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淵底的日子,變得規(guī)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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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李瘸子帶著幾個(gè)散修就下地了,翻土、播種、澆水,動(dòng)作麻利,配合默契。蘇清則在臨時(shí)搭起的棚子里做飯,稷米粥的香氣飄滿整個(gè)淵底,連煞氣都沖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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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的修士們依舊在骨鷲的監(jiān)視下干活,只是態(tài)度好了不少——畢竟,蘇清做的稷米餅,他們也能分到半個(gè),總比餓肚子強(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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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每天的任務(wù),就是巡視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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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稷米的長(zhǎng)勢(shì),檢查青蔬的藤蔓,偶爾給骨鷲和食靈蛇加餐——用剛成熟的稷米喂它們,倆家伙吃得比誰都?xì)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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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陳默正在觀察新培育的“甜根”長(zhǎng)勢(s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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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用黑風(fēng)灘的赤谷根須改良的,塊莖飽滿,咬一口甜絲絲的,能當(dāng)水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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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東西真能吃?”李瘸子湊過來,看著土里埋著的圓滾滾的塊莖,有點(diǎn)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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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标惸诹艘粋€(gè),擦了擦上面的泥,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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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咬了一大口,眼睛瞬間亮了:“甜!真甜!比野果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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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種點(diǎn)?!标惸c(diǎn)頭,“這東西耐儲(chǔ)存,冬天也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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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李瘸子樂呵呵地應(yīng)著,趕緊招呼人來擴(kuò)大種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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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shí),淵頂傳來一陣整齊的破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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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之前那種零零散散的試探,是大隊(duì)人馬飛行的聲音,帶著一股肅殺的氣勢(s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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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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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淵頂黑壓壓一片,至少來了上百人,為首的是幾個(gè)穿著不同宗門服飾的老者,個(gè)個(gè)氣息沉凝,顯然是仙盟的高層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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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面的,是個(gè)身穿白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手里拿著一柄拂塵,看著仙風(fēng)道骨,正是仙盟盟主,靈虛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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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來真的了?!标惸牧伺氖稚系哪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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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鷲立刻扇動(dòng)翅膀擋在他面前,六只翅膀張開,煞氣彌漫,對(duì)著空中的仙盟修士發(fā)出警告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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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等人也拿起了石鋤,擋在田埂前,雖然害怕,卻沒人后退——這里的地是他們種的,糧食是他們收的,誰也別想毀了他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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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則把藥箱背在身上,握緊了藏在里面的匕首,眼神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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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青云宗的修士們,看到仙盟大隊(duì)人馬,激動(dòng)得差點(diǎn)哭出來,紛紛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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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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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禁忌把我們當(dāng)奴隸使喚!還請(qǐng)盟主為我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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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真人沒理會(huì)他們,目光落在陳默身上,眼神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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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幾位長(zhǎng)老,有的面露兇光,有的眼神凝重,顯然對(duì)陳默充滿了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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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小友,別來無恙?!膘`虛真人的聲音溫和,聽不出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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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陳默的語氣依舊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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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今日前來,是想與小友談一筆交易。”靈虛真人微微一笑,“小友可知,外面因?yàn)槟愕拇嬖?,已?jīng)亂成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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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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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弟子人心惶惶,邪修蠢蠢欲動(dòng),連凡人部落都在傳言‘禁忌降世,天下大亂’。”靈虛真人嘆了口氣,“這樣下去,對(duì)誰都沒好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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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挑眉:“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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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想請(qǐng)小友……離開葬仙淵?!膘`虛真人頓了頓,拋出誘餌,“仙盟愿將南方的‘萬靈谷’贈(zèng)予小友,那里水土肥沃,比這葬仙淵更適合……種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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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然做過功課,知道陳默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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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等人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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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靈谷?他們聽說過!那地方四季如春,是大陸上有名的糧倉,要是能去那里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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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卻搖了搖頭:“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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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靈虛真人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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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的地我剛種熟?!标惸噶酥改_下的黑土,“換地方麻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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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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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準(zhǔn)備了一肚子說辭,什么仙盟承諾、資源支持、地位尊崇,全沒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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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的關(guān)注點(diǎn),果然和常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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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友,你可知你的存在,對(duì)整個(gè)大陸意味著什么?”旁邊一個(gè)紅臉長(zhǎng)老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訓(xùn)斥,“你的力量太過詭異,留在世間,就是禍亂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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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力量,能讓你們有飯吃?!标惸戳怂谎郏澳愕牧α?,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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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臉長(zhǎng)老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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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量是用來煉丹、斗法的,還真不能讓地里長(zhǎng)出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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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另一個(gè)白須長(zhǎng)老怒喝,“你以為憑你這點(diǎn)邪術(shù),就能對(duì)抗整個(gè)仙盟?