐的聲音從樹上傳來,帶著水汽的清潤。
她指尖輕點,潭面突然升起道水幕,將青石圍在中央,“這結界能隔絕寒氣。
”沈母在顛簸中醒了,看見靈汐時掙扎著想坐起來:“多謝仙長照拂……”“安心休養(yǎng)。
” 靈汐從樹上飄下,銀鐲在晨光里晃出細碎的光,“他若能引龍氣入體,
您的身子自會好轉?!鄙蝮@塵把帶來的草藥簍放在石邊,脫鞋時腳趾蜷了蜷。潭水泛著幽藍,
看著就刺骨的冷。他偷瞄靈汐,見她正低頭調(diào)試著什么,
銀簪在發(fā)間閃了閃 —— 那是昨天阿翠走后,他撿起來還給她的?!芭铝耍?/p>
” 靈汐忽然抬頭,琉璃色的眸子映著潭光,“龍族本就伴水而生,這點寒氣都受不住,
趁早別學了?!薄罢l怕了!” 沈驚塵梗著脖子脫了外衫,露出精瘦卻結實的脊背。
后頸的鱗紋在陽光下泛著淡金,像片縮小的龍鱗,“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閉氣三個時辰。
”靈汐嘴角在面紗后彎了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凝神時,天地靈氣皆可為你所用,
何須在意口鼻呼吸?” 她抬手按在他后心,掌心的仙力順著脊椎往下走,
“記住這股暖流的軌跡,沉潭后用龍力牽引它流轉。”沈驚塵只覺一股清涼鉆進骨頭縫,
剛才還打鼓的心跳突然穩(wěn)了。他咬咬牙跳進潭水,“噗通” 一聲濺起的水花沾了靈汐半袖,
卻被她用仙法彈開,連點濕痕都沒留下。潭底比想象中更黑,只有偶爾從水面漏下的光斑,
照亮游弋的銀魚。沈驚塵按照靈汐的指點沉到最深處,腳踩著滑膩的鵝卵石,
努力回憶著仙力流轉的路徑。龍力在丹田翻涌,卻總像脫韁的野馬,剛引到手腕就散了。
他急得冒出氣泡,忽然聽見頭頂傳來輕微的水聲。抬頭一看,靈汐竟也潛入了潭中,
白衣在水中舒展開,像朵盛開的冰蓮。她比在岸上時少了幾分疏離,長發(fā)隨水流飄動,
偶爾掃過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冷香?!案易??!?靈汐的聲音透過水流傳來,
清晰得不像在水下。她抬手結印,指尖涌出的銀芒在水中畫出個圓環(huán),
“觀想這道印訣在丹田旋轉?!鄙蝮@塵依樣畫葫蘆,金芒與銀芒在水中相觸,
竟爆出細碎的光屑。他看得入神,沒注意到靈汐的睫毛上沾了水珠,
更沒發(fā)現(xiàn)她望著自己的眼神,已不像初見時那般冰冷。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覺得丹田發(fā)熱,
龍力順著仙力開拓的路徑自動流轉起來。等他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能在水下自如呼吸,
潭底的每顆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俺闪耍 ?他驚喜地想上浮,卻被靈汐按住肩膀。
她指了指水面,那里正飄著片染血的布巾。沈驚塵心里一緊,跟著靈汐沖出水面,
就看見阿翠跪在青石旁哭,她的胳膊被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珠滴在水幕結界上,
暈開一朵朵紅梅?!绑@塵哥!” 阿翠看見他就撲過來,卻被靈汐的水墻擋住,
“王少爺帶了好多人來,說要把你們都燒死!”話音未落,山坳外就傳來馬蹄聲。
王奎的兒子騎著匹黑馬,身后跟著十幾個手持火把的家丁,
為首的竟是鎮(zhèn)上的獵戶張大膽 —— 這人據(jù)說能空手搏熊,是王家用十兩銀子雇來的。
“小雜種,總算把你堵著了!” 王少爺勒住馬,臉上帶著報復的獰笑,“張大膽,
把這妖怪給我廢了!那白衣娘們……” 他舔了舔嘴唇,“給我抓活的!
