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張總監(jiān)是個養(yǎng)生達人，禁止我們吃外賣，
要求所有人一日三餐都喝他獨家配方的“五谷養(yǎng)生糊”。我好心提醒大家，
長期食用單一流食會導致營養(yǎng)不良，對腸胃也不好?？赏聜?yōu)榱伺鸟R屁，
都夸張總監(jiān)體恤下屬。說我年輕不懂事，嫉妒總監(jiān)，想破壞團隊和諧。
后來他們把我所有零食都沒收，將我反鎖在會議室，只給我留下一桶“養(yǎng)生糊”。
我因急性營養(yǎng)不良和低血糖，死在了會議室里。再次睜眼，
我重回了張總監(jiān)給大家安利養(yǎng)生糊的第一天。他正唾沫橫飛地講述著養(yǎng)生糊的種種好處。
我當即聲淚俱下地搶過話筒：“張總監(jiān)真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倚?，從今天起，
誰不喝養(yǎng)生糊，誰就是我的敵人！”......1“張總監(jiān)，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聲淚俱下，一把搶過話筒，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吼懵了。張總監(jiān)也愣住了，
舉著他那杯黃不拉幾的“養(yǎng)生糊”，唾沫還掛在嘴角。上一秒，
他還沉浸在自己“普度眾生”的宏偉藍圖中。而他最忠實的信徒，坐在我對面的王姐，
正帶頭鼓掌，準備發(fā)表她的長篇贊美。我的突然搶戲讓她滿臉的諂媚僵在臉上，
看我的眼神先是錯愕，隨即轉(zhuǎn)為一絲被人搶了風頭的惱怒。我沒管她，繼續(xù)我的表演。
“我以前真是太年輕，太不懂事了！”“我竟然懷疑總監(jiān)的苦心，我簡直不是人！
”“這五谷養(yǎng)生糊，喝下去我只感覺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這哪里是糊糊，
這分明是瓊漿玉液??！”我舉起面前的杯子，當著所有人的面，一飲而盡。
黏膩、帶著一股生豆子腥氣的液體滑過喉嚨，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強忍著惡心，
臉上卻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就在這時，王姐終于反應(yīng)過來，
她絕不能讓風頭被我這個小年輕搶走。她猛地一拍大腿，聲音比我還響亮。“小林說得對?。?/p>
”王姐搶過話，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張總監(jiān)?！翱偙O(jiān)，您這么為我們著想，
我們怎么能占公司的便宜呢？這么好的東西，公司出錢怎么能體現(xiàn)我們的決心！我提議，
我們必須自己掏錢買！這是我們對您養(yǎng)生理念的尊重，也是我們追求健康的決心！
”這話一出，同事們的臉瞬間綠了。我立刻心領(lǐng)神會，馬上附和道：“王姐說得太對了！
總監(jiān)，您要是不收錢，就是看不起我們！就是不給我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轉(zhuǎn)頭看向同事們，拔高了聲音：“大家說，對不對！”在我和王姐的一唱一和下，
其他人也只能紛紛附和?！笆前】偙O(jiān)，王姐說得對！”“為了健康，我們心甘情愿！
”在王姐的“英明提議”和我的“鼎力支持”下，一場轟轟烈烈的養(yǎng)生糊認購大會開始了。
張總監(jiān)“勉為其難”地公布了價格，一桶“獨家配方養(yǎng)生糊”，盛惠888。
看著同事們一邊肉痛一邊掃碼付款，而王姐則因搶回功勞而沾沾自喜的樣子，我低下頭，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2剛開完會，我就看到王姐拿著雞毛當令箭，
叉著腰訓斥新來的實習生周舟?！爸苤郏阏f了多少遍，
文件打印出來要立刻給總監(jiān)送過去！總監(jiān)的時間多寶貴，是你耽誤得起的嗎？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進公司的！”周舟嚇得小臉煞白，一個勁地道歉，
眼圈都紅了。王姐不過是個普通老員工，卻仗著自己是總監(jiān)跟前的紅人，
把作威作福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傲謵?，你沒事吧？你今天……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
”茶水間里，【被訓哭的周舟】端著杯子，小心翼翼地問我。上輩子，在我被眾人圍攻時，
只有她小聲地替我說過一句話。雖然微不足道，但我記下了?！拔覜]事，我只是想通了。