信不信我們今日就踏平這葬仙淵,讓你形神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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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試試?!标惸穆曇衾淞讼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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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那片稷米田:“弄壞了我的地,你們賠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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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須長(zhǎng)老氣得吹胡子瞪眼,剛想發(fā)作,卻被靈虛真人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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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友息怒?!膘`虛真人擺了擺手,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老夫知道小友喜歡種地,仙盟可以為你提供全大陸最好的種子、最肥沃的土地,甚至派專人幫你打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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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陳默拒絕得干脆,“我自己的地,自己種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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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真人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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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歹說都沒用,看來只能來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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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小友,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膘`虛真人收起拂塵,眼神變得銳利,“仙盟有好生之德,本想給你一條生路,既然你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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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百名修士同時(shí)祭出法器,飛劍、符箓、法寶,光芒閃爍,淵底的空氣瞬間變得壓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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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斬除你這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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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靈虛真人一聲令下,百名修士同時(shí)發(fā)動(dòng)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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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光芒、法寶、劍氣,像雨點(diǎn)般朝著陳默砸來,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shì),連葬仙淵的煞氣都被攪動(dòng)得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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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等人嚇得閉上了眼睛,蘇清也擋在藥箱前,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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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鷲怒吼一聲,六只翅膀同時(shí)扇動(dòng),噴出黑色的煞氣,想要擋住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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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站在原地沒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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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抬起手,對(duì)著天空,輕輕說了一個(g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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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z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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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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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底的土地劇烈震動(dòng)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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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金燦燦的稷米田,像是被注入了無窮的力量,秸稈瘋狂拔高,藤蔓四處蔓延,谷粒膨脹炸開,化作無數(shù)金色的種子,在空中飛舞、落下、生根、發(fā)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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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眨眼間,整個(gè)葬仙淵底,就被一片茂密的稷米林覆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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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劍斬在稷米秸稈上,被柔韌的莖稈纏住,轉(zhuǎn)眼間就長(zhǎng)出了藤蔓,變成了“劍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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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箓落在谷穗上,金光被吸收,符箓紙化作飛灰,長(zhǎng)出了嫩綠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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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寶撞進(jìn)密林,被無數(shù)稷米穗包裹,光芒黯淡,最后竟變成了一株株掛滿果實(shí)的果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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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們的攻擊,不僅沒能傷到陳默分毫,反而成了滋養(yǎng)稷米林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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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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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片憑空出現(xiàn)的、生機(jī)勃勃的稷米林,看著那些被同化的法寶、飛劍,臉上的從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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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青面道長(zhǎng)、玄塵宗主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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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根本不是能用常理衡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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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量,已經(jīng)超越了“禁忌”的范疇,達(dá)到了一種……掌控生命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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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不可能……”靈虛真人喃喃自語,手里的拂塵都差點(diǎn)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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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聲音,從稷米林深處傳來,清晰地落在每個(gè)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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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地,不喜歡被打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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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走,你們的法寶,就都變成果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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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真人看著自己那柄已經(jīng)長(zhǎng)出幾片綠葉的拂塵,打了個(gè)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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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再打下去,別說斬除禁忌了,他們這些仙盟高層,怕是要集體變成“種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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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靈虛真人當(dāng)機(jī)立斷,再也不敢有絲毫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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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名修士如蒙大赦,趕緊召回自己的法器——能召回的只剩下少數(shù),大部分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植物。他們狼狽地跟著靈虛真人,朝著淵頂逃去,連頭都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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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的修士們看著仙盟大隊(duì)人馬落荒而逃的背影,徹底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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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仙盟盟主都打不過……他們這輩子,怕是只能在這兒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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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米林慢慢褪去,恢復(fù)了原本的樣子,只是地里的稷米,長(zhǎng)得更加飽滿、更加金燦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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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等人睜開眼睛,看著毫發(fā)無損的陳默,又看了看那些變成植物的法寶,激動(dòng)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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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人威武!”李瘸子憋了半天,才擠出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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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也松了口氣,看向陳默的眼神里,充滿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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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拍了拍身上的谷粒,走到那株從拂塵變來的小樹苗前,摸了摸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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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樹長(zhǎng)得不錯(cuò)。”