”張大膽扛著柄開山斧走過來,肌肉虬結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小子,聽說你會妖術?
敢跟爺們比劃比劃不?”沈驚塵剛想上前,就被靈汐拽到身后。她的手很涼,
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你護好嬸子,這些人我來處理?!薄安恍?!
” 沈驚塵反握住她的手腕,龍力在掌心流轉,“說好我來保護你。” 他轉向張大膽,
后頸的鱗紋泛起金光,“要打便打,別欺負女人?!睆埓竽懕欢盒α?,
掄起斧頭就砍:“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敢說大話!”沈驚塵側身躲過,金芒順著拳頭打出,
正撞在斧刃上?!拌K” 的一聲,開山斧竟被震得脫手飛出,嵌進旁邊的松樹里。
張大膽愣在原地,看著自己發(fā)麻的虎口,眼里滿是難以置信?!斑€有誰來?
” 沈驚塵的聲音不大,卻帶著股懾人的氣勢。龍力在他體內(nèi)奔涌,
讓他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家丁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
王少爺氣得踹了馬肚子一腳:“一群廢物!給我放火!燒了這山坳!”火把剛要扔進來,
就被靈汐的水幕擋住,火焰在結界上滋滋作響,很快就滅了。她看都沒看那些人,
只是盯著沈驚塵緊握自己手腕的手,眸色復雜?!皦蛄恕!?靈汐抬手,
山坳里突然刮起大風,火把全被吹滅,家丁們被風卷著滾下山坡,
只剩王少爺和張大膽還在原地發(fā)抖?!皾L?!?靈汐的聲音里帶著威壓,“再敢來,
就不是斷手那么簡單了?!蓖跎贍斈睦镞€敢多言,調(diào)轉馬頭就跑,
張大膽也連滾帶爬地追了上去。山坳里恢復安靜,只剩下阿翠的啜泣聲。
沈驚塵這才松開靈汐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腕被自己攥出了紅痕。他臉一紅,
慌忙道歉:“對不起,我太用力了?!膘`汐沒說話,轉身去看阿翠的傷口。她指尖拂過傷口,
銀芒閃過,皮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阿翠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
怯生生地說:“多謝仙長?!薄澳悴辉搧淼摹!?靈汐的語氣淡淡的,
“王家現(xiàn)在恨我們?nèi)牍?,你跟我們走得近,會被連累。”阿翠的臉白了白,
攥著衣角小聲說:“我不怕…… 驚塵哥對我很好?!?她說著,偷偷看了沈驚塵一眼,
眼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沈驚塵正撓著頭傻笑,沒注意到兩個姑娘之間暗流涌動。
靈汐卻捕捉到了阿翠的眼神,她轉身走向潭邊,背影比剛才冷了幾分?!澳阆人退厝ァ?/p>
” 靈汐的聲音飄過來,“我在潭邊等你,繼續(xù)修煉。”沈驚塵應了聲,背起阿翠往山外走。
阿翠趴在他背上,小聲說:“驚塵哥,那位仙長是不是不高興了?”“沒有吧。
” 沈驚塵撓撓頭,“她可能就是想讓我快點修煉?!钡壬蝮@塵送完阿翠回來,
夕陽已經(jīng)染紅了半邊天。靈汐還坐在潭邊的青石上,手里拿著片柳葉,不知在想什么。
“仙長,我回來了?!膘`汐抬頭,把柳葉扔進潭里:“今天有進步,但還不夠。
”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指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臉頰,“閉氣三個時辰,不僅是考驗耐力,
