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武的身體開始發(fā)抖。
他想起了自己剛才在巷子里說的話。
“一個淬體三重的廢物,也配讓我正眼瞧他?”
“他跟我說話,那是臟了我的耳朵?!?/p>
臟……臟了他的耳朵……
他對著一個能拳意凝形,一拳打爆測力機的大宗師說,對方跟他說話,臟了他的耳朵?
何元武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感覺自己的雙腿發(fā)軟,幾乎要站立不住。
完了。
我他媽的,都干了些什么?。?/p>
得罪了一位大宗師?
不,得罪了一位未來的神境巨擘?
對方只要動一動小指頭,別說他何元武,就是他爹,他們整個何家,都得從蒼瀾城徹底消失。
“何……何元武,你……你沒事吧?”
張娟的聲音帶著哭腔,她也嚇壞了,扶著何元武的手臂,才沒有癱倒在地。
“走!”
何元武牙齒打著顫,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快走!”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一把拉起張娟,也顧不上跟任何人打招呼,撥開人群,連滾帶爬地向著廣場外逃去。
“哎?何班長,你跑什么???”
李浩在后面喊了一聲,一臉的莫名其妙。
剛才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怎么聽完前輩的事跡,就嚇成這樣了?
真是個怪人。
何元武拉著張娟,一頭扎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
他再也撐不住了,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整個人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巷子里的垃圾餿味,他一點都聞不到。
他對著一個能拳意凝形,一拳打爆測力機,疑似雙料通神的怪物說,對方臟了他的耳朵?
何元武一想到這,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胃里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出來。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的四肢百骸。
“啪!”
一聲脆響。
何元武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力道之大,讓他半邊臉都麻了。
“我他媽的是個傻逼!我他媽的嘴怎么這么賤?。 ?/p>
他又揚起手,想再來一下。
張娟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瘋了!打自己有什么用!”
她的聲音也帶著哭腔,身體抖得厲害。
“他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殺了我的……”何元武雙眼無神,喃喃自語,“就算不殺我,他只要跟武道聯(lián)盟說一句話,我就完了,我們何家也完了……”
他家里是有點小錢,他爹在城里也算個人物。
可那得看跟誰比。
在一個未來的神境巨擘面前,他家那點家底,跟紙糊的沒什么區(qū)別。
“不……不會的!”張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的腦子轉得飛快。
“你好好想想,他為什么要蒙著面去測試?”
何元武愣住了。
“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張娟的聲音篤定了幾分,“你想啊,如果他想追究你,剛才在巷子里,你那么說他,他為什么不動手?”
“他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你!可他沒有!”
“他只是走了。”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也說明他現(xiàn)在最不想的就是暴露!”
張娟的這番分析,照進了何元武快要崩潰的心里。
對啊。
那位……林涯前輩,他壓根就沒把自己當回事。
自己在他面前,可能就跟路邊的一只螞蟻一樣。
誰會跟一只螞蟻計較它叫了兩聲?
“只要我們把今天的事爛在肚子里,誰也不說,他就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張娟見他神色緩和,加重了語氣。
何元武的呼吸,總算平穩(wěn)了一些。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渾身都被冷汗?jié)裢噶恕?/p>
“我……我明白了?!?/p>
他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腿還是軟的。
“張娟,謝謝你。”他看著眼前的女孩,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他拍了拍自己還有些紅腫的臉,鄭重其事地說道:“我何元武發(fā)誓,以后要是再敢瞧不起任何一個同學,再敢那么狗眼看人低,就讓我出門被兇獸踩死!”
張娟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也松了口氣。
看來,這次的驚嚇,也不全是壞事。
…
林涯并不知道,自己隨便一次測試,就讓兩個同學差點嚇破了膽,甚至還完成了一次心靈上的改造。
他此刻已經走到了自家門前。
他推開門。
屋子很小,客廳里,父親林戰(zhàn)和大哥林峰正并排坐著,聚精會神地看著墻上那臺老舊的電視。
電視里沒有播放娛樂節(jié)目,而是炮火轟鳴,能量激蕩的戰(zhàn)場。
無數(shù)身穿作戰(zhàn)服的人族武者,正在與體型龐大的兇獸慘烈廝殺。
斷肢橫飛,血肉模糊。
天空被各種顏色的能量光芒照亮,地面在巨獸的踩踏下不斷震動。
這是一場真正的戰(zhàn)爭。
林涯注意到,一些實力強大的封號武者,在獸潮中也顯得無比渺小,稍有不慎就會被撕成碎片。
就連宗師,甚至是屏幕上偶爾閃現(xiàn)的大宗師強者,身上也掛了彩,打得異常艱難。
“爸,哥,看什么呢?”
林涯換好鞋走過去。
“小涯回來了?!贝蟾缌址寤仡^笑了笑,挪了挪身子,給他讓出個位置。
父親林戰(zhàn)沒有回頭,他的注意力全在電視上,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凝重。
“這是哪里在打仗?”林涯坐下來,問了一句。
“青龍山?!?/p>
回答他的是林戰(zhàn),聲音有些沙啞。
青龍山?
林涯心里咯噔一下。
“我們蒼瀾城外的那個青龍山?”
“嗯。”林戰(zhàn)應了一聲,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右臂袖管,和那條早已失去知覺的左腿。
那里,就是他當年失去一切的地方。
林涯呼吸一窒。
他剛剛才獲得了宗師級的戰(zhàn)力,心里還縈繞著一絲得意和對未來的憧憬。
可眼前這血淋淋的畫面,和父親那無聲的動作,像是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
連大宗師都會受傷甚至隕落的戰(zhàn)場。
他那兩萬多斤的力量,丟進去,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他一言不發(fā),挨著父親坐下,把注意力投向了那片殘酷的戰(zhàn)場。
電視畫面里,一頭小山般的巨猿兇獸一巴掌拍下,一名宗師強者連同他的護體罡氣,被硬生生拍成了一灘肉泥。
整個房間,只剩下電視里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咆哮和爆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