陳默滿意地點(diǎn)頭,“以后用來掛稷米穗正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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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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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管來多少人,在大人眼里,都只是來送“種子”和“樹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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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退走后,葬仙淵底迎來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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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沒人敢來搗亂,連之前偷偷摸摸觀察的探子都不見了蹤影——估計(jì)是被仙盟的慘狀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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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日子過得很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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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看看地,指導(dǎo)李瘸子等人種植新的作物,偶爾改良一下種子,日子過得充實(shí)又安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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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的廚藝越來越好,用稷米做的粥、餅、糕,花樣百出,連挑嘴的骨鷲都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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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靈蛇則找到了新的樂趣——幫陳默“巡視”田地,誰要是偷懶,就上去咬誰的褲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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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的修士們,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長(zhǎng)工”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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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眼甚至還發(fā)現(xiàn),自己刨地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磨出的繭子比練劍時(shí)的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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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陳默正在試驗(yàn)一種新的“水培”技術(shù)——不用土,直接用水和養(yǎng)分,讓稷米在石槽里生長(z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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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蹲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奇:“大人,不用土也能長(zhǎng)?這也太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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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就知道了?!标惸劾锏瘟艘坏稳?,“這水帶著點(diǎn)生機(jī),應(yīng)該能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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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shí),淵頂傳來一陣微弱的波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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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攻擊,更像是……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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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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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道血影從淵頂墜落,重重摔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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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gè)穿著仙盟服飾的青年,胸口插著一把血色匕首,鮮血染紅了衣襟,氣息奄奄,眼看就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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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掙扎著抬起頭,看到陳默,眼睛里閃過一絲希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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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大人……救……救仙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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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皺眉:“仙盟不是剛被我打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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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您……”青年咳了口血,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是……是血影門……他們聯(lián)合了……聯(lián)合了所有邪修……要……要血洗仙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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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被我打跑了嗎?”陳默想起那個(gè)被拖去喂煞氣的疤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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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臉只是……只是小嘍啰……”青年的聲音越來越低,“真正的血影門主……突破了……他手里有……有‘萬尸幡’……能……能召喚百萬尸兵……仙盟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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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陳默的褲腿,眼神哀求:“求您……救救仙盟……救救……救救大陸……不然……不然他們下一步……就是……就是您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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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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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洗仙盟?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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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敢動(dòng)他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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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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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尸幡在哪?”陳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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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仙盟總壇……昆侖頂……”青年說完這句話,頭一歪,徹底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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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看著青年的尸體,又看了看旁邊長(zhǎng)勢(shì)正好的水培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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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平靜的日子,是過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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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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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骨鷲立刻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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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家?!标惸酒鹕恚拔胰トゾ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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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要去哪?”李瘸子緊張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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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頂?!标惸穆曇羝届o,“有人想動(dòng)我的地,我去跟他們打個(gè)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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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了一眼淵頂?shù)姆较颍碛耙婚W,竟直接朝著淵頂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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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用飛行法器,也不是御空術(shù),就這么憑空飛起,速度快如閃電,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淵頂?shù)墓饷⒅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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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瘸子等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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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還會(huì)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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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鷲看著陳默消失的方向,血紅色的眼珠里閃過一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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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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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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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把那些不長(zhǎng)眼的都抓回來,給大人的地當(dāng)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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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看著淵頂,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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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平靜的日子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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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看似只關(guān)心種地的禁忌大人,一旦有人觸碰了他的底線——比如他的地,他就會(huì)爆發(fā)出讓整個(gè)大陸都顫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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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頂?shù)哪切┤?,怕是要倒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