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的確如陵容所言,素練去傳達瑯嬅意思的時候,青櫻絲毫沒有給阿箬求情的意思。不過瑯嬅也不可能真的罰的太重,不過是扣兩個月月例銀子,又打了兩板子,警示其余人。
說起來,瑯嬅雖說要打阿箬兩板子以示懲戒,但并未派人去看著,若是青櫻肯替阿箬求情,想來實施刑罰的人也不會不給青櫻這個面子,這兩板子自然也就能敷衍過去了,但青櫻又如何會去做這樣“失了體面”的事情呢?
因而雖是兩板子,阿箬卻也實實在在挨了。
得知陵容有孕,王府中其他人也都各有心思。畢竟陵容進府最晚,都已經(jīng)有了身孕,其他人怎么能不著急呢?
這日夜里下了一場大雪,次日一早外頭一片純白,陵容窗外的幾棵青竹被壓彎了腰,微風拂過,簌簌往下撒著雪花,仿佛又下了一場小雪。
外頭寒冷,陵容屋里此刻卻溫暖如春。
陳婉茵抿了口熱茶,笑得和氣:“王爺當真寵愛妹妹,妹妹也是有福之人,這樣快便有了身孕?!?/p>
“我不過是進府晚些,王爺看我新人新鮮罷了。”陵容給腹中孩子繡著肚兜兒,溫婉道,“姐姐陪伴王爺早,我若有哪里做得不好,還得仰賴姐姐提點呢,再者姐姐正年輕,總會有孩子的,不過是早晚問題罷了?!?/p>
陳婉茵性子和婉,溫柔如水,聽了陵容的話,心中雖不抱希望,但還是沒有直接反駁:“那我就借妹妹吉言了?!?/p>
她性子好,陵容入府以來,常常坐在一起閑聊解悶兒的人也就是她了。
“說起來,我還有事想問姐姐呢。”陵容正色道,“姐姐伺候王爺時間長,不知對青福晉身邊那位阿箬了解多少?我瞧著她很是神氣的模樣,青福晉對她也很是寬容?!?/p>
陳婉茵想起前些日子發(fā)生的事,笑了笑:“阿箬是青福晉的陪嫁,滿軍旗下五旗出身,鑲紅旗包衣,她阿瑪也在朝為官,是淮陰知縣?!?/p>
陵容一怔:“阿箬是鑲紅旗包衣出身?那怎么還能給青福晉做奴婢?”
陳婉茵聞言也是一愣,似乎才想到這一點。按規(guī)矩,上三旗包衣由內(nèi)務府管理,專門負責皇家事物,下五旗包衣則是伺候宗親王公的,阿箬是包衣出身,并非賤籍,也是正經(jīng)良人,青櫻的阿瑪也只是在朝為官,并非宗室,又如何能讓阿箬自小給青櫻做奴婢?
“這……這我便不知道了?!标愅褚鹑鐚嵒卮?。
陵容蹙眉:“難怪阿箬看起來瞧不上我,若論起來,她阿瑪?shù)墓俾氝€要比我父親高一些?!?/p>
這便也說得通為何阿箬對她的敵意這般大,畢竟論起出身,二人相差并不算太大,論起官職,阿箬阿瑪?shù)墓俾毶踔烈詣僖换I,可眼下一人為奴為婢,一人是王府格格,雖不算正經(jīng)主子,可現(xiàn)在有著身孕,眼瞧著寶親王繼承大統(tǒng)有望,往后的日子能不風光嗎?