”我擰開水龍頭，若無其事地洗著杯子?！案觳矓Q不過大腿，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加入他們。
”周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眉宇間還是藏著擔憂?！翱墒恰莻€糊糊，真的能天天喝嗎？
”“當然不能?！蔽覊旱吐曇簦澳阆牖蠲?，就聽我的。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包壓縮餅干塞給她?！安睾昧?，沒人的時候偷偷吃，千萬別被發(fā)現(xiàn)。
”周舟攥緊餅干，重重地點了點頭。回到工位，辦公室里已經(jīng)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豆腥味。
王姐喝得最起勁，她走到我身邊，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小林啊，這就對了嘛。你看，
咱們辦公室現(xiàn)在的氛圍多和諧?！薄笆前⊥踅?，這都多虧了您和總監(jiān)?！蔽伊⒖趟蜕喜屎缙ǎ?/p>
隨即面露愁容，用請教的語氣說，“不過王姐，我總覺得我們的決心還不夠堅定，
沒有完全領(lǐng)會總監(jiān)的苦心。怎么樣才能讓總監(jiān)看到我們最虔誠的心，
讓這個養(yǎng)生效果更上一層樓呢？”我的話正中王姐下懷，
她最喜歡的就是當“智囊”和“領(lǐng)頭羊”。她眼珠一轉(zhuǎn)，立刻有了主意。
“你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王姐壓低聲音，卻掩飾不住激動，“我告訴你，真正的養(yǎng)生，
要配合斷食！讓腸胃徹底排空，身體才能重啟！我有個絕妙的提議，
我待會就去跟總監(jiān)說：我們搞一個集體的‘凈化’儀式，比如三天，就三天，
除了總監(jiān)的養(yǎng)生糊和純凈水，什么都不吃！那效果，肯定能上一個臺階！
”王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被總監(jiān)大力表揚的場景。
我立刻露出無比崇拜的表情：“王姐，您真是太有智慧了！這個主意太棒了！我完全支持您！
”她被我捧得心花怒放，興沖沖地跑向了總監(jiān)辦公室。很快，張總監(jiān)就滿面紅光地走了出來，
宣布了這個由王姐提議、并得到他高度贊賞的“振奮人心”的消息。地點，
定在郊區(qū)一個他朋友開的，信號都不太好的養(yǎng)生山莊。為期三天。
同事們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只是那掌聲聽起來，都有點有氣無力。不少人的臉上，
已經(jīng)露出了絕望的神色。我低下頭，給周舟發(fā)了條信息?！鞍锒嗳c吃的，
我們?nèi)ァ燃佟恕！?養(yǎng)生山莊，名字叫得好聽，其實就是個信號都找不到幾格的農(nóng)家樂。
一進門，所有人的零食、泡面，甚至是口香糖，都被收繳得一干二凈。
行李也被翻了個底兒朝天。幸虧我技高一籌，提前把高熱量的巧克力和牛肉干拆了包裝，
嚴嚴實實地塞進了衛(wèi)生棉的包裝袋里，這才逃過一劫。“凈化”正式開始。第一天，
大家還端著體面人的架子，蔫歸蔫，倒也相安無事。到了第二天，
辦公室里那股虛偽的“和諧”就徹底繃不住了。技術(shù)部兩個平時只用代碼交流的程序員，
為了墻角唯一一個能用的插座，吵得面紅耳赤?！拔蚁瓤吹降模 薄澳愠淞擞惺裁从?？
你那手機有信號嗎！”另一個角落，剛?cè)肼毜男」媚镂嬷槪瑹o聲地掉眼淚，估計是想家了。
每個人臉上都明晃晃地刻著兩個大字：饑餓。而我，是這片人間慘狀里唯一的異類。
我每天精神抖擻，面色紅潤，端著那杯黃糊糊，像個傳教士一樣在辦公室里游走?！巴踅悖?/p>
你現(xiàn)在感覺到的煩躁，是身體在排解負面情緒！”“小李，頭暈是正常的，
說明能量正在沖擊你的病灶！”我一臉神圣地給他們洗腦，眼神里充滿了悲天憫人的光輝。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已經(jīng)從最初的敬佩，慢慢轉(zhuǎn)變成了嫉妒，最后化為怨恨。他們想不通，
憑什么大家一起喝“飼料”，就我一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夜里，我借口上廁所，
溜達到農(nóng)家樂的后院。周舟早就在一棵大樹下等我了，瘦弱的身體在夜風里瑟瑟發(fā)抖。
我把藏好的牛肉干分了她一半。她接過去，幾乎是搶的，狼吞虎咽地塞進嘴里，
連嚼都顧不上，差點把自己噎著?！傲謵偨悖腋杏X我快餓死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自己在啃辦公桌，嘎嘣脆?！蔽遗牧伺乃谋常?/p>
