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嘀嘀”聲,此刻像一把生銹的鋸子,在死寂的ICU病房里,緩慢地切割著林晚殘存的意識。濃重得化不開的消毒水氣味,冰冷地鉆進鼻腔,卻壓不住耳邊那對狗男女黏膩又惡毒的私語。
“柔柔別擔心,醫(yī)生說了,她撐不過今晚。”丈夫江嶼白的聲音,是她曾經沉溺的溫柔鄉(xiāng),此刻卻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她的耳膜。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嘴角噙著志在必得的笑,那雙曾深情凝望她的眼睛,現(xiàn)在恐怕正充滿算計地落在旁邊女人隆起的肚子上?!爸灰氏伦詈笠豢跉?,溫氏集團那30%的股份就到手了。到時候,我們的孩子,想上哪所國際幼兒園,就上哪所?!?/p>
氧氣面罩猛地被掀開!
一股冰冷尖銳的空氣驟然灌入,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狠狠嗆進林晚的肺里!火燒火燎的劇痛瞬間攫住了她,每一個肺泡都在尖叫。她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拼命想睜開沉重的眼皮。視野模糊,只有睫毛縫隙里透進來的一線慘白燈光,以及一只涂著鮮紅蔻丹、指甲修剪得無比精致的手——那只手,正死死地、毫不留情地按在她的氧氣閥開關上!
“嶼白哥,你還等什么呀!”蘇柔甜得發(fā)膩的嗓音,此刻淬滿了最冰冷的毒液,帶著迫不及待的興奮催促著,“快拔管??!遺產繼承協(xié)議寫得清清楚楚,必須等她‘自然死亡’才生效!我們得抓緊時間!”
那只曾經在神圣的婚禮上,為她戴上象征永恒婚戒的手,此刻,毫不猶豫地、堅定地攥住了連接她生命通道的氧氣管。塑料軟管在他指間發(fā)出不堪承受的細微呻吟。
林晚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徹底吞噬前,最后捕捉到的,是江嶼白一聲帶著解脫般輕松、甚至隱含笑意的嘆息,那聲音如同地獄的喪鐘,直直敲進她靈魂深處:
“晚晚,別怪我。你活著……實在太礙事了?!?/p>
“嘀——————————”
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一聲凄厲絕望的長鳴,劃破了病房死寂的空氣。
“砰!”
林晚猛地睜開眼,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實木桌面上,劇烈的眩暈感讓她瞬間反胃。炫目的水晶吊燈散發(fā)著刺眼的光芒,逼得她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涌出。她下意識地攥緊拳頭,掌心傳來桌面堅硬冰冷的真實觸感,讓她混亂的大腦為之一震。
“發(fā)什么呆?林大小姐該不會是臨陣后悔,不想簽了吧?”
一個熟悉到刻骨銘心、帶著一絲戲謔和不耐煩的嗓音,從對面?zhèn)鱽?。林晚僵硬地抬起頭,撞進江嶼白那雙深邃、此刻卻寫滿勢在必得的眼眸里。他姿態(tài)閑適地靠在高背椅上,修長的手指將一支昂貴的金筆隨意地推到她面前,無名指上那枚象征著婚姻誓言的鉑金婚戒,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無情的光澤。
“簽了這份婚前協(xié)議,”他嘴角勾起一抹公式化的、毫無溫度的笑意,“江太太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了。”
婚前協(xié)議……
林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她緩緩地、幾乎是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低下頭。目光落在面前那張散發(fā)著淡淡油墨味的、略顯泛黃的A4紙上。頂頭一行加粗的黑體字,像針一樣扎進她的眼睛——《婚前財產公證書》。
她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動,掠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最終死死地釘在了第十二條:
「協(xié)議第十二條:如江嶼白在婚姻存續(xù)期間發(fā)生婚內出軌行為(指與配偶以外異性發(fā)生性關系),則自愿放棄其名下所有婚前及婚后財產所有權,凈身出戶?!?/p>
