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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我這句話。

不啻于一顆炸彈在死寂的堂屋里引爆!

三姑父張貴發(fā)那張原本強壓著暴怒的臉。

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

他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口。

整個人猛地向后一仰。

后背重重撞在堅硬的椅背上。

發(fā)出沉悶的“咚”一聲!

手里捏著的小酒盅再也拿不住。

“啪嚓”一聲脆響。

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渾濁的酒液濺濕了他的褲腳。

他眼睛瞪得滾圓。

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

死死地盯著我。

里面充滿了極度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那眼神。

活像大白天見了索命的惡鬼!

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只有喉嚨里傳出“嗬...嗬...”的抽氣聲。

像破了的風(fēng)箱。

“八......八百萬?!”

三姑也傻了。

連身上的污漬都忘了。

失聲尖叫起來。

聲音尖利得刺破耳膜。

她猛地轉(zhuǎn)向自己丈夫。

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貴發(fā)!他......他胡說!是不是?他胡說八道的!是不是?!”

張貴發(fā)哪里還顧得上回答她?

他所有的精氣神仿佛都被我這句話抽干了。

整個人癱在椅子里。

面如死灰。

身體篩糠似的抖。

“什么流動資金?什么窟窿?”

二叔也懵了。

下意識地松開了掙扎的力道。

被我爸趁機死死抱住。

他看看面無人色的三姑父。

又看看我。

臉上囂張的氣焰凝固了。

只剩下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大伯猛地站了起來。

動作太急。

身后的椅子“哐當(dāng)”一聲倒地。

他臉色鐵青。

銳利的目光像兩把刀子。

先狠狠剮了我一眼。

然后猛地釘在魂不附體的張貴發(fā)身上:

“貴發(fā)!怎么回事?!這小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張貴發(fā)像是被大伯這一聲厲喝驚醒。

渾身劇烈地一顫。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眼神里爆發(fā)出困獸般的兇光。

猛地指向我。

聲音嘶啞變形。

充滿了狂怒和恐懼:

“他...他血口噴人!爸!大哥!你們別聽他放屁!這小子...這小子不知道從哪兒聽了點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在這里造謠!想攪黃我們家的年夜飯!其心可誅!”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

卻腿軟得踉蹌了一下。

只能徒勞地拍著桌子。

試圖增加氣勢:

“我張貴發(fā)行得正坐得直!騰達制造經(jīng)營得好好的!什么窟窿!什么八百萬!純屬放屁!陳峰!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他色厲內(nèi)荏地咆哮著。

但額角不斷滲出的冷汗和那無法控制的顫抖。

徹底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沒完?”

我輕輕重復(fù)了一遍。

聲音不大。

卻像冰錐一樣刺破了張貴發(fā)虛張聲勢的吼叫。

我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

在滿屋子驚疑不定、各懷鬼胎的目光注視下。

我慢條斯理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屏幕剛才被按熄了。

此刻重新點亮。

幽藍的光映著我平靜無波的臉。

“三姑父,”我手指在屏幕上隨意地滑動著。

像是在翻找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您大概忘了,上個月十七號下午,您親自帶著騰達的公章和您個人的私章,去了趟城東的‘鑫榮’投資擔(dān)保公司,簽了一份......嗯,股權(quán)質(zhì)押的補充協(xié)議?”

我抬起眼。

目光平靜地迎上張貴發(fā)驟然收縮到極致的瞳孔。

那里面只剩下無邊的恐懼。

“抵押物是您手里最后那點騰達的股份,借款期限三個月,利率......嘖嘖,年化百分之四十二?!?/p>

我微微搖頭。

像是在替他惋惜。

“這錢,是拿去填您在‘金鼎’期貨賬戶上的窟窿吧?哦,對了,”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您那個賬戶,上周五收盤時,好像又穿倉了?追加的保證金......還沒著落?”

每說一句。

張貴發(fā)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身體就佝僂一寸。

當(dāng)我說到“穿倉”和“保證金”時。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

徹底癱軟在椅子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眼神渙散。

面如金紙。

嘴唇哆嗦著。

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嘩啦------!”

三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腿一軟。

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打翻了旁邊一個空著的塑料凳。

她雙眼失神。

嘴里無意識地喃喃: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那身俗氣的花棉襖沾滿了酒漬和地上的灰塵。

狼狽不堪。

整個堂屋。

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冰窟。

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和地上酒液滴落的輕響。

剛才還叫囂著要我磕頭認錯的二叔。

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

張著嘴。

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臉上只剩下駭然。

大伯臉色鐵青。

胸膛劇烈起伏。

死死盯著癱軟如泥的張貴發(fā)。

眼神復(fù)雜。

有憤怒。

有失望。

更有一絲被蒙蔽的難堪。

我爸抱著二叔腰的手早就松開了。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打敗性的一幕。

又看看我。

眼神里充滿了茫然和巨大的陌生感。

我媽也忘了哭。

死死捂著嘴。

眼睛瞪得溜圓。

看看張貴發(fā)夫妻的慘狀。

又看看我。

像是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我收起手機。

屏幕的光熄滅。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我重新拿起筷子。

仿佛剛才只是說了一句“菜涼了”。

我的目光掠過滿桌狼藉的杯盤。

最后落在那碗已經(jīng)凝了一層白油的雞湯上。

“媽,”我聲音平靜。

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湯涼了,我給您盛碗熱的?”


更新時間:2025-08-09 16:1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