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什么!你說你是亞宇集團的太子爺?”我伸手摸了摸周玉臣的額頭,又摸了自己的,
確認他并沒有燒糊涂。周玉臣將一束白百合遞進我的懷里,花香瞬間席卷了整個鼻腔。
這是我最愛的花。他滿臉笑意:“不然,你覺得我們可以負擔起這樣的醫(yī)院嗎?
”直到這時我才開始細細打量身處的這間病房,單人間,淺色木質(zhì)地板,窗外風景極好,
應該是高樓層,環(huán)境安靜,不似尋常病房的吵鬧,甚至連福爾馬林的味道都沒有。
這樣的地方確實不是我們能負擔得起的。確認這一事實后,我內(nèi)心卻狠狠一沉,
面無表情地看著周玉臣,似乎想將他的靈魂拖出來審判。周玉臣緊緊握住我的手,
滿臉的笑意,還是跟從前一樣好看?!盎刍郏悴桓吲d嗎?”我狠狠甩開他的手,
將百合花用力砸在地上。憤怒瞬間席卷了我的整個胸腔:“你為什么要騙我?
”周玉臣還想開口說些什么,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滿臉不耐煩掏出手機,
卻在看清來電的時候拿著手機走出了病房。我像突然被抽離了脊柱的木偶,癱倒在床上,
電視吵吵鬧鬧地將新聞內(nèi)容灌進我的耳朵?!皝喕眉瘓F董事長退居二線,
太子爺周玉臣將完全接管公司....”我緩緩抬頭看向電視上那張熟悉的臉,
眼前漸漸模糊起來......2第一次見周玉臣時我正在公園的許愿池里摸著硬幣,
他蹲在岸邊笑盈盈地望著我,朝我伸出手來。他長得很好,劍眉星目,
扔在人群中也是珍珠混入沙堆,奪目非常。我被他的美色誘惑,竟恍恍惚將自己的手遞給他,
他微微一愣,隨即緊緊拉著我,將我扯到岸上。誰也沒想到這一牽就是整整一年。
后來我才知道,其實那天,他伸手是要硬幣,因為見者有份。在一起的日子里,
我們都很默契,從不過問對方的過去,只知道,彼此都是身無分文的流浪漢。
過去是一道剛結(jié)痂的腐爛傷口,生活已經(jīng)夠苦,無需徒增煩惱。開始,
我們睡在公園的板凳上,我睡凳子上面,他睡凳子下面。我們不敢睡太深,常常被驚醒,
公園的夜晚是危機四伏的。后來,我找到了一份在夜宵店的工作,
他沒有身份證只能去工地打小工,一天一百,日結(jié)。第一天領到工錢,
他買了一頂很小的帳篷,和一床更小的被子,這便是我們的第一個家。每天晚上下工,
他總是記得給我?guī)б恢О装俸?,而我總是給他帶一份客人沒吃完的宵夜。
我們在夜半的公共廁所洗漱,他從工地撿來一根水管和一把破舊的椅子。
我坐在椅子上仰著頭,他手指輕輕地按壓著我的頭皮,像羽毛劃過,
沖干凈后他會將我挪到吹風機下面,讓暖風吹干我的濕發(fā)和他的手。日子貧苦,卻是浪漫。
一周后,我們用五百一個月租下了一個集裝箱,這是我們的家。慢慢地,
屋子里有了小床、簡易衣柜、折疊矮桌、電磁爐和一個小小的冰箱。大半年后,
又找到一份辦公樓保潔的工作,這是工作環(huán)境最好的一次。風撫過柳樹的枝頭,
葉從翠綠變成淺黃。天微亮,
周玉臣如往常一樣在我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后穿好衣服出門上工去了,我閉著眼,
卻在吻落下的那一刻漾開了嘴角。我掐著點走趕上公交,又掐著點走進大樓,
再掐著點換好保潔服。工作有時不只有工作,還要躲開上司的騷擾。3下午三點,
是我的午飯時間,頂樓是屬于我一個人的露天餐廳,正當我沉浸在周玉臣的完美廚藝之中時,
忽然聽見一陣抽泣聲。我循聲尋去,只見一件格子襯衫正抱著牛仔褲蹲坐在地上埋頭大哭。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哭聲瞬間停止,只見這人迅速將自己的臉在襯衫上抹了一把,
站起身滿臉笑容看著我。要不是通紅的雙眼和紅腫的鼻頭,
我還真的會以為剛剛哭的那人不是他。我看了一眼便坐下繼續(xù)吃飯?!皠e笑了,好丑。