呵……
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她撕裂的悲愴和荒謬感,從心底最深處洶涌而出,瞬間淹沒了她。前世,她就是被這看似堅不可摧的“忠誠條款”徹底迷惑,感動得熱淚盈眶,以為自己找到了世間最可靠的愛與保障。她像個傻子一樣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滿心歡喜地踏入婚姻的墳墓。
她哪里知道,就在這份協(xié)議厚厚的補充頁里,藏著江嶼白讓私人律師精心埋下的、足以將她打入地獄的陷阱條款——「出軌行為認定需提供具有法律效力的、清晰可辨的床照或**視頻作為直接證據(jù),其他間接證據(jù)(如曖昧短信、證人證言等)均不予采納?!?/p>
這個陷阱,直到她親眼撞破江嶼白和蘇柔在他們新婚的、鋪著她精心挑選的紅色床單的婚床上翻云覆雨時,才轟然炸開!那一刻,極致的憤怒和羞辱讓她失去了理智,她尖叫著舉起手機想要拍下這鐵證,卻被反應過來的江嶼白狠狠一把推開!她踉蹌后退,高跟鞋踩空,整個人從旋轉樓梯上滾落下去……
高位截癱。
整整三年生不如死的囚禁。
最后,在病床上,在氧氣被切斷的絕望窒息中,聽著這對狗男女謀劃著如何瓜分她的遺產,凄慘地死去。
“怎么?我們林家的大小姐,這是要反悔了?”江嶼白的聲音將她從滔天的恨意中拉回現(xiàn)實。他微微傾身向前,那張英俊得足以迷惑眾生的臉靠近了她,身上那股她曾無比迷戀的、清冽的薄荷須后水的味道,此刻卻像毒氣般縈繞過來,讓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還是說,你那些所謂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前世,她就是溺死在這份虛假的溫柔陷阱里,萬劫不復。
林晚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悲傷,不是憤怒,而是一種看透一切、冰冷刺骨的、帶著毀滅意味的笑。那笑聲不大,卻讓江嶼白微微蹙起了眉頭,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抓過桌上那支冰冷的金筆。筆尖懸停在協(xié)議第十二條的下方空白處,沒有絲毫猶豫,手腕用力,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決絕的聲響,一行凌厲的字體被她用力添了上去:
「補充條款:若林晚在婚姻存續(xù)期間因任何意外事件導致死亡(包括但不限于車禍、墜樓、溺水、中毒、醫(yī)療事故、自然災害、人為傷害等),則江嶼白名下所有婚前及婚后財產(包括但不限于動產、不動產、股權、基金、存款、保險收益等一切有形及無形資產),將全部歸林晚生前合法指定的唯一繼承人所有。江嶼白自愿放棄所有財產主張權利,凈身出戶。」
最后一個句號,她幾乎是帶著刻骨的恨意,重重地頓下,墨跡濃重得幾乎要穿透紙背。
整個會客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
江嶼白臉上的從容和戲謔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死死地盯著那行憑空多出來的、字字誅心的補充條款!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從他脊椎骨竄起。
“林晚!”他猛地探身,一把狠狠攥住林晚纖細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直接捏碎她的骨頭,聲音里帶著被冒犯的暴怒和難以置信,“你這是什么意思?!咒我當鰥夫?!你他媽瘋了?!”
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林晚悶哼一聲,但她臉上那冰冷的笑意卻絲毫未減。她用力地、毫不退縮地抽回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膚上立刻浮現(xiàn)出清晰的青紫指痕。她將那份協(xié)議,帶著那行新添的、如同毒咒般的條款,猛地轉了個方向,正正地推到江嶼白的眼皮底下。
“怎么,江總這是……怕了?”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充滿了尖銳的挑釁,“簽啊。你剛才不是還在信誓旦旦,說會一輩子對我好,永不辜負我嗎?難道你的誓言,連我這點小小的‘杞人憂天’都承受不起?”
