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居民樓只有狹窄的樓梯,聲控?zé)魰r靈時不靈。
蘇晚晚走在前面,沈灼高大的身影跟在她身后。他昂貴的球鞋,名牌的潮服,奢侈的腕表,以及回國后剛漂的金發(fā),身上清冷的香水味,與這破敗的昏暗環(huán)境格格不入。終于來到了六樓。蘇晚晚摸索出鑰匙,插了好幾下,才打開那扇鐵門。
屋內(nèi)房間不大,但很溫馨;房間雖舊,但很干凈。
沈灼的目光掃過這個狹小的空間。沒有嫌棄,也沒有驚訝,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他邁步進(jìn)來,濕透的鞋子在地面留下清晰的水印。
“就這?” 他扯了扯嘴角,語氣聽不出情緒。
蘇晚晚沒理他,徑直走向那個小小的廚房區(qū)域,拉開冰箱門。冰箱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顆蔫了的青菜,幾個雞蛋,一大盒臨期特價牛奶,還有半袋吐司。她沉默地拿出雞蛋放在旁邊的灶臺上,又從旁邊的塑料袋里拿出那袋吐司。然后,她走到舊木桌旁,把桌角那些書籍往里面推了推,騰出一點地方放面包。接著又回去煎蛋......
她做這一切時,動作有條不紊,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秩序感。
沈灼靠在門框上,看著她的背影。
就在這時,沈灼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動起來。不是鈴聲,只是持續(xù)的、令人煩躁的震動。他掏出來,屏幕的冷光照亮他瞬間變得更加陰沉的臉色。
屏幕上跳動著一個名字:周姨。
他盯著那名字看了足足三秒,拇指劃過屏幕,接通電話,直接按了免提,粗暴地將手機(jī)扔在旁邊的舊木桌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
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小灼???回來了嗎?這么大的雨,可擔(dān)心死周姨了!你爸剛還念叨你呢,怕你路上不安全。淋濕了沒有?你現(xiàn)在哪兒呢?你這孩子,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呵。” 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從沈灼喉嚨里擠出。
他眼底最后一絲溫度徹底消失,只剩下狂暴的戾氣在翻涌。
“滾——蛋!”
他猛地直起身,一把抓起桌上那個冰冷的金屬方塊——他那塊價值足以買下這套房子的限量腕表。沒有任何猶豫,手臂高高揚(yáng)起,狠狠地將它摜向地面!
“砰——嘩啦!”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周雅雯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溫柔,卻像陰暗的毒蛇:“小灼?你沒事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告訴周姨,周姨幫你解決……”
沈灼眼神一厲,狠狠按下掛斷鍵,世界瞬間清凈了。
他煩躁地抬手,胡亂地抓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fā),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視線有些模糊,身體深處涌上一股難以抵擋的疲憊和寒意。他踉蹌了一下,后退幾步,重重地靠在那張唯一的舊沙發(fā)上。
蘇晚晚一直背對著他,站在廚房的角落。從電話響起,到那聲壓抑著無盡憤怒的“滾蛋”,她始終沒有回頭。
她終于慢慢地轉(zhuǎn)過身。
少年陷在破舊的沙發(fā)里,頭向后仰著,抵著同樣破敗的沙發(fā)靠背。濕透的金發(fā)凌亂地貼在蒼白的額角和臉頰上。他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但眉頭卻死死擰著。胸膛起伏得厲害,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沉重而艱難。他緊抿著唇,下唇被咬得發(fā)白,甚至隱隱透出一絲血色。
蘇晚晚的目光掃過他,此刻的沈灼,沒有了之前的暴戾和囂張,脆弱得不堪一擊。她走到冰箱前,再次打開門,拿出牛奶,又找到一個白瓷杯。她把牛奶倒進(jìn)杯子里,然后端著杯子,走到那個小小的燃?xì)庠钋?,擰開火。
蘇晚晚面無表情地看著杯子里漸漸升騰起的熱氣,白色的液體表面開始凝結(jié)出一層薄薄的膜,然后關(guān)掉火。她端著那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走到沙發(fā)邊。腳步很輕,她沒有說話,只是把杯子輕輕放在沙發(fā)旁邊的木桌邊。杯底接觸桌面,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嗒”。
就在這時,沙發(fā)里意識昏沉的少年,身體突然不安地抽搐了一下。他緊鎖的眉頭下,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起來。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發(fā)出幾個破碎的、幾乎聽不清的音節(jié),像溺水者最后的呼救。
“……媽……”
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撕心裂肺的委屈和深入骨髓的疼痛。
“……媽……別走……”
“沈家……”
蘇晚晚放杯子的動作,瞬間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