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陸哲的頭皮炸開，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那不是地球上動物園里的野豬。
那是一頭徹頭徹尾的怪物，體型、速度、還有那獠牙上閃爍的森然寒光，都昭示著一種純粹的、為了殺戮而存在的狂暴。
逃？
念頭剛起就被他自己掐滅。
雙方的距離不過二三十米，以這頭怪物的沖刺速度，他轉過身的瞬間就會被獠牙洞穿后心。
他不是田徑運動員。
更不是超人。
他只是一個剛被高利貸打手痛毆過的普通大學生。
電光石火之間，陸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沒有后退，反而死死盯著那道沖來的黑色殘影，視網(wǎng)膜上的血色數(shù)據(jù)流瘋狂閃爍。
【獠牙野豬，凡獸。】
【屬性：狂暴。以蠻力沖撞為主要攻擊方式，皮糙肉厚。弱點：雙眼，腹部柔軟處?！?/p>
弱點是雙眼和腹部。
這信息等于沒說。
他手里連一根削尖的木棍都沒有，怎么去攻擊那些地方？
唯一的優(yōu)勢，是他還站著，而野豬在沖鋒。
陸哲的視線飛速掃過周圍。
左側是茂密的樹林，地形復雜，進去就是死路。
右側，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緩坡，坡上散落著幾塊巨大的山巖，巖石之間形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最寬處似乎還不到半米。
就是那里！
他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
在獠牙野豬距離他只剩下不到十米時，陸哲猛地向右側一個側撲，身體在草地上狼狽地翻滾了兩圈。
“吼！”
野豬的沖鋒帶著一股惡風，從他剛才站立的位置一掠而過，巨大的慣性讓它沒能立刻停下，又向前沖出七八米遠。
泥土和草屑被它的鐵蹄刨得四處飛濺。
陸-哲連滾帶爬地站起身，顧不上滿身的泥污，拔腿就朝著那道石縫狂奔。
求生的本能，壓榨出他身體里每一分潛力。
獠牙野豬一擊落空，更加暴怒。它調轉方向，赤紅的眼睛再次鎖定了陸哲的身影，四蹄刨動，發(fā)起了第二次沖鋒。
這一次的速度更快，氣勢更兇。
五米。
三米。
陸哲甚至能聞到它身上那股濃烈的腥臊氣。
就在野豬的獠牙即將觸及他后背的瞬間，陸哲將身體猛地一側，整個人像條泥鰍，險之又險地擠進了那道狹窄的石縫之中。
轟！
一聲巨響。
緊隨其后的，是獠牙野豬痛苦而憤怒的咆哮。
它的速度太快，巨大的頭顱收勢不住，狠狠地撞在了堅硬的巖石上。整個山巖都為之震顫，碎石簌簌落下。
野豬的沖鋒被硬生生打斷。
它那龐大的身軀，被死死地卡在了石縫的入口處。
進，進不來。
退，因為沖撞的巨力，一時間也退不出去。
陸哲靠在冰冷的巖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擂鼓般狂跳。
他轉過身，與那只被卡住的怪物四目相對。
那雙赤紅的眼睛里，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瘋狂。它不斷地掙扎，扭動著身體，發(fā)出震耳的嘶吼，鋒利的獠牙在巖石上劃出一道道刺眼的白痕。
陸哲看著它，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只有一片冰冷。
他從石縫的另一頭繞了出去，撿起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
他走到野豬的側面。
野豬的掙扎更加劇烈了。
陸哲沒有半分猶豫，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石塊狠狠地砸向它那只暴露在外的眼睛。
噗！
一聲悶響。
紅的、白的液體，混合著碎裂的眼球組織，爆濺開來。
“嗷——！”
野豬發(fā)出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嚎，龐大的身軀瘋狂地痙攣。
陸哲面無表情，再次俯身，撿起另一塊石頭。
一下。
又一下。
他機械地重復著這個動作，直到那頭野豬的整個頭部都變成一灘模糊的血肉，身體徹底停止了抽搐。
周圍，終于恢復了寧靜。
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陸哲扔掉手中沾滿血污的石頭，靠著巖壁緩緩坐倒在地。
他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又看了看那頭怪物的尸體。
這是他第一次殺生。
沒有嘔吐，沒有不適。
只有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活下去的真實感。
這個世界，會死人。
他在這里的每一次探索，都可能是一場賭上性命的冒險。
他不能再有任何僥幸。
陸哲沒有去處理野豬的尸體，真實之眼顯示它除了皮糙肉厚，并無特殊價值。對他而言，這只是一個警告。
他站起身，確認了一下倉庫里的收獲，再沒有絲毫停留。
“退出！”
……
光影變幻。
出租屋里昏黃的燈光，再次映入眼簾。
空氣中熟悉的藥味，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
身上赤著膊，褲子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手上還有未干的、屬于那頭野豬的血跡。
一切都證明，剛才那場生死搏殺，不是幻覺。
他快步走進衛(wèi)生間，用冷水將自己沖洗干凈，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休息。