江嶼白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死死地盯著那行字,眼神陰鷙得像是要滴出墨來。那行字在他眼中,不再僅僅是文字,而是一條盤踞在象征著他們即將締結的婚約之上的、吐著猩紅信子的毒蛇!它在獰笑,在嘲弄他精心布置的一切。
時間仿佛凝固了。足足有五六秒,兩人在無聲地對峙。林晚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緒風暴——最初的驚愕和暴怒,漸漸被一種冰冷的審視和算計所取代,最后,凝固成一種居高臨下的、帶著濃濃輕蔑和嘲諷的寒冰。
“行?!苯瓗Z白忽然扯出一個極其冰冷、毫無溫度的笑容,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他抓起那支金筆,龍飛鳳舞地在協(xié)議末尾簽下自己的名字,力透紙背。然后,他伸出拇指,重重地、帶著一絲發(fā)泄般的力量,按在了印泥盒里,隨即狠狠地將鮮紅的指印摁在了那條補充條款的末尾。
“啪!”
指印落下的聲音,清脆得刺耳。
“林晚,”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曾讓她沉淪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譏諷,冰冷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扎向她最脆弱的地方,“你這種貪生怕死、疑神疑鬼的樣子……”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薄唇貼近她的耳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頸側肌膚上,每一個字都像裹著蜜糖的砒霜:
“真讓人……惡心透頂。”
婚禮盛大而奢華,轟動了整座城市。
江家大手筆包下了一艘豪華游輪“海洋之星”。甲板上鋪滿了從荷蘭空運而來的、嬌艷欲滴的紫色郁金香,在陽光下散發(fā)著馥郁的芬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穿著考究的賓客們舉著香檳,臉上堆砌著程式化的笑容,圍繞著新人,送上無數(sh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虛偽祝福。沒有人注意到,站在新郎身邊、穿著價值連城的定制婚紗的新娘林晚,她捧著那束象征幸福的潔白鈴蘭的手,在無人看見的角落,正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海風帶著咸腥濕潤的氣息,猛烈地吹拂著林晚裸露的肩頸,讓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她下意識地扶住了身旁冰冷的船舷欄桿,目光投向遠處翻涌的、深藍色的海面。
就是這里。
前世,就在這艘游輪首航的“蜜月之旅”上,就在這片甲板上,她“意外失足”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當然,事后調查發(fā)現(xiàn),那個角度的監(jiān)控攝像頭,“恰好”在那關鍵的時刻發(fā)生了故障。一場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意外”。
“滴——”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起伏的機械合成音,毫無預兆地在林晚的腦海中突兀響起!
“檢測到強烈求生意志與時空回溯能量……【死亡預警系統(tǒng)】綁定宿主成功。正在初始化……”
林晚渾身劇震,扶住欄桿的手指瞬間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強烈的眩暈感再次襲來。
下一秒,她的眼前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出一塊半透明的、散發(fā)著幽藍色微光的光屏!光屏中央,一個刺目的血紅色警告框正在瘋狂閃爍跳動,伴隨著尖銳的、只有她能聽到的警報蜂鳴:
【死亡預警!】來源:江嶼白
危險行為:投毒(高濃度氰化物)
預計發(fā)生時間:00:09:58
倒計時:00:09:57…00:09:56…
鮮紅的數(shù)字,像生命流逝的沙漏,冷酷地跳動著。
“晚晚?”江嶼白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他端著兩杯晶瑩剔透的紅酒,步伐優(yōu)雅地走近。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胸前口袋里,還別著她今早親手在花園里采摘、為他別上的那朵紅玫瑰,此刻在陽光下嬌艷欲滴,像一顆凝固的血珠。
他臉上掛著溫柔體貼的笑意,將其中一杯酒遞向她:“客人們都等著新人去敬酒呢。來,先喝一杯定定神?”
猩紅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壁里輕輕晃蕩,折射出妖異的光芒,像極了……凝固的血液。
林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他左手遞過來的那杯酒上。前世,就是在象征甜蜜的交杯酒環(huán)節(jié),她喝下了這杯毒酒,隨后在劇痛中倒下。醫(yī)院出具的死亡報告上,白紙黑字地寫著:“誤食被氰化物污染的深海魚籽醬”——一個設計得天衣無縫的“意外”。
“系統(tǒng),”林晚在心中急促地默念,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腔,“能具體檢測到毒物的位置嗎?在哪杯酒里?”
