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宴會廳的水晶吊燈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祁晚棠站在臺上，
一襲剪裁利落的暗紅色西裝，襯得她肌膚如雪。她唇角含笑，
目光掃過臺下翹首以盼的媒體和投資人，輕輕點擊手中的遙控器。"接下來，
我要向大家展示'星圖'系統的核心功能。"大屏幕亮起，無數數據流如星河般流淌匯聚，
最終形成一幅動態(tài)城市立體圖景。臺下響起一片驚嘆聲。"通過我們的算法，
城市規(guī)劃者可以實時模擬交通流量、人口遷移甚至突發(fā)事件的影響。"祁晚棠的聲音不高，
卻充滿力量，"這不僅僅是技術革新，更是城市治理方式的革命。"掌聲雷動。
祁晚棠微微頷首，目光不經意掃過角落里的服務生。那人穿著酒店制服，正低頭整理餐盤。
她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開。沒有人注意到她瞬間收緊的手指。五年前，
同樣的手指曾被雨淋得通紅，攥著一疊被泥水浸濕的打印紙。那是大二春季學期，
畢業(yè)論文開題報告截止日前三天。祁晚棠熬了四個通宵完成的初稿，
在打印店花掉她一周伙食費才印出來的厚厚一疊資料，
就這么毀在一輛囂張的銀色跑車掀起的污水里。"看路啊，書呆子！"跑車車窗降下，
露出秦墨那張令全校女生尖叫的臉。他戴著墨鏡，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
絲毫沒有下車道歉的意思。祁晚棠蹲在地上，徒勞地試圖挽救那些已經模糊不清的文字。
她的指尖發(fā)抖，不是因為冷，而是憤怒。那篇論文凝聚了她多少心血，
此刻卻變成了一堆廢紙。"喂，需要幫忙嗎？"陰影籠罩下來。
秦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穿著定制的深灰色西裝，
皮鞋锃亮得能照出她狼狽的樣子。祁晚棠抬起頭，雨水順著她的劉海滴落。"不必了，
秦少爺。"她咬著牙說，"我們普通人的事，不勞您費心。"秦墨挑了挑眉，
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感興趣。他蹲下身，近距離打量這個從不上聯誼會、總泡在圖書館的女生。
近距離看，她有一雙很特別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雨水中顯得格外明亮。
"你是經濟系的...祁晚棠？"他準確叫出她的名字，"上學期宏觀經濟學最高分？
"祁晚棠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認識自己。但她很快回過神來，繼續(xù)搶救她的論文。
"沒想到秦少爺還知道普通學生的名字。"秦墨笑了，突然伸手抽走她懷里濕透的紙張。
"別撿了，這些已經沒用了。"在她發(fā)怒前，他補充道，"我缺個私人助理，月薪八千，
包午餐。足夠你重新寫十篇論文。"就這樣，
祁晚棠成了秦墨的"私人助理"——這個頭銜在校園八卦中衍生出無數香艷版本，
實際上卻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羞辱。"我要城西'藍瓶'咖啡館的美式，記住，
只要周二烘焙的豆子。"秦墨發(fā)來信息時，祁晚棠正在圖書館趕論文。
那家咖啡館距離學校足足十二公里。她冒著大雨趕到時，
店員告訴她周二烘焙的豆子剛剛用完。"那就用周三的吧。"祁晚棠懇求道。"不行。
"秦墨在電話里說，"倒掉，明天再去。"第二天，祁晚棠清晨五點就去排隊，
終于買到那杯"周二豆子"的美式。當她趕到教室時，秦墨接過咖啡喝了一口，
皺眉道："涼了。"然后隨手扔進了垃圾桶。類似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發(fā)生。
頁法語菜單然后在餐廳大聲朗誦；當著所有朋友的面批評她整理的資料"連小學生都不如"。
校園論壇上，有人匿名發(fā)帖：《富二代欺凌貧困生實錄》，詳細記錄了秦墨的種種惡行。
帖子很快被刪除，但祁晚棠悄悄保存了所有截圖。她忍氣吞聲，
不僅因為那份遠超市場價的"工資"，更因為她發(fā)現秦墨的父親——秦氏集團董事長秦岳，
