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獅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當凌初提出解除能量壓制、查閱星塵資料、主導研究這三個條件時，黑豹獸人周身的氣壓低得幾乎能凍結(jié)空氣，金瞳里翻涌的怒意像即將噴發(fā)的火山。但他盯著凌初平靜無波的眼睛，看著光腦屏幕上凱倫那份標注著“唯一正向反饋”的檢測報告，最終還是咬牙應了聲“成交”。
能量壓制解除的瞬間，凌初清晰地感覺到空間異能在指尖重新流動——微弱，卻真實。像是被困在狹小空間里許久的鳥，終于能扇動翅膀。他走到光腦前，調(diào)出凱倫共享的星塵資料，指尖劃過虛擬屏幕，快速瀏覽著那些觸目驚心的記錄。
星塵的擴散速度遠超預期。三個月內(nèi)，七個星球徹底淪陷，從生機勃勃的殖民地變成只有狂化種嘶吼的廢墟。資料里附帶著大量影像：溫順的寵物獸眼睛赤紅地撲向主人，理智的商人因一點口角就揮刀相向，甚至連植物都扭曲成吞噬生命的藤蔓……而這一切的源頭，只是那些漂浮在空氣中、肉眼難辨的灰黑色粒子。
“星塵粒子會吸收負面情緒作為養(yǎng)料，濃度越高，放大情緒的效果越強?！眲P倫的備注冰冷而客觀，“獸人基因中存在‘狂化基因片段’，星塵能精準激活這段序列，導致基因鏈不可逆崩潰。”
凌初的指尖頓在“狂化基因”幾個字上。胸口的晶核微微發(fā)燙，像是在呼應著某種同源的危險。這讓他想起末世里那些被虛空能量扭曲的變異體，同樣是被負面能量吞噬，同樣是理智盡失。
難道星塵和虛空裂隙，真的有所關(guān)聯(lián)？
就在這時，光腦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紅色的警告框瞬間覆蓋了整個屏幕：
【緊急警報：極光城東部街區(qū)檢測到高強度星塵聚集，民眾情緒指數(shù)突破臨界值，已出現(xiàn)狂化種攻擊事件！】
屏幕右側(cè)彈出的實時畫面里，曾經(jīng)繁華的商業(yè)街此刻一片混亂。人們互相推搡、嘶吼，有人的皮膚下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狀的黑色紋路，眼睛泛著非人的赤紅。一輛懸浮車失控地撞向人群，引發(fā)更劇烈的恐慌。
凌初的心臟猛地一縮。主星也出事了。
幾乎是同時，房間的通訊器亮起，雷獅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他已經(jīng)換上了全套戰(zhàn)斗戰(zhàn)甲，暗金色的紋路在戰(zhàn)甲表面流動，透著凜冽的殺氣。但他的眉頭緊鎖，金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凝重。
“我現(xiàn)在帶衛(wèi)隊過去處理，你留在堡壘里，不準亂跑。”雷獅的聲音急促，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里的星塵濃度很高，你的排斥反應還不穩(wěn)定，去了只會添亂?！?/p>
“我跟你一起去?！绷璩趿⒖陶f。
雷獅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不行！”
“我必須去?！绷璩醮驍嗨?，指著屏幕上那些被星塵侵蝕的民眾，“你需要能抑制星塵的人，而現(xiàn)在只有我能做到。”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需要親眼看看星塵的形態(tài)，這對研究至關(guān)重要?！?/p>
雷獅的呼吸明顯一滯。他顯然想說“你的安全更重要”，但話到嘴邊，卻被屏幕里越來越失控的畫面堵了回去。他痛恨這種需要依賴別人的感覺，更痛恨自己竟無法反駁凌初的話。
“穿上防護衣，跟緊我，不準離開我的視線范圍半步。”雷獅最終咬著牙妥協(xié)，語氣里的警告意味幾乎要溢出來，“敢擅自行動，我就把你鎖在堡壘的能量艙里。”
“好。”凌初沒有反駁。
幾分鐘后，凌初穿著一身黑色的貼身防護衣，站在堡壘的停機坪上。防護衣的材質(zhì)冰涼，能感覺到微弱的能量波動在表面流轉(zhuǎn)，應該是用來隔絕星塵的。雷獅站在他面前，正低頭檢查防護衣的能量接口，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帶著點粗暴，卻意外地仔細。
“這是緊急供氧裝置，星塵濃度過高時就戴上。”雷獅把一個小巧的面罩塞進凌初手里，指尖不經(jīng)意間擦過他的手腕，兩人都頓了一下，又迅速移開視線。
飛行器的引擎已經(jīng)啟動，發(fā)出低沉的轟鳴。雷獅率先跳上駕駛座，凌初緊隨其后坐進副駕。飛行器猛地升空，沖破云層，朝著極光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透過舷窗，凌初能看到極光城的輪廓在血月的映照下逐漸清晰。那座本該燈火璀璨的城市，此刻東部區(qū)域已經(jīng)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能量爆炸閃過，像瀕死的脈搏。
“星塵是怎么泄漏到主星的？”凌初問。主星的防護系統(tǒng)應該是帝國最嚴密的。
雷獅的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初步排查是一艘走私船。三天前從廢棄星方向駛來，偽裝成普通貨船混過了檢疫站。”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已經(jīng)下令封鎖所有航道，但還是晚了一步?！?/p>
凌初沉默著點頭。又是走私。末世里，總有人為了利益不惜將整個世界拖入深淵，看來這個世界也不例外。
飛行器穿過能量屏障，進入極光城空域。越靠近東部街區(qū)，空氣里的壓抑感就越強烈。即使隔著飛行器的艙壁，凌初也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帶著惡意的能量——和虛空裂隙的能量相似，卻更分散、更隱蔽，像附骨之疽。
胸口的晶核燙得更明顯了，甚至開始微微震顫，像是在排斥，又像是在……共鳴。
“準備降落?！崩转{的聲音拉回了凌初的注意力。飛行器猛地俯沖，在一片相對空曠的廣場上著陸。艙門打開的瞬間，混雜著血腥味和能量焦糊味的熱風涌了進來，還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作嘔的“陰冷”感。