”他突然蹲下又開始抱頭痛哭,嚇得我還未送進嘴里的雞蛋猛地掉在了地上,心中無限惋惜。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是哭累了,紅著眼問我:“我能吃點嗎?”我摸了摸圓滾的肚皮,
又看著還剩了三分之一的飯盒,遞到他面前:“本來不行的。
”周玉臣似乎對我的食量太過于相信,每次都大大超出我肚皮能承載的范圍,
我喜歡他看到空飯盒后摸我頭時露出的笑容。飯盒見底,他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戀戀不舍地將飯盒還給我。“謝謝,我叫唐無虞,你好”,他的手指細長,棱角分明,
看起來不像愛哭的人之手。我剛伸出手,唐無虞手里的電話鈴聲響起,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說了聲抱歉接起電話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皨尅薄俺粤耍?/p>
吃了紅燒肉、清蒸魚、佛跳墻...”“青菜當然也吃了,放心吧,
公司伙食很好的”“錢夠用的,領導很器重我,放心吧,
下個月說要給我漲......”聲音漸漸走遠,
我笑著搖搖頭將飯盒收進袋子中往樓下走去,
分明中午搞衛(wèi)生時還看到他被上司罵得狗血淋頭。唐無虞——順遂無虞,皆得所愿。
他父母可真會起名字。唐無虞是我唯一的朋友。4八月十三號。七天前。周玉臣告訴我,
因為沒有身份證的事情被工頭發(fā)現(xiàn)了,他又被開除了。我輕輕摩挲著他修長的手指,
告訴他沒關系。八月十七號。三天前。我在樓頂吃完午飯,剛準備下樓,
正撞見一臉猥瑣的劉經(jīng)理往樓上走來。通往樓頂?shù)臉翘莺苷?/p>
被劉經(jīng)理肥胖的身軀滿滿占據(jù)著,我無奈只能往后退幾步想等他上來再走。
劉經(jīng)理一踏上樓頂便迅速關上了頂樓的門,一臉淫笑地向我走來:“吳慧,
你應該也不想丟掉這份工作吧?!眲⒔?jīng)理的手向我的臉襲來,我強忍著惡心往后撤去。
他的臉色瞬變,一臉橫肉變得通紅:“你不要不知好歹?!蔽乙贿呁笸?,
一邊用余光打量著能用得上的工具,
意外瞥見墻邊上次唐無虞從樓下?lián)焐蟻淼囊桓P直的樹枝,成人大拇指般粗細,
拿著很是趁手。他說這是極好的兵器,怎么也不肯丟。我往墻邊退去,
伸手往后去摸那根棍子。我拿起棍子狠狠地往劉經(jīng)理抽去,他用手接住空中的棍子,
摔向旁邊,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唐無虞推開了天臺的門。唐無虞比我想象的更加憤怒,
一把撲倒劉經(jīng)理,整個人騎坐在他身上,拳頭毫不留情地往那張豬臉上招呼去。
我迅速撿起地上的棍子,狠狠抽打著劉經(jīng)理那雙豬腿。劉經(jīng)理吃痛,發(fā)出殺豬般的哀嚎。
這下子,他徹底變成豬了。我很快冷靜下來,拉著還在暴怒狀態(tài)下的唐無虞往樓下跑去,
身后傳來劉經(jīng)理狂怒的喊聲?!皡腔郏惚婚_除了!”我收拾好東西走出大樓時,
唐無虞還是緊緊跟在我身后,就像鴨媽媽身后的的小鴨子。我轉(zhuǎn)頭看向他:“剛才,謝謝了。
”唐無虞耷搖了搖頭,臉上滿是不舍,卻欲言又止。手機鈴聲適時響起,
來電顯示時是“親愛的”。我拿起手機對著唐無虞搖了搖,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唐無虞怔怔地看著我,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們...還會再見嗎?”我點頭:“會。
”我轉(zhuǎn)身接起電話。5當我趕到醫(yī)院時,周玉臣正躺在醫(yī)院走廊的病床上,臉色蒼白,
他的右腳纏著厚厚的紗布,黃色的碘伏和紅色血透過紗布圍城滲了出來,
我的眼淚落在他的腿上,將他驚醒。周玉臣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朵白百合花遞給我,
我接過百合眼淚卻更加控制不住?!皬那安恢滥氵@么能哭”,周玉臣摸了摸我的頭,