遞過去一瓶水：“再堅持一天，明天好戲就開場了?！本驮谶@時，一股霸道無比的香氣，
鉆進了我們的鼻子里。是烤雞！還撒了孜然！對于餓了兩天的人來說，
這味道不亞于天降綸音。我和周舟對視一眼，貓著腰，循著香味悄悄摸了過去。
不遠處一間亮著燈的房間，窗戶留著一條縫。張總監(jiān)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前，
面前擺著一只油光锃亮的烤雞，旁邊還有一盤花生米和一瓶啤酒。他扯下一只雞腿，
吃得滿嘴流油，好不快活。我心里一陣冷笑，拿出手機，對準窗戶的縫隙。鏡頭里，
張總監(jiān)油膩的嘴臉被清晰地記錄下來。錄完視頻，我又在院子角落的垃圾桶里，
翻到了養(yǎng)生糊的包裝袋。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上面幾個大字，刺得我眼睛疼。
“特種養(yǎng)殖專用復合飼料”。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主要成分，豆粕，玉米粉，
麩皮……我對著這幾個字，仔仔細細地拍了好幾張?zhí)貙懻掌?，和視頻一起，小心地存好。
張建國，你的死期，到了。4“凈化”的最后一天，張總監(jiān)宣布，要進行最后一項儀式。
“為了檢驗大家的凈化成果，我們要進行一次‘能量’徒步?！彼钢贿h處的一座小山。
“我們要爬到山頂，吸收天地之精華，才算圓滿?！彼腥硕济嫒缢阑?。餓了三天，
現(xiàn)在要去爬山？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但沒人敢反對。在張總監(jiān)的催促下，
我們這群“行尸走肉”被趕上了山路。沒走幾步，就有人開始掉隊。王姐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口喘著氣?！翱偙O(jiān)，我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動了?！睆埧偙O(jiān)皺起眉頭，臉上滿是不悅。
“王姐，你怎么能在這個時候放棄？這是對你意志力的考驗！”“你的身體里，
還有頑固的毒素沒有排干凈！”他站在高處，義正言辭地訓斥著。
仿佛我們不是因為饑餓而虛弱，而是因為“信仰”不純粹。陸續(xù)有人撐不住倒下。
周舟也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我扶住她，時機到了。我裝作焦急萬分的樣子，
大喊起來：“不行了！王姐好像暈過去了！得趕緊找急救箱！”“總監(jiān)的房間里肯定有！
我去拿！”我拉著離我最近的兩個男同事，就往山下沖。“你們快跟我來幫忙！
”那兩人也餓得頭昏眼花，沒多想就跟了上來。我們一路“焦急”地沖回山莊，
直奔張總監(jiān)那間亮著燈的屋子。我一腳踹開房門。屋子里，杯盤狼藉。
桌上那只沒吃完的烤雞，還散發(fā)著罪惡的香氣。跟在我身后的兩個男同事，眼珠子都直了。
他們死死地盯著那只烤雞，喉結(jié)瘋狂滾動，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斑@……這是怎么回事？
”“總監(jiān)他……他竟然背著我們偷吃？”憤怒和背叛感，瞬間戰(zhàn)勝了饑餓。他們的臉上，
露出了猙獰的神色。就在他們準備爆發(fā)的時候，我卻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張開雙臂，
擋在了桌子前。“住手！”我聲嘶力竭地大喊?！澳銈儾粶使挚偙O(jiān)！”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剛剛聞訊趕來的其他人。他們看著我，像在看一個瘋子。我卻一臉悲憤，
痛心疾首地看著他們?！翱偙O(jiān)是為了我們好啊！”“他吃這些‘凡俗’的食物，
是為了壓制住自己體內(nèi)過于強大的‘養(yǎng)生能量’，是為了能跟我們同頻，
是為了更好地引導我們??！”“我們不理解總監(jiān)的苦心，還在這里質(zhì)疑他，
我們簡直太不是人了！”“是我們配不上總監(jiān)的養(yǎng)生糊！是我們太污濁了！我們才是有罪的！
”我越說越激動，最后“噗通”一聲，對著張總監(jiān)的方向跪了下去。“總監(jiān)！
請您原諒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吧！”整個院子，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表情，
都凝固在了臉上。震驚，憤怒，迷茫，荒誕……張總監(jiān)也懵了，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