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破廟中,皚皚白雪將整個寺廟堆積。
周錦時渾身打顫,白芷正在緊緊的抱住自己。
難道真的沒有路了嗎?
可是她無論如何都想活下來,不管世道是否艱難。
額頭發(fā)燙的她甚至有一些神志不清,一時分不清自己現(xiàn)在的路應(yīng)該如何走。
白芷感覺到被抱著的人有一些顫抖,睜開雙眼的時候,看見臉頰通紅并默默流著眼淚的周錦時。
白芷的心突然間有一些揪著疼,這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的小姐還像從前那樣。
“小姐,不要哭了,我們等著將軍和夫人回來為我們做主?!?/p>
白芷現(xiàn)在還想著若是將軍和夫人在的話,小姐就不會受此委屈了。
“我們回不去了,周府...我們回不去了。”周錦時現(xiàn)實(shí)的說道。
沒多久滿京城就會知道周家嫡次女毒害老夫人,大逆不道。
但周府念及情分,只是趕出府上留一條活路,世人提及的時候,只會罵她,并且還會說周府仁義。
呵,所以就算她的親生父母寵愛她,又能有什么理由接她回去呢?
況且她就算不是真正的周錦時,也知道原主過的并不好,如果父母真的寵愛怎么這數(shù)十年卻從無過問。
周錦時看著漫天的飛雪,心中不免一陣刺痛。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吃飽飯吧。
“身上可有銀子?”周錦時虛弱的問道。
“小姐,咱們什么都沒拿就被趕出來了。”白芷哭泣的說道。
看著自己身上不多的首飾,周錦時說道:“拿著這些去當(dāng)了吧,看看能換多少銀子,買一些饅頭回來?!?/p>
“小姐你還發(fā)著高燒,我們還是找個大夫先看一看吧。”白芷著急的說道。
“不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兌一些銀子,吃飽了之后咱們得找個能夠落腳的地方,我多喝一些熱水就可以。”
其實(shí)周錦時現(xiàn)在動彈一下便渾身疼,鞭子抽打的傷口,現(xiàn)在連同自己的衣裳都粘連在了一起。
發(fā)燒怕是也是因?yàn)閭诟腥?,現(xiàn)在她只想好好找一張床上休息,在喝一點(diǎn)熱水。
“小姐,那您要保持清醒,切莫睡了過去,我現(xiàn)在就去當(dāng)了首飾。”
說罷,白芷轉(zhuǎn)身就走了。
周錦時身上的疼痛讓自己無法睡去。
她在白芷走后她的眼淚像是線一樣不停的掉落,的確委屈。
在現(xiàn)代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受盡了很多屈辱,她只是想有人愛自己而已,有什么錯呢?
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古代,還是個大戶人家,還是嫡女,這配置咱就是說已經(jīng)算是可以了,沒想到世家的勾心斗角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若是這樣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正當(dāng)絕望之際,便聽到有人說道:“這次的貨質(zhì)量都不是很好?!?/p>
男子的聲音低語:“我們主子付錢可不是讓你找這些貨的,若是下次在沒有好的咱們這個生意便不用談了?!?/p>
“別別別,馮老哥,主要是咱背后的主顧要的未免太勤了一些,這可是天子腳下,被發(fā)現(xiàn)了,可是掉腦袋的罪名。”男子低頭哈腰的說道。
此人正是皇城腳下,最大地下商張賀。
說來地下商便是竟干那見不得人的生意,有些達(dá)官貴人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便會通過地下商進(jìn)行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地下商乃是皇城明上禁止的,實(shí)則暗地里的交易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地下商每年要上交的稅就是一筆不小的金額。
只要是不鬧的太過分,皇帝不會管這件事的。
馮辛之說道:“你盡管去弄,就算真掉了腦袋,主顧也是有權(quán)利能將你分離的腦袋再給你安上?!?/p>
周錦時不是傻子,這番對話自然是聽的明了,這兩人不就是人販子嗎?
只希望此時白芷不要回來,如果回來被發(fā)現(xiàn),就她倆手無縛雞之力,都會被抓走。
真是一層層危機(jī)啊。
她忍著疼痛,慢慢起身脫下鞋子,準(zhǔn)備找個地方先藏起來。
每動一下便是身上皮扯著的痛,她咬緊牙關(guān)輕輕的移動,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豆粒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落,此時已經(jīng)是虛弱到了極致。
奈何荒廟藏身之地太少,她只能躲在佛像下面的桌子里,用簾子遮掩好。
張賀此時心里想,什么達(dá)官貴人他沒見過,還什么掉腦袋在安上,這些人遇事只會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
他嘴上答應(yīng)著,給他一段時間,定然會將此事辦好,但是心里也發(fā)愁。
正在思索之際,他看見積雪上的腳印,心里面保持著一份警惕。
雖然地下商的交易眾所周知,但是都是秘密進(jìn)行的,若是被有心之人供出也是很棘手。
支走了馮辛之,他看著雪上的腳印,推斷出是女子。
皇城腳下,想弄到失蹤人口其實(shí)是不容易的,現(xiàn)在也只能是碰碰運(yùn)氣。
周錦時聽到腳步聲,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的連呼吸聲都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眼淚不停的往下滴落。
張賀看到藏在門前的鞋子,頓時發(fā)出了一陣笑聲:“還是個聰明的?!?/p>
“可惜啊,你是時運(yùn)不濟(jì)啊,這間荒廟哪里有什么容身之所呢?”
