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趙泉聲音不大，我躲在外面聽得不甚清楚。
但陸嵐嵐是個嘴上沒縫兒的，大聲道：“什么，你讓我去參加繡坊的選拔？我的繡工雖還可以，但整個余縣人才濟(jì)濟(jì)，我要是去了，一定會貽笑大方。”
趙泉也跟著加大了聲音，道：“你有所不知，再過半年就是武陵侯夫人的生辰，陳默雖遠(yuǎn)在余縣，倒還是記掛他這個親娘的。繡坊為了討好他，就舉辦了這個選拔。到時候一共選出三十位繡娘，一齊為侯爺夫人縫制一整套體面的生辰衫。”
“我不懂。”陸嵐嵐疑惑道，“那陳默不是被貶到咱們余縣來的嗎，為什么每個人都要討好他？”
趙泉顯然有些不悅，道：“陳默雖然失去了繼承爵位的機會，可他得罪皇上卻只輕判，可見武陵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另有消息說，武陵侯盛年之時，只得陳默一個兒子，是因為護(hù)駕之時，傷了身體，此后便一直不能再生育。因著這個緣故，皇上對武陵侯帶了幾分愧疚，待武陵侯唯一的兒子，也就格外寬容些。你信不信，過個三兩年，皇上氣消了，又會把陳默召回京去？所以說，做人眼光要放長遠(yuǎn)，別只盯著眼前，盡說些婦人之言?！?/p>
“還有，不要隨意把‘討好’二字掛在嘴上。那些奴顏媚骨的人，自然是討好。而我，只不過是希望才華不被埋沒，將來可以報效朝廷，不得已而為之，怎能算得上是討好呢？這叫做英雄伺機而動，大丈夫能屈能伸，古人云，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就是這個道理?！?/p>
2
陸嵐嵐是個淺薄之人。
陳默不過在她面前賣弄了幾句，她就露出癡迷的笑容：“泉哥哥，你懂得真多?！?/p>
趙泉繼續(xù)著他的豪言：“漢朝有個韓信，曾受胯下之辱，后打了許多勝仗，被封王封侯。過去的那一段隱忍，成為一時美談。今日，你我亦如此。他日我若做了高官，未必不能封侯封相，你我之名，將載于史冊！”
趙泉連忽悠帶吹牛，說了一大通，陸嵐嵐這個蠢女人，每一句都聽得津津有味。
“好，就按照泉哥哥說的辦。我明日就勤加練習(xí)，爭取能被選中?！?/p>
“來不及了，選拔就在十天后。我替你想了個好辦法，一定可以蒙混進(jìn)去?！?/p>
說罷，趙泉往里面喚了一聲，立即有個姑娘出來，看見他怯生生喊了聲：“趙公子?！?/p>
陸嵐嵐氣血上涌：“她是誰？”
趙泉道：“柳依依，繡工十分了得?！?/p>
“帶她來咱們的家做什么？”陸嵐嵐有著女人特有的敏銳。
“與你合作，聯(lián)合交出繡樣。”
“那現(xiàn)場選拔呢？”
“你一半，她一半，再次合作。不管你繡得多差，依依最后都會幫你修整好的?！?/p>
陸嵐嵐不干了：“依依，叫得多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的誰?！?/p>
趙泉恬不知恥：“嵐嵐真聰明，一猜就猜對，等到事成以后，我會納依依為妾?！?/p>
陸嵐嵐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罵：“趙泉，你對得起我！”
說罷掩面而奔，往外跑來。
3
我趕緊再縮一縮，爭取不讓她發(fā)現(xiàn)。
還好趙泉及時追來，兩人就這么停在了院子里。
“嵐嵐，你聽我說?！壁w泉極致溫柔，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怎么一點信任都不給我？我這么做，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入選，我犧牲了自己，只要一想到以后每天要對著一個不愛的人生活，我的心就隱隱作痛?？墒菦]辦法，我需要她幫你。自然，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若不信，我可發(fā)誓?！?/p>
陸嵐嵐抹著眼淚道：“你的誓言，還可信么？”
趙泉捏了捏她的臉，一本正經(jīng)道：“誓言不可信，你自己的魅力總能信吧？我猜依依出來的時候，你都沒仔細(xì)看她的臉。她的右耳朵下有一個胎記，奇丑無比，除了瞎子，誰會對她動心？”
陸嵐嵐破涕為笑：“真的？那我要好好看看。”
趙泉道：“看了心底暗暗高興就好，別說出來傷了人家的自尊。長得丑已經(jīng)很可憐了，咱們要對她好點兒?！?/p>
陸嵐嵐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回到院子里嘀嘀咕咕。
“泉哥哥，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女子，半張臉那么美，另外半張臉卻被胎記毀了?！?/p>
“所以啊，這段時間我回書院，你要好好地照顧她，她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你暫且忍耐些。以后等我納她為妾，她又只能獨守空房，到時候我連看她一眼都不愿，她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
“嗯。”陸嵐嵐無比乖巧懂事。
4
趙泉說完，就背著書袋回了書院。
而陸嵐嵐，拿起籃子就要去買菜。
“依依，你想吃什么？”
柳依依怯怯道：“姐姐可以給我做一道紅燒魚和小雞燉蘑菇嗎？”
一下子兩個硬菜，要求還真不低。
但陸嵐嵐完全被她的“可憐”感染了，一口應(yīng)下：“好，我去買?！?/p>
她查看了錢袋，里面“叮呤咣啷”居然是一堆銅錢。
最多還有幾塊碎銀。
我冷笑一聲，賽酒宴拿來的五百兩十有八九都落入了趙泉手中。只留下一些小錢，供陸嵐嵐日常所用。
陸嵐嵐走遠(yuǎn)一些后，我正要跟過去。卻見那柳依依從屋中出來，直接對著井水撕掉了右耳朵下的一塊皮，口中還自言自語，道：“難受死了，貼這么一塊東西，也不知道貼久了，會不會有損我的美貌。”
失去了“胎記”的柳依依，霎時間艷光四射。
我目瞪口呆，決定改變計劃。
我原先想著，制造意外奪走陸嵐嵐的錢袋子。但現(xiàn)在，讓她做牛做馬伺候柳依依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付出的越多，將來知道真相的時候就越悲慘。
甚好。
5
不過來都來了，不能白白浪費這個機會。
柳依依此人太過注重容顏，打了井水不停地擦洗“胎記”貼過的地方，我在四周看了看，找到一株可以導(dǎo)致腹瀉的草藥。將之弄碎，取汁，熟門熟路地溜進(jìn)趙泉家的后門，往廚房的貼鍋、菜刀、砧板上都抹上少許。
今天晚上，陸嵐嵐和柳依依別想安生了。
說不定，柳依依還會向趙泉告狀。到時候，一男兩女的大戲可謂精彩絕倫。
做完這一切，我思考著自己去處。
身上留的錢不多，沒處可住。如果進(jìn)了繡坊，不僅包吃包住，縫完衣裳后，還有一大筆銀子可以拿。
雖然去秀坊會和陳默有所交集，但釀酒已經(jīng)避免不了。為了更好地生存，唯有想方設(shè)法掙錢。
更重要的是，我要去戳穿陸嵐嵐繡工平平的真相。我倒要看看，任務(wù)失敗后，這對狗男女，會怎樣互相撕咬。
不臟己手而除仇敵，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