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荊辭“同居”的第三周,我開始習慣這種令人窒息的安全感。代價是,我?guī)缀醭闪艘粋€廢人。早上穿什么衣服,她會根據(jù)當天的行程和天氣給出建議;中午吃什么,她會像個營養(yǎng)師一樣搭配好;晚上幾點睡,她會像個管家一樣準時提醒。
我那群狐朋狗友已經(jīng)半個月沒見過我了,他們打電話來調(diào)侃,說我是不是被金屋藏嬌的女人管得服服帖帖。
我苦笑。是藏了個“嬌”,可惜是霸王龍的“嬌”。
這天,我借口要去城郊的一個馬場騎馬散心,實則是想測試一下,離開了城市的鋼筋水泥,在開闊地帶,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鬼魅是否會現(xiàn)身。
荊辭沒有反對,只是在出發(fā)前,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把我的馬鞍、馬鐙,甚至馬蹄鐵都檢查了一遍。
馬場綠草如茵,空氣清新。我換上一身帥氣的騎裝,牽著一匹神駿的純血馬,感覺自己終于找回了一點裴家大少的派頭。
“荊小姐,要不要比一比?”我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穿著一身勁裝,搖了搖頭:“我的職責是保護你,不是和你比賽?!?/p>
“膽小鬼?!蔽移财沧?,雙腿一夾馬腹,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風在耳邊呼嘯,壓抑了許久的心情似乎也舒暢了一些。
我策馬奔騰在草場的邊緣,靠近一片小樹林。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支冷箭,帶著破空的銳響,從樹林中激射而出,直取我的后心!
我根本來不及反應,腦子里一片空白。死亡的陰影瞬間將我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黑色的身影比箭還快,從旁邊斜刺里沖了過來。是荊辭!她不知何時也上了一匹馬,并且一直緊緊跟在我側(cè)后方。
她猛地一拉韁繩,身下的馬發(fā)出一聲嘶鳴,人立而起。而她則借著這股力,整個人從馬背上騰空而起,像一只矯健的獵豹,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擋在了我的身后。
“噗!”
那支淬了毒的利箭,深深地扎進了她的左肩。
巨大的沖擊力讓她在空中悶哼了一聲,隨即重重地摔落在地。
“荊辭!”我驚恐地大喊,猛地勒住馬,翻身滾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跑到她身邊。
她的左肩血流如注,黑色的作戰(zhàn)服被染得更深。箭矢幾乎貫穿了她的肩胛骨,箭頭在陽光下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有劇毒。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但她的眼神,依然銳利如刀。
“別動我!”她低喝一聲,右手閃電般拔出腿上的匕首,看也不看,反手一揮,將貫穿肩膀的箭桿“咔嚓”一聲斬斷。然后,她咬著牙,用匕首的尖端,開始一點點剜出自己肉里的箭頭。
那是一種怎樣的狠厲!她對自己,比對敵人還狠。豆大的冷汗從她額頭滲出,順著她緊繃的下頜線滑落,但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樹林里,幾個殺手見一擊未中,提著刀沖了出來。
“快走!”荊辭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她試圖站起來,但失血和毒素讓她身體一軟,又跪倒在地。
我看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血流不止的傷口,一股從未有過的怒火和勇氣,從心底里噴涌而出。
我裴燼是怕死,是活得像個笑話,但我他媽的不是個孬種!
我脫下外套,死死地按住她血流不止的傷口,對她吼道:“你給我待著!”
