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為宋清瑤擋過刀，肋骨斷了三根，差點死掉。
作為交換，她像養(yǎng)一只忠誠的狗，供我讀完大學。
我以為畢業(yè)就能修成正果，她卻在我死后，嫁給了我的死對頭。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間是三年后。
她成了沈氏集團高高在上的沈太太，挽著沈明的胳膊，對我嫣然一笑。
而我，是給她開車的司機，林周。
她的眼神那么陌生，仿佛我們從未認識。
沒關系。
不認識，就重新認識。
嫁人了，就搶回來。
這一次，我不是來愛你的。
我是來，把你從他身邊，一寸一寸，奪回我這里。
我的告別式，宋清瑤沒有來。
我躺在覆蓋著白布的擔架上，靈魂飄在半空，像一只斷了線的氣球。底下的人哭得真切，尤其是我那個遠房表舅，一邊抹眼淚，一邊把我出租屋里那臺半舊的電腦往自己車上搬。
唯獨沒有她。
那個我愛了十年，為她擋刀差點死掉的女人，沒有來。
我為她考上她所在的大學，為她在宿舍樓下站成雪人，為她在畢業(yè)那天拒絕了所有offer，只為留在她身邊。
可笑的是，我的死，也和她有關。
是為了去給她買親手做的提拉米蘇，在回來的路上，被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撞飛。血泊中，我手里還死死攥著那個蛋糕盒子。
我以為，我至少值她一掬眼淚。
但沒有。
直到告別式結束，人群散盡，她都沒出現(xiàn)。我的靈魂像被地心引力捕獲，開始無休止地下墜，墜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嘀——”
刺耳的鳴笛聲把我從混沌中驚醒。
我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駕駛座上，手握著冰冷的方向盤。一輛黑色的賓利。
陌生的記憶像潮水般涌入腦海，沖擊著我每一根神經。
林周，28歲，退伍兵，無父無母，沈氏集團總裁沈明的私人司機。
沈明。
這個名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哆嗦了一下。
我大學時期的死對頭，一個靠著家世背景，除了有錢一無是處的草包。他追了宋清瑤四年，送過的玫瑰花能堆滿整個操場，最后換來的，也只是宋清瑤一句冷淡的“滾”。
后視鏡里，映出一張陌生的臉。
棱角分明，眼神沉靜，左邊眉骨上有一道淺淺的疤。是這張臉的新主人，林周。
但這張臉的靈魂，是我，江嶼。
我回來了。
不是以江嶼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毫不相干的司機，林周的身份，在我死后三年。
車后座傳來一個慵懶的女聲，熟悉得讓我心臟驟停。
“林周，開車?！?/p>
我透過后視鏡看過去。
宋清瑤。
她穿著一身Dior的最新款小黑裙，畫著精致的淡妝，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幾縷發(fā)絲垂落在她白皙的鎖骨上，美得驚心動魄。
只是，她的眼神里，再沒有了當年的清冷和倔強，多了一絲疲憊和疏離。
她身邊坐著的，是沈明。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手工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正低頭看著文件。聽到宋清瑤的話，他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伸手，極其自然地攬住了宋清瑤的腰。
宋清瑤身體僵了一下，但沒有反抗。
“回家?！鄙蛎饔终f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的手死死攥著方向盤，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回家。
多么刺耳的詞。
他們現(xiàn)在，住在一起了。他們結婚了。
那個曾經為了拒絕沈明，當著全校的面，把他的法拉利車鑰匙丟進垃圾桶的宋清瑤，現(xiàn)在，成了他的沈太太。
我死了，我的女孩，嫁給了我最恨的男人。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嗎？
我的內心在狂笑，在嘶吼，在泣血。但我的臉，屬于林周的這張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啟動了車子。
賓利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沈明偶爾翻動文件的聲音。宋清瑤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側臉還和記憶里一模一樣，睫毛很長，鼻梁很挺，嘴唇的弧度很美。
我多想，像以前一樣，伸手去捏捏她的臉。
“清瑤，”沈明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下周的慈善晚宴，禮服準備好了嗎？”
“準備了?！彼吻瀣幍鼗貞?，眼睛依舊看著窗外。
“這次有個大人物要來，對我們很重要?！鄙蛎靼盐募仙希瑐冗^頭看著她，語氣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但為了我，忍一忍?！?/p>
宋清瑤沒說話。
沈明伸手，想去撫摸她的頭發(fā)，卻被她下意識地偏頭躲開。
沈明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車廂里的氣壓，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我從后視鏡里，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慍怒和不甘。
但他最終還是收回了手，冷笑了一聲：“宋清瑤，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我老婆。在我朋友面前，演也要給我演得像一點?！?/p>
宋清瑤的身體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她終于回頭，看向沈明，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和嘲諷。
“演？沈明，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好演的嗎？”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鋒利的冰錐，“三年前，你用江嶼的命逼我嫁給你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p>
江嶼！
我的名字！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抖，車身一個劇烈的搖晃，輪胎摩擦著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
“你會不會開車！”沈明怒吼道。
宋清瑤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臉色發(fā)白地抓住了扶手。
我立刻穩(wěn)住車身，用林周那低沉沙啞的聲音道歉：“對不起，沈總，沈太太。剛才路邊竄出來一只貓?！?/p>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她還記得我。
她嫁給沈明，和我的死有關。
是被逼的。
這個認知，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我那片由嫉妒和怨恨構成的黑暗世界。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混合著尖銳的刺痛，在我心中炸開。
我死了，但我在她心里，還活著。
沈明冷哼一聲，沒再追究，只是警告地瞪了我一眼。
宋清瑤卻沒有看我，她的視線落在了車窗外，那雙美麗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霧氣。
“停車。”她忽然說。
我下意識地踩下剎車。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路邊的一家珠寶店門口。
“你干什么？”沈明皺眉。
宋清瑤沒有理他，徑直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她走進那家珠寶店，幾分鐘后，又走了出來。
她的手里，多了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
回到車上，她把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對設計簡約的鉆石耳釘。她取下自己耳朵上那對珍珠耳釘，換上了新的。
在戴左耳那只的時候，她的動作頓了一下，指尖在那只小小的鉆石上，反復摩挲。
我的目光，也凝固在了那只耳釘上。
不，是凝固在了她的左耳垂上。
在那里，有一顆很小很小的、淡褐色的痣。
大學時，我最喜歡親吻那里，然后看她一邊罵我“流氓”，一邊耳朵紅得像要滴血。
有一次，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清瑤，等我以后有錢了，就在你這顆痣上，給你打一個耳洞，掛上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耳環(huán)，把你徹底標記成我的人?！?/p>
她當時踹了我一腳，罵我神經病。
可第二天，她就自己偷偷去打了耳洞。
只打了左耳。
因為她說：“江嶼，我只給你一個人標記我的機會?！?/p>
而現(xiàn)在，她戴著沈明給她買的耳釘。
不。
那不是沈明買的。
是她自己買的。
她是在……紀念我嗎？
我不敢想，卻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車子重新啟動。
沈明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耳朵上的變化，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這對耳釘不錯，很襯你?！?/p>
宋清Yao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忽然，她好像察覺到了什么，目光透過后視鏡，和我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我來不及躲閃。
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和疑惑，仿佛想從我這張陌生的臉上，找出什么熟悉的痕跡。
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但我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用一個標準的職業(yè)微笑，回應了她的注視。然后，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我是林周。
一個冷靜、專業(yè)、對雇主毫無興趣的司機。
至少，現(xiàn)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