更是讓你學會與龍力相融?!鄙蝮@塵的心跳漏了一拍,能聞到她發(fā)間的冷香,
還能看見面紗下隱約的輪廓。他忽然想起之前的疑問,脫口而出:“仙長,
你到底長什么樣?。俊膘`汐的動作頓了頓,猛地收回手:“等你能在潭底閉氣三個時辰,
我就摘給你看?!鄙蝮@塵眼睛一亮:“真的?”“君無戲言。” 靈汐轉過身,
耳根卻悄悄泛起了紅。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會突然許下這個承諾。月光爬上樹梢時,
沈驚塵又一次潛入寒潭。這一次,他格外用心,不僅是為了娘的病,
也為了能早日看到靈汐的模樣。潭底的龍力似乎更溫順了,在他體內(nèi)流轉自如。
他不知道的是,潭邊的靈汐正望著水面,銀鐲上的寶石閃著微光。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沈驚塵的龍力軌跡,也能感覺到自己的仙力,
正一點點被那股溫暖的龍力所影響?;蛟S,仙凡殊途,也并非不可逾越。
靈汐看著潭中少年的身影,心里第一次有了這樣的念頭。第四章 官差至,
仙法護寒潭的水霧在晨光中翻涌,沈驚塵猛地從潭底竄出,
帶起的水珠像碎鉆般灑落在靈汐的白衣上。他抹了把臉,后頸的龍鱗紋路泛著瑩潤的金光,
眼底是藏不住的興奮:“三個時辰!我做到了!”靈汐正坐在青石上擦拭銀鐲,聞言抬眸。
琉璃色的眸子掠過他滴水的發(fā)梢,落在他胸口起伏的弧度上 —— 這半個月的寒潭淬煉,
讓少年清瘦的骨架上終于長了些結實的肌肉,脖頸間的龍紋也從淡金變成了赤金,
像有團火焰在皮膚下躍動?!班拧!?她應了聲,指尖卻不自覺地蜷了蜷。按約定,
該摘下面紗了。沈驚塵往前湊了兩步,水珠順著下巴滴在青石上,暈出小小的濕痕:“仙長,
你說過……”“先穿好衣服?!?靈汐突然起身,廣袖掃過石邊的粗布衫,
衣裳竟自己飛到沈驚塵身上。她轉身走向結界中的沈母,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嬸子今日氣色不錯,該換新藥了?!鄙蝮@塵撓著頭穿好衣服,看著靈汐忙碌的背影,
忽然覺得這高高在上的仙長,好像也會害羞。他嘴角忍不住上揚,剛想跟過去,
就聽見山坳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還有鐵器碰撞的脆響。“都給我仔細搜!張捕頭說了,
那妖怪就藏在這附近!”是官差!沈驚塵心里一緊,下意識擋在靈汐身前。結界外的山道上,
十幾個穿著皂衣的官差正舉著鋼刀往里闖,為首的正是上次被震裂虎口的張捕頭。
他身后還跟著個跛腳的身影 —— 王奎吊著繃帶,正指著寒潭的方向唾沫橫飛。
“就在那兒!小的親眼看見那妖女帶他進了山坳!” 王奎的斷手還沒好利索,
說話時疼得齜牙咧嘴,“張捕頭,您可得為小的做主??!這妖怪不僅打傷下官,
還勾結妖女魅惑百姓!”張捕頭瞇著眼打量著水幕結界,鋼刀在掌心拍得啪啪響:“沈驚塵,
你若識相就自己出來受縛!否則等我們破了這妖法,定將你碎尸萬段!
”沈母在結界里嚇得發(fā)抖,緊緊抓住靈汐的衣袖:“仙長,這可如何是好?”“別怕。
” 靈汐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轉身看向沈驚塵,“想不想試試新學的龍力?”沈驚塵點頭,
后頸的赤金龍紋驟然亮起。他走到結界邊緣,看著外面叫囂的官差,
忽然想起靈汐教他的引雷訣 —— 龍族天生能引動天地雷霆,只是他修為尚淺,
最多只能召來幾道小閃電?!皬埐额^,” 沈驚塵的聲音透過水幕傳出去,
帶著龍力特有的嗡鳴,“王奎惡意傷人在前,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