拿起自己的衣角幫我拭去臉上的淚水,明明受傷的是他,
可我卻從他眼神中看到了對我的心疼。手術需要五萬,對我來說,這是一筆巨款。
醫(yī)院限我在明天手術之前繳清。安頓好周玉臣之后,我開始忙著籌錢去了。
家里唯一的銀行卡上只有一萬的存款。我匆匆趕到夜宵店,
請求向老板預支了兩個月總共五千的工資。老板體諒我的難處,二話不說預支給了我,
店里相熟的幾個老顧客大家七拼八湊,最后到手也只有七千塊。我回到集裝箱的家,
從衣柜的最底下翻出一個紅布包,慢慢打開,里面是一只玉鐲和兩張百元大鈔。我看著玉鐲,
思緒飄回了一年前。......我手腳向后綁著被扔在一張鋪著喜被的床上,
心中滿是絕望。開門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開始劇烈掙扎起來,大喊著別碰我?!盎?,是我。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里。身后的人是奶奶,我瞬間噤了聲,
奶奶用自己不再靈活的雙手徐徐解開了我身后的繩索,又將一個紅布包交到我手中,
細聲囑咐道:“這個給你,奶奶沒本事,只有這些了?!蔽冶ё∧棠檀罂薏恢?,
奶奶摸著我的頭催促我趕緊走。我跟在奶奶身后繞開那些在前院喝喜酒的賓客與主家,
來到后門處。推開門,只有無盡的夜色,什么也看不見。奶奶似乎又想起什么,
在口袋里掏了一會兒,拿出一張卡片遞給我。是我的身份證。奶奶靜靜地望著我,
粗糙的手指輕輕抹去我的淚痕,又在我后背上拍了拍:“去吧,走吧,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賓客散席的聲音漸漸傳來,我一步三回頭往黑暗中走去。奶奶擺擺手又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關上了門。我不再回頭,越跑越快,往黑暗最深處跑去,任由樹枝劃傷我的手臂,
樹葉割破我的臉頰,我不知疲倦,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拿起手鐲往典當行走去。老板只給兩萬三,
不愿再多。我拿著手鐲坐在店內(nèi)出神,最后還是將手鐲遞給了老板,并再三懇求:“老板,
你別賣它,我很快就來贖回去。”老板敷衍著點點頭,將一摞現(xiàn)金遞給我。
我拿著錢回到集裝箱,還是不夠。猶豫再三,我拿著手機撥通了唐無虞的電話。十分鐘后,
銀行卡收到一筆一萬元的轉(zhuǎn)賬。第二天,我拿著湊來的錢,將醫(yī)藥費交齊。
周玉臣滿臉心疼地望著我,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像一個女鬼。
看著周玉臣被推進手術室,突然松懈下來的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在病床上。6周玉臣推門進來,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痛苦表情,
他一把抱住我,聲音哽咽著:“對不起慧慧,我沒有辦法,這是我能娶你的唯一的辦法。
”他抱著我講了很多。他說,他是周耀昌的私生子,在周家獨子意外去世之前,
周家從未想過將他認回。他說,七天前,周耀昌找到了他,認祖歸宗,這是他二十三年的夢,
終于實現(xiàn)了。他說,周家讓他與我斷絕來往,他以死相逼。他說,這是周家與他的賭約,
我讓他贏了。他說,他去找過玉鐲,但是已經(jīng)被人買走了。周玉臣緊握著雙拳用力砸向床板,
用盡全身力氣緊抱住我發(fā)誓要找到玉鐲。他早已泣不成聲,
一年來的歲月伴隨他的眼淚擠滿了我的心頭,愛意滋長,自我毀滅。同舟共濟的人,
我好像還放不下。我抱著他終于是哭出了聲。
周玉臣用自己昂貴的西裝將我那一臉的眼淚鼻涕輕輕擦去,單膝跪地,
接著從懷里口袋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放到我的面前?!皡腔?,你愿意嫁給我的嗎?