光屏上的紅色警告框下方立刻彈出新的信息流,并迅速生成一幅酒杯的立體掃描圖。一個刺眼的紅點,精準地標記在**左手酒杯杯沿內側,約3點鐘方向的位置**,旁邊標注著:【檢測到微量氰化物結晶殘留】
江嶼白已經將那杯致命的毒酒,遞到了她的唇邊。水晶杯冰冷的觸感貼上她的皮膚,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她,帶著一種獵人欣賞獵物步入陷阱的、不易察覺的期待。
死亡的倒計時,在腦海中滴答作響,如同催命的鼓點。
“等等……”林晚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痛苦地按向自己的小腹,身體微微弓起,聲音帶著難受的顫抖,“我……我突然感覺好惡心……可能是暈船……又像是……孕吐……”
“孕吐?”江嶼白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錯愕和疑慮,眉頭下意識地皺起。
就在他這分神的電光火石之間,林晚像是站立不穩(wěn)般,身體猛地一個“踉蹌”,狠狠地撞向了他端著酒杯的手臂!
“啊!”
“嘩啦——!”
一聲驚呼伴隨著玻璃碎裂的刺耳聲響!江嶼白左手那杯猩紅的毒酒,毫無保留地、全部潑灑在他那身價值不菲的深藍色阿瑪尼高定西裝上!深紅色的酒液迅速暈染開一大片污漬,刺目得如同傷口。
“對不起!對不起嶼白!”林晚驚慌失措地連聲道歉,臉上寫滿了無辜和愧疚。她手忙腳亂地抓起旁邊餐桌上潔白的餐巾,撲過去慌亂地替他擦拭胸前的酒漬,手指“不經意”地、快速地從他拿著另一只(無毒)酒杯的右手指縫間掃過。
“滾開!別碰我!”江嶼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激怒了,尤其是看到自己心愛的西裝被毀,他猛地一把揮開林晚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后退了一步。他低頭看著胸前的狼藉,臉上溫柔的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毫不掩飾的暴戾和煩躁。
就在他低頭查看污漬、注意力被完全轉移的這不到兩秒鐘的寶貴間隙!林晚的眼底,寒光乍現(xiàn)!
她的動作快如鬼魅,仿佛經過千百次的演練。借著身體側傾、手臂自然擺動的掩護,右手如靈蛇般探出,食指和中指閃電般在兩只酒杯纖細的杯柄處一捻、一錯!
“唰!”
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殘影。
兩只外形幾乎一模一樣的酒杯,瞬間完成了位置的調換。那只沾有致命氰化物的酒杯,此刻正穩(wěn)穩(wěn)地、無聲地落在她的掌心。而原本無毒的那一杯,則被順勢塞回了江嶼白下意識伸出的右手中。
“都是我的錯……”林晚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和討好,她將自己手中那杯(有毒的)酒塞回給江嶼白,同時將另一杯(無毒的)穩(wěn)穩(wěn)地端在自己手里,臉上擠出一個歉疚又帶著點討好的笑容,“喝我這杯賠罪吧,老公?你不會真的生我的氣吧?今天可是我們的大喜日子……”
江嶼白下意識地接住了被塞回來的酒杯,目光落在林晚手中那杯她剛剛“換”過來的、原本屬于他自己的無毒酒杯上。他盯著那杯清澈的酒液,又看看林晚那張寫滿“無辜”和“討好”的臉,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松弛下來,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甚至帶著點殘忍興味的弧度。
“當然,”他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低沉磁性,甚至還帶上了一絲寵溺。他主動伸出手臂,繞過林晚的臂彎,兩人的手臂交纏在一起,標準的交杯酒姿勢。他手中的酒杯(有毒的那杯)貼近自己形狀完美的唇畔,目光卻牢牢鎖住林晚的眼睛,像在欣賞她最后的表演,“我的太太。新婚快樂?!?/p>
林晚也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無毒的那杯),迎上他的目光,扯出一個極其燦爛、眼底卻毫無笑意的笑容:“新婚快樂,老公?!?/p>
在無數(shù)賓客或祝福、或羨慕的目光注視下,江嶼白毫不猶豫地仰起頭,喉結滾動,將杯中的猩紅液體一飲而盡!一滴暗紅的酒液,順著他線條流暢的下頜滑落,滴在他潔白的襯衫領口,像一滴……死神落下的眼淚。
“咳咳!呃……嗬嗬……”
幾乎是在酒液入喉的下一秒!江嶼白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隨即被一種極致的痛苦和驚駭所取代!他猛地丟開酒杯(水晶杯砸在甲板上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雙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額頭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而起,眼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充血、外凸!他的身體劇烈地痙攣著,像一只被扔上岸的魚,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噗通!”他再也站立不住,痛苦地蜷縮著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堅硬的甲板上!他掙扎著,雙手胡亂地向前抓去,正好抓住了鋪著白色桌布的長桌邊緣!