廣場上已經(jīng)有皇家衛(wèi)隊在維持秩序，他們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手持能量網(wǎng)，試圖控制那些開始狂化的民眾。但效果甚微——被星塵侵蝕的人們力大無窮，且毫無痛覺，能量網(wǎng)只能暫時困住他們，很快就會被撕碎。
“分成三組，左翼封鎖街道，右翼建立隔離帶，醫(yī)療隊跟在我身后！”雷獅跳下飛行器，高聲下達命令，聲音透過戰(zhàn)甲的擴音器傳出，帶著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
他轉(zhuǎn)身看向還在飛行器上的凌初，眉頭皺得更緊：“害怕了？”
凌初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跳了下去。腳剛落地，胸口的晶核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是被無數(shù)根細針扎著。周圍的星塵粒子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向他涌來，卻在靠近身體半米處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那是晶核自發(fā)形成的排斥力。
“果然有用?！崩转{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
凌初沒有說話，只是集中精神，嘗試引導晶核的能量向外擴散。微弱的金色光芒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像投入黑暗的一縷微光。那些被光芒觸及的狂化者動作明顯一滯，赤紅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短暫的清明，皮膚上的黑色紋路也淡了幾分。
“有效！”旁邊的衛(wèi)兵驚喜地喊道。
但凌初的心卻沉了下去。他能感覺到，晶核的能量消耗得極快，而且這種排斥力對星塵的影響只是暫時的。一旦能量散去，那些狂化者只會變得更加狂暴。
“不能只靠壓制?！绷璩鯇转{說，“必須找到星塵的源頭，可能是走私船留下的貨物，或者是某個能量裝置。”
雷獅點頭，立刻對通訊器下令：“排查街區(qū)內(nèi)所有可疑物品，重點搜索能量反應異常的區(qū)域！”
就在這時，廣場邊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一棟建筑的外墻被炸開一個大洞，一頭體型龐大的變異犬沖了出來——它的皮毛已經(jīng)脫落，露出暗紅色的肌肉，嘴里淌著粘稠的涎水，眼睛赤紅如血，顯然是被星塵侵蝕的狂化種。
變異犬嘶吼著撲向最近的衛(wèi)兵，速度快如閃電。那衛(wèi)兵來不及反應，只能下意識地舉起盾牌。
“小心！”凌初瞳孔驟縮，想也沒想就調(diào)動空間異能，將那名衛(wèi)兵瞬移到自己身邊。
幾乎是同時，變異犬的利爪拍在盾牌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盾牌瞬間凹陷變形。
“謝、謝謝！”被救下的衛(wèi)兵驚魂未定地道謝。
雷獅已經(jīng)沖了上去，光刃出鞘，帶著凌厲的風聲劈向變異犬的脖頸。“砰”的一聲巨響，光刃與變異犬的皮膚碰撞，竟只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這家伙的皮膚硬化了！”雷獅低罵一聲，身形靈活地避開變異犬的反撲。
凌初看著纏斗在一起的一人一獸，又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多的狂化者，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保留了。
他閉上眼睛，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胸口的晶核上，低聲道：“以我之名，引源凈化?！?/p>
金色的光芒驟然爆發(fā)，比剛才明亮了數(shù)倍，像一顆小型的太陽。這一次，光芒不再是微弱的排斥，而是帶著主動的“凈化”之力，所過之處，空氣中的灰黑色星塵粒子如同冰雪遇陽，瞬間消融。
狂化者們發(fā)出痛苦的嘶吼，紛紛抱頭倒地，皮膚上的黑色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那頭變異犬也動作一僵，赤紅的眼睛恢復了些許清明，竟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轉(zhuǎn)身想逃。
“就是現(xiàn)在！”凌初對雷獅喊道。
雷獅眼神一凜，抓住機會，光刃凝聚起更強的能量，精準地劈在變異犬的脖頸上。這一次，光刃順利切開了它的皮膚，深可見骨。變異犬發(fā)出一聲哀鳴，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徹底沒了聲息。
金色的光芒漸漸散去，凌初臉色蒼白如紙，踉蹌著后退一步，差點摔倒。剛才那一下，幾乎耗盡了他僅存的能量。
雷獅立刻上前扶住他，眉頭緊鎖：“說了不準逞強！”語氣雖然嚴厲，手上的力道卻很輕柔。
凌初靠在他懷里，喘著氣，低聲道：“找到……源頭了嗎？”
雷獅的通訊器恰在此時響起，衛(wèi)兵的聲音帶著興奮：“元帥！在街區(qū)中心的廢棄倉庫里發(fā)現(xiàn)大量星塵容器，應該是走私船藏匿的貨物！”
“很好?！崩转{松了口氣，低頭看向懷里的凌初，金瞳里的偏執(zhí)和怒火褪去，只剩下復雜的情緒，“撐住，我們帶你回去。”
凌初沒有回答，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能感覺到雷獅的戰(zhàn)甲帶著冰涼的金屬感，卻意外地讓人安心。胸口的晶核還在微微發(fā)燙，像是在提醒他，這場與星塵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
而他和這個偏執(zhí)的黑豹獸人之間，似乎也有什么東西，隨著剛才的并肩作戰(zhàn)，悄然改變了。那道因“掌控”與“反抗”產(chǎn)生的裂痕里，似乎有了一絲不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