然后,我撿起地上那半截斷箭,像一頭發(fā)瘋的野獸,迎著那幾個殺手沖了過去。
我不會打架,也沒有任何技巧。我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這個女人死。她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
我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撲向離我最近的一個殺手,用盡全身力氣,把手中的斷箭扎向他的眼睛。
殺手慘叫一聲,捂著臉倒下。另一個殺手一腳把我踹翻在地,手中的長刀當頭劈下。
我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只聽到“鐺”的一聲脆響。
我睜開眼,看到荊辭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我的面前,用她那把軍用匕首,死死地架住了對方的長刀。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顯然已經(jīng)到了極限。
“你的對手,是我。”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決絕。
接下來的場面,我永生難忘。
受傷的荊辭,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母獅,爆發(fā)出驚人的戰(zhàn)斗力。她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而致命,完全是憑著戰(zhàn)斗本能在搏殺。她放棄了所有防御,以傷換傷,以命搏命。
當最后一個殺手倒下時,她身上又多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晃,直直地向后倒去。
我沖上去,接住了她。
她的身體滾燙,呼吸微弱,嘴唇已經(jīng)變成了青紫色。毒素發(fā)作了。
“別睡!”我抱著她,瘋了一樣地往馬場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嘶吼,“荊辭,你他媽的別給我睡!你聽見沒有!五百萬還沒花完,你不準死!”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力氣,抱著她跑了將近一公里。馬場的救護車終于趕到。
在去醫(yī)院的路上,我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她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卻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胡話。
“爸……不是我……我沒有……”
我愣住了。這是我第一次,從她嘴里聽到除了命令和陳述之外的話。那聲音里,充滿了無助、委屈和絕望。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她那身堅硬的鎧甲下面,藏著一個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
經(jīng)過緊急搶救,荊辭的命保住了,但因為失血過多和中毒,需要住院觀察。
我守在她的病床前,寸步不離??粗察o地躺在那里,臉上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和戒備,只剩下蒼白和脆弱。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其實長得很漂亮。不是那種驚艷的漂亮,而是一種帶著破碎感的、倔強的美。
我的秘書和助理趕到醫(yī)院,看到我守在荊辭床前,眼神擔憂,衣服上還沾著血,都驚呆了。
“裴總,您沒事吧?”
“我沒事?!蔽覕[了擺手,聲音嘶啞,“去,給我把鼎盛最好的醫(yī)療團隊叫來。不惜一切代價,必須讓她痊 愈,不能留任何后遺癥。”
“還有,”我頓了頓,眼神變得冰冷,“去查,給我往死里查!今天馬場的事,我要知道是誰干的。不管是哪個家族,我要讓他從這個城市消失!”
助理從未見過我這個樣子,嚇得一哆嗦,連忙點頭去辦。
病房里又恢復了安靜。我看著荊辭,心里五味雜陳。
我一直以為,我花錢買的是她的服務,我們之間是純粹的雇傭關(guān)系。但當她毫不猶豫地為我擋下那支毒箭時,我知道,一切都變了。
她用自己的身體,不僅擋住了一次致命的暗殺,也狠狠地刺穿了我那層玩世不恭的偽裝。
我發(fā)現(xiàn),我開始在乎她的生死了。
夜深了,荊辭從昏迷中醒來。她睜開眼,看到我坐在床邊,眼神里閃過一絲意外。
“你……”她剛想開口,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別動?!蔽疫B忙按住她,“醫(yī)生說你需要靜養(yǎng)?!?/p>
她沉默了,只是看著我,眼神復雜。
“為什么?”她忽然問。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回來救我?”她問,“你應該自己跑,那才是最優(yōu)選擇?!?/p>
我看著她,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因為我腦子抽了吧。也可能……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為了我死在我面前了?!?/p>
我說的是真心話。父母去世的場景,是我一生的噩夢。我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荊辭的眼神微微一顫,她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病房的門被敲響,我的叔叔,鼎盛集團的副總裁裴滄海,提著果籃走了進來。
“阿燼,聽說你出事了,嚇死我了。”他一臉關(guān)切地看著我,然后目光落在荊辭身上,“這位就是你的新保鏢吧?真是忠心護主啊。”
我看著他那張?zhí)搨蔚男δ?,心里一陣惡寒?/p>
而我沒有注意到,在看到裴滄海的那一瞬間,荊辭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