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新中市場，已經(jīng)快兩點半了。走道里的攤位早已關(guān)了燈，只有麻辣燙的鋁鍋還冒著氣。林秋把車推進(jìn)自家小店，拉下卷簾。里屋燈還亮著，媽媽馬玉蘭還沒睡，披了件舊毛衣，正在燒水。
“怎么回來這么晚？”她把水壺關(guān)了火，抬眼看他，“你那件外套又濕了?？炷眠^來我給你烘烘?！?/p>
林秋脫下外套掛在椅背上，說：“最后一單送到皓宸公寓，沒想到出事了?！?/p>
“什么事？”馬玉蘭皺眉。
“有人吃了外賣過敏，沒一會就暈了，我走的時候已經(jīng)蓋了白布?！绷智镎f完，自己倒了杯熱水，手心慢慢暖起來。他不想細(xì)說。他從小就這樣，遇到心煩的事，先自己悶在心里。馬玉蘭看他一眼，沒追問，轉(zhuǎn)而說：“明天早上六點你姐來拿喜糖，你別睡太死?！?/p>
“她明天去見邵家的叔伯？”林秋問。
“是啊，訂婚前總要走一趟。”馬玉蘭說到這兒，放下水壺，像剛想起什么，拿出一封信一樣的東西遞給林秋，“下午有個快遞，說是‘安心島’寄的，寫你名字的。你看看?！?/p>
林秋接過拆開，里面是一張“會員升級通知”。上面寫著：尊敬的馬女士，您的幸?？▽⒂诒驹律墳椤敖鹂ā?，年費18000元，如需取消請于三日內(nèi)辦理，否則將自動扣費。付款人：馬玉蘭。收件備注：聯(lián)系人林秋。
馬玉蘭急了：“我沒辦這個。我只在那邊聽了講座，交了個百來塊報個課。怎么就成了會員？”
“他們挺會拉人頭。”林秋揉了揉眉心，“你什么時候去的？”
“上周，他們在市場外面搭臺子，說聽課就送雞蛋。我跟老劉去看熱鬧，結(jié)果……唉，我也糊涂?！瘪R玉蘭有點懊惱，她拿布擦桌子，越擦越用力，“我就想學(xué)個手機(jī)交醫(yī)保，誰知道……他們給我拍照，拿身份證復(fù)印，說是系統(tǒng)需要?！?/p>
“明天我去找他們?！绷智锇涯菑埣堈燮饋?，塞進(jìn)抽屜，“你先別管?！?/p>
他喝完水，去里屋沖了個冷水澡。鏡子里他的眼睛更紅了。關(guān)燈躺下的時候，腦子里還是那幾個字：三燕，L23，橙。他從床頭摸到手機(jī)，打開備忘錄，寫下：三燕-L23-橙。寫完才驚覺自己好像在記一串陌生人的遺言，心里莫名有點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