正是當年導致她父親工程事故身亡卻逃避責任的幕后黑手。"晚棠，
你為什么還要做那份工作？"室友不解地問，"你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兼職。
"祁晚棠正在電腦前記錄今天秦墨的所作所為，聞言停下打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她輕聲說，"有時候，忍受是為了更好的反擊。"畢業(yè)前夕，一場金融風暴席卷亞洲。
秦氏集團因過度擴張和財務造假一夜崩塌。新聞鋪天蓋地：秦岳被立案調查，資產凍結，
豪宅豪車全部查封。祁晚棠永遠記得那天，她按照約定去秦墨的公寓送畢業(yè)材料，
卻看到一群人在搬空里面的家具。秦墨站在角落，臉色蒼白得可怕。
"看來我們的雇傭關系要提前結束了。"她平靜地說。秦墨抬頭看她，
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空洞。"你滿意了？"他嘶啞地問，"你們所有人都等著看這一天，
對吧？"祁晚棠沒有回答。她轉身離開時，聽見身后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三個月后，
祁晚棠憑借畢業(yè)論文和大學期間積累的人脈，拿到了第一筆天使投資。同一天，
她在報紙角落看到一則小新聞：秦岳在看守所突發(fā)心臟病去世。她盯著那條新聞看了很久，
最后將報紙整齊地折好，放進抽屜最底層。中章雨水敲打著窗戶，祁晚棠站在落地窗前，
望著樓下螞蟻般大小的行人匆匆穿梭。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邊緣，
那里有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裂痕。"祁總，您的外賣到了。"秘書輕叩門框。"進來。
"她轉身時已經換上了工作時的表情——冷靜、精確、不容置疑。秘書將紙袋放在茶幾上，
剛要離開，祁晚棠忽然問道："今天怎么換了一家？平時不都是'江南小廚'嗎？
""那家今天爆單了，接不了。"秘書猶豫了一下，"這個騎手說認識您，
非要親自送上來..."祁晚棠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即平靜地拆開包裝。"讓他進來吧。
"當那個穿著藍色制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秦墨的頭發(fā)被雨水打濕，幾綹貼在額前，制服袖口已經磨得起毛。
他的目光在地板和祁晚棠之間游移，最終定格在她身后的某幅畫上。"好久不見，秦少爺。
"祁晚棠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秦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您的...宮保雞丁和藜麥沙拉。"他將餐盒往前遞了遞，塑料袋發(fā)出刺耳的沙沙聲。
祁晚棠沒有接。她緩步走近，高跟鞋在地毯上留下幾乎聽不見的悶響。"五年零四個月。
"她在距離他一米處停下，"我還以為你離開這座城市了。""母親生病了。
"秦墨簡短地說，終于看向她的眼睛，"需要錢治療。
祁晚棠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有一道白色的環(huán)狀痕跡——那是長期戴戒指又突然摘掉的標記。
她突然想起大學時傳聞秦墨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餐費已經在線支付了。
"她最終接過紙袋，"你可以走了。"秦墨點點頭，
轉身時祁晚棠看見他后頸處有一道猙獰的疤痕，藏在衣領下若隱若現。那是新傷還是舊傷？
她沒來得及問，門已經關上了。"小林，"她按下內線電話，
"查一下剛才那個外賣員的資料。越詳細越好。"三天后，
一份文件靜靜躺在祁晚棠的抽屜里。秦墨，28歲，現居住于城東老舊小區(qū)，
與患有尿毒癥的母親同住。上午送外賣，下午在某修車行打工，晚上兼職代駕。
名下無任何資產，信用記錄良好，無不良嗜好。母親每周需要三次透析，
醫(yī)療費壓得他喘不過氣。文件最后一頁是一張偷拍照片：秦墨蹲在醫(yī)院走廊，