張賀順著就走到了佛像前的桌子前,掀開了簾子,就看到了因?yàn)楹ε聹喩戆l(fā)抖的周錦時。
張賀不是第一次見到女子眼神中的害怕,但是那是他第一次心軟。
周錦時因害怕瞪大的眼睛,不停的流淚,甚至都忘記了眨眼。
“是你命不好?!睆堎R避開了周錦時的眼神,直接將她敲暈了準(zhǔn)備背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錦時身上滿是血淋淋,但是就全當(dāng)沒看見了。
......
這面白芷拿著周錦時身上的首飾,去了當(dāng)鋪,誰知當(dāng)鋪的掌柜只是看了一眼,便說道:“小丫鬟,你這些首飾一文不值,都是假的,怎么騙人還騙到當(dāng)鋪來了?!?/p>
白芷頓時就急得哭了出來:“掌柜,您在好好看看,我們可是大戶人家,怎么可能會戴著假首飾呢?!?/p>
掌柜又仔細(xì)看了看,“老夫不會看錯的,小丫頭你趕緊走吧,別耽誤我們其他的生意,騙人不是這樣騙的。”
白芷沮喪的從當(dāng)鋪?zhàn)吡顺鰜?,偏巧不巧遇到了前幾日給周錦時看病的大夫。
“鄭大夫。”白芷小跑過去叫道。
鄭科興看清來人,原來是周二小姐的丫鬟,便打起了招呼,“怎么樣你家小姐現(xiàn)在能說話了吧?”
白芷小雞啄米般的點(diǎn)頭回應(yīng)著,“能說話了,能說話了,這還得感謝鄭大夫。”
鄭興科看著白芷腫了的眼睛,心里面覺得還是小孩心性,只不過自家小姐會說話而已,便喜極而泣成這樣。
但是又定眼一看,這小丫頭怎么一副狼狽的樣子,手中還拿著首飾,頓時預(yù)感不對。
“你這是怎么了?”鄭興科順便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店鋪,原來是當(dāng)鋪啊。
白芷忍不住的抽噎了起來,“我們家小姐受了很重的傷,現(xiàn)在需要銀子?!?/p>
她不能向一個外男道出事情原由,因?yàn)榧页蟛豢赏鈸P(yáng),若是讓別人知道了,小姐的名譽(yù)就會受損,雖然現(xiàn)在不知道周家如何對外宣稱的。
現(xiàn)在就是得需要一些銀兩為小姐安排個舒服的住處,看著那日鄭大夫這么幫忙小姐,定也是個好心人,借點(diǎn)銀錢應(yīng)該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吧。
畢竟她們現(xiàn)在連買饅頭的錢都沒有,溫飽都是問題。
鄭科興一聽到銀子便覺得為難了,不是他沒錢,而是他摳啊,是出了名的愛錢且摳。
那日若不是碰巧路過周府,又碰巧需要裝醫(yī)師價錢又給的高,要不然他才不會淌這趟渾水,現(xiàn)在又遇到了借錢,他頓時就覺得肉有一些疼。
他那日便知道這個周府二小姐的日子過的不是太好,哪個嫡女家的吃穿用度能寒蟬成這樣,看來真的是遇到難處了。
不過周錦時倒是沒覺得自己吃穿用度差到哪里去了,因?yàn)樗膊欢诠糯轮裁词巧虾玫牧献?,也沒見過什么世面,還沾沾自喜覺得嫡女的標(biāo)配不錯,還有一個丫鬟,吃飯也不用自己做。
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
此時鄭科興不由一陣嘆氣。
白芷看著鄭科興為難的表情,想了想,鄭大夫應(yīng)該也很是為難吧,穿著的衣裳都是補(bǔ)丁。
還是算了吧,別強(qiáng)人所難,能治好小姐的啞癥已經(jīng)幫了很大的忙了。
“對不起鄭大夫,是奴婢唐突了?!卑总菩辛藗€便準(zhǔn)備匆匆離去,她出來的太久了,小姐還發(fā)著高燒呢。
“誒?我沒說不借啊。”鄭科興望著白芷的背影發(fā)呆,自顧自的說道:“難道我摳的表情這么明顯?”
“不應(yīng)該啊,我覺得我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啊?!?/p>
......