“轟隆——嘩啦——!”
伴隨著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巨響和玻璃碎裂的刺耳交響樂,整座由無數(shù)高腳杯精心搭建而成的、足有七八層高的香檳塔,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轟然倒塌!晶瑩的碎片、淡金色的酒液四處飛濺,淋了周圍躲避不及的賓客一身!
“啊——!”
“天?。≡趺椿厥??!”
“嶼白!嶼白你怎么了?!”蘇柔那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聲在混亂中格外突出,她撥開人群,驚慌失措地撲到江嶼白身邊,看到他那副瀕死的慘狀,猛地抬起頭,充滿怨毒和指控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狠狠射向林晚,聲音尖銳得幾乎變了調:“酒!是酒里有毒!林晚!是你下的毒!你想害死嶼白!”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驚恐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林晚身上。
就在這片極致的混亂和指責聲中,林晚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猛地撞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被迅速地、帶著一絲慌亂地塞進了她婚紗側面的口袋里。
林晚不動聲色地垂下手,指尖探入口袋,觸碰到那冰冷的金屬和玻璃質感。她微微低頭,用眼角的余光飛快地瞥了一眼——是江嶼白的手機!屏幕甚至還是亮著的,停留在微信聊天的界面。
最新一條信息,赫然來自蘇柔的頭像:
「放心,等她死了,我會立刻處理掉裝氰化物的那個小藥瓶,保證干干凈凈。你這邊記得把‘意外’的證據(jù)鏈做完整,特別是那份海鮮供應商的‘污染報告」。」
而在這條信息的上方,是江嶼白在幾分鐘前的回復:
「明白。遺囑我已經緊急修改公證完畢:如果我發(fā)生任何意外死亡,名下所有財產,包括即將到手的溫氏股份,全部由蘇柔繼承?!?/p>
“嗚哇——嗚哇——嗚哇——”
遠處,由遠及近傳來救護車撕心裂肺的鳴笛聲,急促得如同死神的號角。
林晚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看著醫(y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將已經口吐白沫、瞳孔開始渙散的江嶼白抬上擔架?;靵y中,她微微彎下腰,靠近江嶼白那張因痛苦和窒息而扭曲發(fā)青的臉龐,用只有他們兩人能勉強聽到的、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寒流的聲音,輕輕說道:
“搶救室VIP房的感覺,熟不熟啊,江先生?”
說完,她直起身,在蘇柔怨毒得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注視下,從容地舉起了自己手中那杯一直未曾動過的、象征著“交杯”的酒。
手腕輕輕一傾。
猩紅的酒液,如同粘稠的血液,從剔透的水晶杯中汩汩流出,澆灌在鋪著昂貴柚木的甲板上,迅速滲入木板微小的縫隙之中,蜿蜒流淌,勾勒出詭異而刺目的圖案。
林晚隨手將空杯扔在甲板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她抬起眼,看向臉色煞白如鬼的蘇柔,以及周圍驚疑不定的賓客,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致冰冷、帶著無盡嘲諷的弧度,清晰地宣布道:
“忘了告訴各位——”
“我的這杯‘交杯酒’……”
“從始至終,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