手里捧著一個飯盒，正小心地喂一位瘦弱的婦人。他的眼神溫柔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
祁晚棠合上文件，望向窗外。雨還在下。"祁總，技術部的人等您開會。
"秘書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會議室里的氣氛凝重得像塊鉛。技術總監(jiān)張巖額頭冒汗，
投影儀藍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也就是說，
'星圖'系統的核心算法在模擬大規(guī)模突發(fā)事件時會崩潰？"祁晚棠的聲音很輕，
卻讓在場所有人繃緊了神經。"是...是的。"張巖擦了擦汗，
"特別是當多個變量同時變化時，系統就會——""就會像上周的市政演練那樣，
給出一套讓整個城市交通癱瘓的方案？"祁晚棠打斷他，
"你知道市政府已經考慮取消合約了嗎？"會議室鴉雀無聲。
祁晚棠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忽然停住了。她想起什么似的，打開筆記本電腦快速搜索。
幾分鐘后，她抬起頭。"散會。張總監(jiān)留下。"當其他人離開后，
祁晚棠將屏幕轉向張巖："這篇論文里的算法，能解決我們的問題嗎？"張巖推了推眼鏡，
仔細閱讀后驚訝地睜大眼睛："理論上...是的。這是誰寫的？思路太獨特了。
"祁晚棠合上電腦。"一個故人。"咖啡廳里，秦墨坐在角落，
面前放著一杯沒動過的黑咖啡。當祁晚棠走進來時，他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坐。
"她在他對面落座，開門見山，"我需要你寫一個算法。"秦墨愣住了。"什么？
""'星圖'系統的動態(tài)平衡模塊有問題。"祁晚棠推過去一個平板電腦，"這是技術文檔。
我記得你大學時做過類似研究。"秦墨沒有碰平板，而是警惕地看著她："為什么找我？
""因為你的論文是這方面最前沿的。"祁晚棠微微一笑，"當然，你也可以繼續(xù)送外賣。
時薪二十五，和我給的時薪兩千五，選一個。"秦墨的手指在膝蓋上收緊。"你想要什么？
""很多。"祁晚棠靠向椅背，
我手下干活；想讓你體驗一下當年我等在你教室外的滋味；最重要的是..."她傾身向前，
紅唇輕啟，"我想看你求我。"秦墨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歸于平靜。"好。
"他輕聲說，"我答應你。"第二天早晨，秦墨出現在星辰科技前臺。
他穿著唯一一套還算體面的藏藍色西裝，頭發(fā)剪短了，胡子刮得干干凈凈，
看起來竟有幾分當年的影子，只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祁晚棠親自帶他參觀公司，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人都能聽見："這位是秦墨，臨時技術顧問。
曾經是秦氏集團的太子爺，現在..."她意味深長地停頓，"為我們工作。
"員工們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秦墨背上，但他只是平靜地點頭致意。
祁晚棠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襯衫雖然舊卻熨得一絲不茍。
她將他安排在一個透明的玻璃辦公室里，所有人都能看見他工作的樣子。"一周時間，
"她放下厚厚一疊資料，"我要看到初步成果。"接下來的日子，
祁晚棠發(fā)現自己不由自主地關注著監(jiān)控畫面里的那個身影。秦墨總是最早到最晚走，
工作時全神貫注的樣子與記憶中那個吊兒郎當的富二代判若兩人。有幾次她深夜離開公司，
發(fā)現他辦公室的燈還亮著。第五天凌晨，祁晚棠被手機提示音驚醒。
系統顯示有人進入了公司服務器。她立刻調出監(jiān)控——秦墨正坐在電腦前瘋狂敲擊鍵盤，
桌上散落著幾個空咖啡杯。她驅車趕到公司時，天剛蒙蒙亮。秦墨聽到腳步聲抬起頭，
眼中布滿血絲，下巴冒出青茬，但嘴角卻帶著一絲久違的笑意。"解決了。"他沙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