”我接過盒子,里面是我曾去櫥窗看過無數(shù)次的鉆戒,此刻它比之前更加閃耀更加美麗。
我滿含著眼淚點了點頭,他像是怕我后悔,迅速用這枚戒指套住我的手指,我們緊緊相擁。
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真的會成為那個最幸福的人。7出院后,
我以周玉臣未婚妻的名義搬進了周家周家父母雖然不滿意我這個準兒媳,但還算是禮貌。
周玉臣知道我不喜那些社交場合,所以也從未勉強我陪他前去,
需要應酬的夜晚他從未有一天在外留宿過。他說,只有在我身邊,他才能睡個好覺。
作為一名準富家太太,我好像有些無所事事,每天只是吃喝玩樂,
偶爾去找夜宵店的老朋友和唐無虞敘敘舊。某次去找唐無虞時正好撞見周玉臣,
那時我才知道,唐無虞就職的公司是周家的,亞宇,m市前三的公司,
多少大學生擠破頭擠進不去的地方。周玉臣為我與唐無虞的關系吃了好大的醋,
不允許我再去他公司,也不允許我再單獨見唐無虞。我當時只覺得他可愛,
想也沒想就那樣答應了,從未想過為何他從不讓我去他公司,
為何他從不介紹我給他身邊的朋友。8婚期前兩個月,周家要在家宴請世交林家,
聽說林家正如日中天。林父獨身,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個女兒,名叫林兮兮,與我一般大,
時年二十二歲,從小被奉為掌中珍寶,眾心捧月著長大。聽說她美若天仙。
即使聽了很多她的傳聞,但見到她時,還是忍不住為她的美貌驚嘆,
畫中走出來的人也不過如此吧。林兮兮似乎身體并不是很好,眉目之間總帶著幾分病氣,
讓她生出幾分楚楚可憐來,我都忍不住生出幾分心疼來。宴席上,周母一反常態(tài),
往日對我視而不見的她開始挖苦起我來。她點明我與她兒子之間的差距,
諷刺我是泥里的那只癩蛤蟆,周玉臣對我的好和我對周玉臣的無用。我有些詫異,
還未回過神來,在心里打著草稿準備反擊,卻被一道嬌弱的聲音搶了先?!安?,
我可是聽說是玉臣哥哥對姐姐死纏爛打呢,若有差距,
那肯定也是玉臣哥哥對姐姐的愛多過了姐姐對玉臣哥哥許多,
愛里面哪有那些什么有用無用論,伯母,您做商人太久啦!
”林父立馬阻止了林兮兮這一無禮的行為,打著哈哈揭了過去。我有些意外地看向林兮兮,
用眼神報以感激。三天后,我與林兮兮已經(jīng)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而我也得知她確實病了,
很嚴重,急需要合適的腎源。9周玉臣近來總是愁眉苦臉,似乎有事情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
壓得他喘不過氣。我無能為力,只能盡力安慰?;槎Y前一個半月,
周玉臣再次邀請林家父女來家里。晚飯后,周玉臣與林父進了書房密談,我有些擔心,
與林兮兮交談時總是心不在焉,她索性帶我來到書房外偷聽?!傲植?,股價大跌,
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們兩家之間關系,你難道還不相信我嗎?”周玉臣的語氣有些焦急。
“玉臣,不是我不信你。你也知道兮兮的狀況,要是有個萬一,我需要這錢給她做個保障,
下個月我們可能會去國外繼續(xù)尋找腎源,這些股票我到時候必須拋售,合作,也不必再談了。
”林父突然打開門,掃了一眼門口的我和林兮兮并沒有太多驚訝,一言未發(fā)徑直往樓下走去。
周玉臣跌坐在沙發(fā)上,我細細看他,不知何時他長了幾根白發(fā),胡子也有些冒了青頭。
那一瞬間我好像下了某種決心,想要做一次他的有用之人?!拔腋闳ヅ湫汀?/p>
”林兮兮望向我,表情是藏不住的驚訝。我握了握她的手,轉(zhuǎn)身往樓下走去:“試試吧,
明天就去。”我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林兮兮那不明含義的笑容,和周玉臣晦澀不明的表情。
很快配型結(jié)果出來了,意外地合適。手術很順利。我失去了一個腎,林兮兮延續(xù)了生命,
林父決定留下,繼續(xù)跟周家合作,周玉臣待我更甚從前。
10我坐在化妝間任由化妝師在我臉上妝點,只覺得昏昏欲睡。手術后,
我似乎比從前更加嗜睡。一雙大手輕輕搭在我的肩頭,熟悉的觸感,是周玉臣。
“今天就是婚禮了,緊張嗎?”我睜開眼看著鏡子里的他,西裝筆挺,胸口別著新郎的胸花,
他似乎是瘦了,但更顯臉部立體,像教堂中古希臘的雕像。我穿著昂貴的婚紗,
臉上妝容精致,平日不上妝時雖然清麗但最多只算是小家碧玉,
現(xiàn)在倒有了幾分大美人的氣質(zhì)。我拍了拍他的手,語氣里是藏不住的幸福:“有你在,
我什么也不怕。”周玉臣手指微微一僵,臉上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
藏著幾分不舍和難以察覺的愧疚?;槎Y程序即將開始,周玉臣被助理叫走,
我收拾好婚紗由禮儀引導著走到一扇大門外,門被刷成純白,
上面雕刻著兩個栩栩如生的丘比特。在我的心臟即將從嘴里跳出的時候,大門終于打開了。
聚光燈照在我的臉上,看不清臺上周玉臣的表情。我提起裙邊正要往前走,
