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沒有回家,而是叫上助理蕓香,直奔葉家早期廢棄的實驗室。
蕓香曾是葉家染坊的學(xué)徒,因天生聰明靈巧,被葉瀾破格提拔為她的助理。
她敬佩葉瀾而傾心追隨。
這是葉瀾白天就計劃好的行程,她要從父親留下的成堆資料中找到靈感和證據(jù)。
當然葉瀾深夜來這里,也不僅是為尋找證據(jù),更是為在危難時刻找到支撐自己的力量。
生銹的鐵門被推開,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
葉瀾的高跟鞋碾碎地上的玻璃碴,清脆的響聲在空蕩的實驗室里撞出回音。
蕓香攥著帆布包,緊緊跟在葉瀾身后,眼神中滿是關(guān)切。
“葉總,下午我把西墻貨架翻了兩遍……但……”蕓香輕輕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猶豫。
電一時未送上,她們只能用手機電筒的光束來回掃視,光束掃過掛著蛛網(wǎng)的貨架,褪色的“莨綢實驗”標簽像一塊舊傷疤,貼在積灰的玻璃瓶上。
蕓香不小心踢到搪瓷盆,靛藍色粉末揚起。
葉瀾蹲身時膝蓋撞在染缸邊緣,疼得她眉骨驟緊。
照明恢復(fù)的剎那,蕓香突然指向墻角:“葉總,這染缸……”
墻角的染缸里,藍紫色顏料結(jié)著痂。葉瀾蹲下身,手指蹭掉表面灰塵,露出底下隱約的藍色?!斑@是父親最得意的‘云破青’,用藍草與普洱茶渣染制,曾在巴黎時裝周驚艷全場?!彼龓е鴳涯顚κ|香喃喃說道。
葉瀾從口袋掏出父親的老照片,照片上的父親戴著圓框眼鏡,嘴角沾著靛藍色染料,背景是染缸騰起的白霧?!澳鞘俏沂鶜q時偷拍的?!彼嬖V蕓香,那時父親常說:“染料是有生命的,要像對待嬰兒一樣耐心?!?/p>
葉瀾在工作臺下的抽屜里找出父親的筆記本,她知道父親有十幾本這樣的筆記本,以前她只是粗略翻過,這次她要仔仔細細地看,看個透徹。
她翻開其中一本,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小瀾:你看到這本筆記時,或許葉家需要一場真正的‘染色革命’。”
葉瀾的喉嚨霎時發(fā)緊,她想起父親葬禮那天,三叔公說他臨終前攥著一本筆記本,指甲縫里嵌著靛青藍粉末。
葉瀾翻到最后一頁,兩張色卡掉了出來。蕓香敏捷地伸手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左側(cè)是葉家植物染色莨綢的色譜,從“靛青藍”“桑芽綠”……到“柿霜白”共十二色,每種顏色下方都標著植物名稱及配方比例:藍草、紫草、蘇木……
右側(cè)是張家官網(wǎng)下載的“環(huán)保莨綢”色卡,“冰晶藍”“翡翠綠”……“象牙白”十二色。
都是十二色?葉瀾自言自語。
“比對這組色值!”葉瀾對蕓香說道。
蕓香拿出手機,打開色值速測app,不禁倒吸口涼氣。
兩種藍色——“冰晶藍”和“靛青藍”的Lab值只差1.8!
兩種綠色——“翡翠綠”和“桑芽綠”的△E小于1.5……
“色值與葉家色譜重合度大于90%?!笔|香驚訝,葉瀾點頭,顯然已看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
她在父親的色卡左下角又看到“色卡實驗數(shù)據(jù)見No9筆記本?!?/p>
她迅速打開No9筆記本,一連串色卡實驗數(shù)據(jù)及匯總映入眼簾。
葉瀾明白了,此時她真正相信父親多次說過的話:“張家專利的核心技術(shù)是抄襲自己的,相信爸爸!”
葉瀾轉(zhuǎn)瞬又想起,葉家的“植物染色十二色技藝”不早就申請了“非遺”。
她指尖狠狠碾過張家“環(huán)保莨綢十二色”字樣,紙頁邊緣被捏出清晰的褶皺。
她繼而想起張競堯在庭辯時掏出來的唯一證據(jù)——《張家代工協(xié)議》的附件——那份抄襲來的“環(huán)保莨綢十二色”專利,其申請日期甚至比葉家申遺日期晚了整整五年。
“事情已經(jīng)很清楚,是張家竊取了葉家的‘非遺’項目,通過篡改內(nèi)容和數(shù)據(jù)形成自己的專利,現(xiàn)在反過來起訴葉家索取技術(shù)使用費。”葉瀾苦笑朝蕓香說,聲音中卻帶著堅毅。
蕓香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敬佩。
“張家靠欺騙贏不了這場官司,必走撤訴之路,否則我們可以反訴他們剽竊技術(shù)、侵犯知識產(chǎn)權(quán)?!笔|香似乎也懂了,順勢幫葉瀾說完了下一句話。
“到那時,張家就得不償失了?!比~瀾接著說,雖氣憤,但內(nèi)心已然亮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