他從倉庫里，取出了十幾株品相最好的止血草。
草葉青翠，根莖飽滿，每一株都仿佛是用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僅僅是聞著這股味道，都讓他感覺精神一振。
他找了個普通的黑色塑料袋，將這些止血草裝了進去。
然后，他背上雙肩包，走出了出租屋。
母親的手術費，父親欠下的高利貸，李三的七日之期。
這些，都需要用錢來解決。
現(xiàn)在，就是驗證這些來自異世界的“凡草”，在地球究竟價值幾何的時候了。
半小時后。
陸哲站在了市區(qū)一條古色古香的老街上。
這里是本市有名的中醫(yī)藥一條街，街道兩旁林立著大大小小的藥鋪和中醫(yī)館。
他的目標，是其中最大，也是招牌最古老的一家——“同仁堂”。
這種百年老字號，最重信譽，也最有見識，最有可能識別出止血草的真正價值。
走進藥鋪，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
高大的紅木藥柜，穿著白大褂的伙計，還有幾個正在排隊抓藥的客人。
一切都井然有序。
陸哲走到一個專門負責收購藥材的柜臺前。
柜臺后坐著一個身穿唐裝，頭發(fā)花白，戴著老花鏡的老者。他正拿著一把小銅秤，慢條斯理地稱量著一些干癟的藥材，神情專注，對陸哲的到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老先生，您好?！?/p>
陸哲將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放在柜臺上，推了過去。
“我這里有些草藥，想請您看一看，收不收?！?/p>
老者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這才抬起頭，扶了扶眼鏡，瞥了一眼那個廉價的塑料袋。
他的眼神很平淡，帶著一種見慣了的職業(yè)性漠然。
每年都有不少人從鄉(xiāng)下挖些所謂的“野生藥材”，想來碰碰運氣。
大多都是些不值錢的普通貨色。
“放那吧?！?/p>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又低下頭，繼續(xù)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
陸哲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著。
過了約莫兩三分鐘，老者才稱完了手上的藥材，用一張草紙包好，遞給旁邊的伙計。
他端起手邊的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后，他才伸出手，有些隨意地將那個黑色塑料袋拉到自己面前，解開了袋口。
一股遠比藥鋪中任何藥材都要清新、純粹的草木清香，瞬間從袋口逸散開來。
老者的動作，停住了。
他那只端著茶杯的手，懸在了半空。
他皺了皺眉，將茶杯放下，把塑料袋的口子又拉大了一些。
十幾株青翠欲滴，仿佛還帶著晨露的草藥，呈現(xiàn)在他眼前。
老者的眼神，終于變了。
那是一種專業(yè)人士看到超出自己認知范圍事物時的驚疑。
他行醫(yī)五十年，經手過的名貴藥材不計其數(shù)。什么百年野山參，太歲肉靈芝，他都見過。
可他從未見過形態(tài)如此完美的草藥。
那不是普通的植物。
那葉片上的脈絡，那根莖的質感，都透著一股無法言喻的“靈性”。
他小心翼翼地從袋子里取出一株止血草，托在掌心。
入手溫潤，帶著一絲涼意，仿佛握著的不是一株草，而是一塊上等的玉。
他將草藥湊到鼻尖，輕輕一嗅。
那股清香直入肺腑，讓他渾身的毛孔都仿佛舒張開來，連日來看診的疲憊都消散了幾分。
老者臉上的表情，從驚疑，逐漸轉為了凝重。
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又拿出一個放大鏡，將那株止血草放到一盞臺燈下，仔細地觀察起來。
柜臺周圍的幾個伙計和客人都被這邊的情況吸引，好奇地圍了過來。
“李老，這是什么藥材??？從沒見過?！?/p>
“是啊，聞著味道都舒服。”
被稱為“李老”的老中醫(yī)沒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手中的那株草藥上。
他看得越久，臉上的神情就越是震撼。
最后，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從草藥的根莖上，用指甲掐下米粒大小的一點，放進了嘴里。
入口的瞬間。
一股磅礴的、精純到極點的生命能量，在他的舌尖炸開。
那股能量順著他的喉嚨，涌入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因為年老而有些衰敗的身體機能，在這一刻，竟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
他的雙手，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是激動。
是狂喜。
是發(fā)現(xiàn)神跡時的不敢置信。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老眼里，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地盯著陸哲。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了調，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音。
“年輕人，這……這神物，你從哪兒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