婚禮現(xiàn)場的大屏幕突然亮起,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呼救聲。我猛地抬頭望去,
那一刻我只覺得渾身血液似乎被瞬間凍住,大屏幕上的女子正是我,
被人壓著手舉行中式婚禮,跪拜父母,與我舉行婚禮的是一個看起來不太正常男子。
視頻結(jié)束后,緊接著屏幕上開始放我赤身的照片,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望向我,
我伸手擋在眼前,遮不住這亮眼的燈,也遮不住那些八卦灼人的目光。
11一把椅子從臺下飛起,砸向大屏幕,一個格子襯衫站起來沖到臺上一拳打倒了周玉臣,
隨即很快被人拉開。此刻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那些記憶再次涌上心頭。
......一年半前我還是個一邊領取助學金一邊勤工儉學的普通大學生,
家里早已經(jīng)斷了我所有的經(jīng)濟來源,而我也下定決心不會再回那個家。
同村的阿葵謊稱自己也逃了出來,想讓我給她介紹一份工作,好立足。我不疑有他,
按時赴約,一杯酒下肚便不省人事。醒來后已經(jīng)在村里的老家,雙手舉過頭頂,
被吊在房梁上,我只能盡力用腳尖點著地,好讓手腕不那么疼。母親坐在旁邊的床上,
求我嫁給村里的傻子,傻子家有錢,而彩禮父親已經(jīng)收了,八萬八。弟弟需要錢結(jié)婚,
她說著眼淚也越來越多,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像往常一樣,開始數(shù)起自己這幾十年的辛苦。
我哀求著母親幫我解開繩索,她滿臉恐懼地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外面,
外面是男人們的說話聲,談話之間便將我的人生做了主。我知道母親不敢放走我,
她早已經(jīng)變成了我父親那雙拳頭下的附庸。阿葵拿著手機推門進來,
后面跟著村里的幾位嬸子。阿葵用手摸了摸我的臉,眼中閃過一絲艷羨,但很快又變成怨懟。
阿葵用手狠狠掐著我的下巴:“大學生的臉就是嫩啊,可惜了。大家都是一樣的嫁人生子,
你憑什么覺得自己是例外,從今天起,你就要嫁給傻子了,永遠不如我!你敢跑,
這些照片就會跟著你到哪兒!”“什么照片?”阿葵沒有回答,只是揮了揮手。
嬸子們一擁而上,一件件扒掉我身上的衣服,我劇烈掙扎,眼看著要抓不住我,
阿葵將手機塞進我母親的手里,沖過來抱緊我?!翱炫陌?!”阿葵對著母親喊道。
母親顫巍巍地走到我面前,舉著手機滿臉的不知所措?!翱禳c!”門外傳來父親的怒吼。
母親閉上雙眼按下了拍攝鍵,閃光燈讓我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似有什么滾燙的東西從眼中滑落,燙傷了我的臉頰。
......12我被父親帶著村里的人團團圍住,我一步步往后退,
卻被人從背后一把推倒。我回頭看去,是跟我穿著同樣婚紗的林兮兮。
林兮兮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將一只玉鐲遞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搶,她卻先一步松開手,
玉鐲落在地上,碎成兩半。我怔怔地望著地上的碎片,發(fā)了瘋一般用手去抓,
試圖抓住一些什么,卻被人從后面扯住了頭發(fā)?!坝癯几绺绺沂乔嗝分耨R,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娶我,你這個破鐲子,一直在他身上,不過,現(xiàn)在不需要了。
”林兮兮得意地看著我,往日臉上的單純不復存在。林兮兮站起身嫌棄地甩了甩手,
不再看我,轉(zhuǎn)身往禮廳里走去。大門即將關上的瞬間,門外,我被父親拖著往外走去,門內(nèi),
林兮兮挽著周玉臣站在臺上仿佛一對金童玉女。我被扔進卡車的車斗里,
手腳從后面被綁在一起,整個人成一只反弓的蝦,嘴被膠布牢牢貼著,
只能發(fā)出嗚咽的求救聲。不知道是不是卡車上豬臊味太重,熏得我眼淚直流。
我的身體里好像空出了一個大洞,吞噬著我的一切,
曾經(jīng)最親近的人卻一個個將我推入這萬劫不復的深淵。卡車載著我駛向那茫茫地獄,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好像連老天爺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三兩命想要五兩命,
貪多了果然要倒大霉。我絕望地閉上雙眼,抬起頭狠狠向車斗的鐵壁砸去。
突然一陣猛烈的撞擊襲來,我被這陣撞擊沖落到車外,重重地跌在堅硬的馬路上。
我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恍惚之間只看見一個黑影,一瘸一拐著向我走來,
我睜大眼睛想看清,卻陷入了一片黑暗。13“蘇小姐,蘇小姐。”我被人從夢中推醒,
眼前站著的是一位靚麗的空姐?!澳孟癯隽撕芏嗪梗垎栃枰獛椭鷨??