白芷推開荒廟的門,“小姐,我回來了?!?/p>
映入眼簾的便是地上那雙熟悉的鞋子,白芷整間廟大聲的叫道:“小姐,小姐!”
尋找了一圈無果,白芷大聲的抽泣。
“別哭了,吵死了?!蔽蓓斏蟼鱽砺曇簟?/p>
白芷看到來人是異域打扮,便頓時心生警惕。
“大膽賊人,我家小姐被你擄到哪里去了?”白芷因恐懼而渾身顫抖的問道。
“你家小姐?”赤魯若有所思道。
原來剛才那個悄悄脫下鞋子試圖躲避的女子,還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呢。
想起來那個女子不太聰明的樣子,赤魯便笑了起來。
房下的白芷簡直就是急哭了。
赤魯說道:“被人敲暈帶走了,我不是這里人,也不清楚那人是干什么的。”
想了想又繼續(xù)說道:“你還是快去叫家里人一同尋找吧。”
赤魯學(xué)一兩年的中原話,能說到這個程度已實(shí)屬不易,但是也知道剛才的人來者不善。
不是他不出手,而是他現(xiàn)在的境地自己都顧不上怎么能顧得上其他人呢。
白芷聽出了此話的弦外之音,拔腿便跑回了周府。
到了周府門外,掛起了白色的燈籠。
門前賓客紛紛感嘆,生命的悄然若失。
白芷顧不了什么家族的顏面,被管家攔截在門外的時候便嚎啕大哭,說自家的小姐有危險。
對于老夫人的事情,不僅管家知情,整個周府上下誰人不知,癡傻二小姐哪有那個能力去害老夫人啊。
說句不好聽的,她連買鶴頂紅的錢都沒有,除非是有人指使,但是二小姐真的有那個能力和腦袋就接近老夫人嗎?
平時老夫人便厭惡的要命。
就算管家有心也是無力啊。
“如今只是對外宣揚(yáng)老夫人是久病難醫(yī),并沒有說是二小姐...害的。”管家小聲的說道。
“若是還想給二小姐留一條活路,你就趕緊走吧,帶著二小姐離開京中,越遠(yuǎn)越好。”說罷,管家從袖口中掏出了一些銀兩塞入白芷的手中。
白芷連忙拒絕,“管家,小姐是真的遇到危險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所蹤,二小姐還受著傷,生死不明啊,您是看著二小姐長大的,知道她的為人啊?!?/p>
“我給您跪下了,求求您了。”白芷用力的磕著頭,不一會鮮血便順著頭頂流了下來。
管家怎么不知?二小姐雖然癡傻,但是為人還是很善良的,小時候看見從樹上受傷的小鳥,便學(xué)著給小鳥包扎,只不過后來將小鳥活生生的捂死了。
心是好心,只不過事辦的不是那么回事。
況且他若是還想在周府繼續(xù)干下去,這個事情只能順著周府的意愿。
門口的賓客絡(luò)繹不絕,都在小聲的議論著。
管家一時有些掛不住臉了。
這時周錦苑聽到門口的躁動聲,走了出來,便看到了白芷,“你們怎么還有臉回來?”
眾人頓時就豎起了耳朵,就差拿著瓜子來聽八卦了。
白芷下跪的對象立馬轉(zhuǎn)移了,“大小姐,求求您現(xiàn)在派人救救二小姐吧,二小姐失蹤了?!?/p>
“失蹤了和我們周府有何干系?”周錦苑反問道。
眾人一聽便紛紛說道:“這雖然周錦時是個傻子但是好歹也是嫡次女啊,這周大小姐此話何意?”
周錦苑推開白芷說道:“眾人不知,我祖母的死乃是周錦時所害,我們周家念在她有疾的份上,不多加追究,只是除去姓氏,趕出周家,已經(jīng)是我們周家最大的仁慈了。”
說罷看了看白芷,低聲說道:“她若死了,便是她的命。”
白芷看著面目猙獰的周錦苑,頓時明白小姐說的那句周府...我們回不去了。
原來如此,白芷仰天大笑。
整理好儀容儀表說道:“今日周府不仁,冤枉我家小姐?!?/p>
她看向眾人,“三十戒鞭,直定罪名,有官不報,帶病出府,如今失蹤生死不明,以最公道的話,行著最不公之事。”
人群中有人高聲說道:“有官不報,必有問題,這么大的周府竟然容不下一個癡傻嫡次女,如此心胸,周府難當(dāng)鎮(zhèn)遠(yuǎn)侯府啊。”
“是啊?!北娙硕几鸷濉?/p>
周錦苑看著口風(fēng)突然間逆轉(zhuǎn),頓時覺得不妙,準(zhǔn)備吩咐管家將白芷趕走。
豈料白芷大聲說道:“人心叵測,今日就用我這條性命來換我們家小姐的一線生機(jī)。”
說罷,便一頭撞在了周府的門前,鮮血直流,口中喃喃道:“小姐,白芷總算為您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