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十七分,林溪的手機在桌面上震動起來,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眼下的淡青色上。是蘇蔓發(fā)來的微信,附帶一張奶茶店的照片,珍珠在杯底沉得整整齊齊。
「剛下班,犒勞自己一杯芋泥波波,你呢?還在殉職?」
林溪盯著屏幕兩秒,指尖在鍵盤上敲出「快了」兩個字,又覺得太敷衍,刪了重寫:「甲方剛發(fā)了修改意見,看完就走。」
發(fā)送成功的瞬間,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實習生小張抱著筆記本電腦進來,臉上是剛畢業(yè)學生特有的、混合著疲憊和謹慎的表情:「溪姐,周總那邊的補充資料整理好了,你看看?」
「放這兒吧?!沽窒噶酥缸澜?,聲音有點啞。她從下午兩點坐到現(xiàn)在,中間只去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冷掉的面包渣還粘在文件夾邊緣。
小張把文件放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走:「溪姐,剛才陳經(jīng)理過來問,明天上午去鼎盛集團的會議,確定是你帶隊嗎?」
「嗯,定了。」林溪翻開剛送來的資料,紙張邊緣被打印得有些發(fā)卷,「鼎盛那邊是新客戶,陳經(jīng)理讓我親自去?!?/p>
「可是……」小張撓撓頭,「我聽老同事說,鼎盛的市場部負責人特別難搞,上周還有家公司的方案被他當場駁回,說『連客戶需求都沒搞懂,浪費時間』。」
林溪抬眼時,正好對上小張眼里的擔憂。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眉心——這個動作她今天已經(jīng)做了不下二十次:「難搞才正常,不難搞的甲方不是好甲方。放心,我們準備得夠充分?!?/p>
話是這么說,指尖觸到冰涼的杯壁時,她還是輕輕頓了一下。桌上的礦泉水是下午開會時剩下的,瓶身凝著一層水珠,順著桌沿滴下去,在淺色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她其實有點怕。不是怕方案被駁回,是怕應付不來那些藏在「專業(yè)」背后的彎彎繞繞。就像上周那個客戶,明明是自己沒說清需求,方案改到第五版,卻突然拍著桌子說「你們根本不懂我們的品牌調(diào)性」,最后才在助理的暗示下,繞到「下周能不能陪我們?nèi)ヌ苏箷沟恼}上。
成年人的職場,從來不止是做事。
「對了溪姐,」小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外面好像下雨了,挺大的?!?/p>
林溪這才注意到窗外的聲音。剛才還只是零星的雨點敲窗,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嘩啦啦的一片,路燈的光透過雨幕,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暈。她看向窗外,寫字樓的玻璃幕墻映著對面商場的霓虹,被雨水沖刷得像幅暈開的水彩畫。
「知道了,我?guī)Я藗??!顾奄Y料合上,「你先走吧,路上小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