”空姐將一條雪白的毛巾遞到我面前。我接過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禮貌得搖了搖頭:“沒事,惡夢?!薄昂玫?,我的飛機就要降落,請您做好準備。
”空姐回報給我一個讓人舒心的微笑后就轉(zhuǎn)身去服務商務艙的其他客人。
我轉(zhuǎn)頭望向下方的城市,十年的變化真的太大了。我拖著行李剛走出機場,
一束白玫瑰就被塞進我的懷里。我抬頭仔細看去,好幾眼之后才認出來是唐無虞。
十年后的他早已褪去了當年的稚嫩,合身的西裝,將他的身姿襯得挺拔,
眉宇間的凌厲是非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而不能擁有的。如今細看才發(fā)現(xiàn),
他的這張臉并不比那個人遜色,反而還要更甚至幾分?!澳阕兞恕!薄澳阕兞?。
”我們同時開了口,又同時笑出了聲?!白甙??!碧茻o虞拄著拐杖拉過我的行李交給司機,
讓我挽著他往外走去。我看向他的左腳,細看還是能看出異常,心里的感激與愧疚更深。
“抱歉。”唐無虞沒有看我,臉上還是那和煦的笑容:“感謝我就來我公司幫忙吧。
”十年前,唐無虞開車撞向了裝著我的卡車,將我救了出來送去了國外,
自己卻搭進去一條腿。如今,他已經(jīng)是m市最矚目的新起之秀,
十年內(nèi)將公司帶向了市值第一的寶座。而我,改名蘇旋,
在國外勤工儉學拿下了哈佛商學院的博士學位,順利入職世界前五十的公司,
如今主動申請調(diào)回國內(nèi)分公司出任CEO,負責最近風靡全球的實體vr游戲項目。
14我與唐無虞并排坐在后座上,車窗外LED屏的廣告上全是那張我熟悉的臉,
那個分走我一個腎的女人——林兮兮。“她過得不錯?!碧茻o虞轉(zhuǎn)頭看向我,
似乎以為我是在詢問周玉臣:“還不錯,婚姻和睦,事業(yè)尚可,只是無子?!蔽业皖^一笑,
他那么深愛林兮兮怎么可能讓只有一個腎的她去冒險呢。唐無虞將我送到他給我選好的房子,
我只需要拎包入住即可。他的眼光向來極好,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眼就能看完m市最闊氣的地方。曾經(jīng)我只想要站在那個人的身邊,
從未想過自己會站在這個位置。此刻從上往下望去,行人車輛猶如螞蟻,
世界一時之間變得廣闊起來。那時候的我,被困在那片虛假的愛里,太渺小了。
第一天入職比我想象的更加順利,卻也免不了下屬們的竊竊私語。下午三點,金秘書提醒我,
與亞宇集團的會議即將開始,我理了理頭發(fā),深呼吸了一口氣往會議室走去。會議室門前,
我閉上眼迅速斂去眼中的恨意。傷害了無辜之人,總要付出代價的。15我推開門,
周玉臣迅速站起身,依舊風姿卓越,十年,他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周玉臣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來,卻在看清我臉的那一刻,瞪大了雙眼,
雙手緊緊扣住我的肩膀?qū)⑽覔砣霊阎?,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與難掩的激動:“慧慧,
你回來了。”曾經(jīng)那樣依賴的懷抱,如今已如此讓人難以忍受。旁人見狀迅速將他拉開。
金秘書語氣不善:“周總,大可不必這么熱情吧?這是我們公司剛從國外總公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