如此看來,阿箬對她的敵意恐怕不僅僅是為了給青櫻立威出氣,更是為她自己不平。
見她提起這個,陳婉茵寬慰道:“妹妹何必說這樣自降身份的話呢?如今妹妹懷著王爺?shù)暮⒆?,不管家中親人官職如何,眼下是金貴著呢。”
“還是姐姐待我好?!绷耆菝佳蹚潖?,笑意盈盈,“能做王爺?shù)母窀?,福晉又是這樣寬厚,還有姐姐這樣的貼心的人在,可見我是個有福的?!?/p>
陳婉茵又在陵容處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回去了。
陳婉茵走后,銀翹給陵容捏著腿:“主兒,婉格格倒是性子好,這滿府的人,就只有婉格格來咱們這里最多了?!?/p>
“是啊,若說她是虛情假意,那也太善于偽裝了些?!绷耆蓐H上眼,“相處下來,也看得出婉格格是位不喜與旁人相爭的,咱們在這府里,能有個伴兒,總好過孤立無援?!?/p>
“主兒這話說的是呢?!睉商媪耆菔帐爸讲糯汤C用的東西,笑著接話道,“奴婢從前在福晉處做灑掃丫頭,雖對這些格格們接觸不多,但也聽說婉格格是個性子和婉、與世無爭的,也難怪主兒和婉格格說得來?!?/p>
“你這丫頭,慣是個嘴甜的?!绷耆荼犻_眼,點了點應巧的鼻子,調(diào)笑著說。
應巧有些羞赧,低下了頭:“主兒笑話奴婢?!?/p>
……
府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到了雍正十二年,陵容的孩子滿月之時,府中格格蘇綠筠也傳出了喜訊。弘歷更是大喜過望,只是近來皇上龍體越來越不好了,弘歷也并未敢喜形于色。
秋來風涼,陵容剛生產(chǎn)沒多久,屋里的窗關得嚴嚴實實的,不敢叫絲毫冷風透進來。
天擦黑。
弘歷在陵容屋里,銀翹和應巧等在門口,隨時候著,乳母將孩子抱來,也是滿面堆笑:“給王爺請安,給格格請安?!?/p>
陵容從乳母手中接過孩子,倚在弘歷懷里和他一起看,弘歷笑道:“永瑾這孩子哭鬧少,看來將來是個安靜性子?!?/p>
“王爺能這樣喜歡這個孩子,妾身心中高興又感激?!焙寐牭脑捔耆萦幸换j筐能說給弘歷聽,只要能替他們母子爭取來切實的利益,幾句好聽話有什么說不得?
“你與本王的孩子,本王怎能不喜歡呢?便是千般疼愛,也是不夠的?!焙霘v道。
兩人正說著話,卻聽外頭通傳:“王爺,青福晉來了。”
話音剛落,便見青櫻帶著惢心進來了。
“原來王爺也在安格格這里?!鼻鄼芽粗霘v,面上神情似有幾分委屈,紅唇嘟著,帶著幾分少女的嬌俏。
到底是有第三人在場,弘歷放開陵容,陵容也坐直了身子,起身給青櫻行禮:“給青福晉請安?!?/p>
青櫻卻像沒看到陵容一般,只顧著和弘歷說話:“王爺可叫我好找,我惦記著王爺,做了些暗香湯,卻到處也找不到王爺,原來王爺是來陪安格格了?!?/p>
陵容垂下眼,藏起眼中的不善,并未接話。這本是青櫻和王爺之間的事情,且讓他們自己說去吧,王爺留下繼續(xù)陪她也好,還是去青櫻那里也罷,都無所謂,左右她也不差這一點恩寵。她氣的不過是青櫻這樣明目張膽來她房中搶人,實在是不將她放在眼里,也十分不體面。
再者說,今日是永瑾滿月,歡慶過后,弘歷自然是會來陵容這里的,怎么會有什么“到處找不到,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情況?想來是青櫻自恃和弘歷是青梅竹馬,有這份情意在,根本不將旁人的孩兒放在眼里,只以為這些孩子不會得弘歷看重,只是意外得來的罷了。
弘歷面色有些尷尬和不虞,他來陪著自己的妾室,卻被青櫻尋到房中,溫香軟玉在懷,卻不得不放開,如何能高興?只是聽到青櫻說準備了暗香湯,不免又想起往日情分來,臉色緩和幾分:“你有心了,將這暗香湯放下吧,本王晚上再去陪你?!?/p>
今日到底是永瑾滿月,他對這個孩子也是很喜歡的,陵容又是柔情似水,他自然愿意多陪她一會兒,多給幾分臉面。
只是青櫻卻好似沒有聽出弘歷話中逐客的意思,杵在那里不動,只從身后惢心拿著的食盒中取出暗香湯,固執(zhí)端著奉給弘歷,帶著護甲的手忍不住微微翹起,好像是被燙到了:“這暗香湯也是妾身的一番心意,王爺先用一些吧?!?/p>
陵容抱著永瑾,本來專心看著孩子,聞言忍不住抬頭去看青櫻。她實在是沒見過如此不會察言觀色之人,王爺都已經(jīng)承諾晚上會去她屋里了,就非要現(xiàn)在將人請走才能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