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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涼亭內(nèi),楚承軒和楚鳳吟對坐,正在手談。
當(dāng)楚鳳吟的白子吃掉了楚承軒的一顆黑棋時(shí),楚承軒頓了一瞬,笑了:
“棋藝又精進(jìn)了,為兄自愧不如。”
楚鳳吟難得放松,在兄長面前露出赧然的一面。
忽然,她看著楚承軒有些發(fā)青的臉色,皺眉道:
“皇兄,你的身體......”
楚承軒抬手,止住了楚鳳吟的話,苦笑道:
“我為何不愿讓你領(lǐng)兵,便是這個原因。”
他看著楚鳳吟,眼中滿是疼惜:
“你自小便承擔(dān)了本該是儲君所承受的所有壓力,若非安國提出那無禮的要求,坐上這個位置的本該是你。”
楚國的第二位皇帝,便是位女帝,公主在楚國同樣是有皇位繼承權(quán)的。
風(fēng)乍起,帶這些刺骨的寒意,楚承軒又開始咳嗽了起來。
楚鳳吟心里說不出的沉重,干澀道:
“若不是皇兄年少時(shí)誤喝了那杯毒酒,不論是立嫡立長還是立賢,皇兄都應(yīng)當(dāng)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中了毒后,楚承軒雖被及時(shí)救了回來,但終究是壞了身子。
他們的母后裴皇后在驚懼與悲痛下,難產(chǎn)誕下體弱的楚雀寧,血崩而亡。
“罷了,不說這些了?!?/p>
楚承軒自知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念及發(fā)妻柔弱賢惠,稚子不過三歲,只能早做打算道:
“阿吟,此戰(zhàn)你必須全須全尾的回來?;市肿灾獣r(shí)日無多,奈何婉娘柔弱,珩兒年幼,若立珩兒為儲君,朝政恐被外戚把持,只有你即位才能讓朝堂穩(wěn)固?!?/p>
楚鳳吟大驚,忙皺眉道:
“皇兄說得什么喪氣話,此戰(zhàn)我必當(dāng)凱旋,皇兄的身子也會大好的?!?/p>
兄妹二人又說了些體己話,楚承軒精神不佳,被楚鳳吟催著回寢殿休息了。
天色漸晚,寒意隨著月色攀爬上來。
楚鳳吟在涼亭站了許久,才趕在宮門落鎖前出宮,準(zhǔn)備回公主府。
宮門外,裴則玉身穿斗篷,背對著宮門,等候了多時(shí)。
“表哥,你在等我?”
楚鳳吟快步走到裴則玉身邊,同他并肩而立。
裴則玉側(cè)身看她,眸光微閃,溫聲道:
“殿下的傷還未痊愈,不可親自上場迎敵?!?/p>
楚鳳吟不自在的轉(zhuǎn)了轉(zhuǎn)右手手腕,竟覺得有一瞬間的刺痛。
她斂了斂眸,沒有接他的話,反而婉聲道:
“表哥同我之間何必如此,照舊喚我阿吟罷?!?/p>
裴則玉愣了一瞬,并沒有從善如流地改口,而是說了句:
“君臣有別,則玉不敢冒犯。”
楚承軒同他私下交談過,讓他日后務(wù)必站在楚鳳吟身后,托舉她上位。
從前是公主和將軍,日后便是帝王與重臣了,他又如何敢露出半分心意來。
楚鳳吟并不強(qiáng)求,任由裴則玉落后她半步,送她回公主府。
夜涼如水,楚鳳吟并未穿斗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裴則玉下意識伸手欲解自己斗篷,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隱忍克制,手在胸前停住。
他喉結(jié)微動,又看了眼身前之人,還是將斗篷解開了。
將斗篷輕輕披在楚鳳吟身上,裴則玉又恢復(fù)了往??思簭?fù)禮的模樣,跟在楚鳳吟身后。
楚鳳吟感受到身上的暖意,愣了一瞬,沒說什么,將斗篷攏了攏。
如今這般光景,對于裴則玉的情意,她只能當(dāng)做不知。
二人趁著月色,一前一后地走向公主府,一路無言......
直至半個月后,楚鳳吟同裴則玉并騎于隊(duì)伍前,領(lǐng)兵伐安。
聽聞公主親自率軍收復(fù)失地,百姓們無不歡騰鼓舞,聚在官道兩側(cè),替他們送行。
隨著城墻上鼓聲擂動,大軍離城門越來越遠(yuǎn)。
楚鳳吟端坐在馬上,身姿挺拔。
她不敢回頭去看城門,更不敢去看在城墻上送他們的楚承軒和嫂嫂侄子。
楚鳳吟握著韁繩的手越來越緊,心里悶著一股氣。
裴則玉憂心地看了她一眼,解下酒囊,遞給她道:
“正是春寒料峭,喝點(diǎn)罷,驅(qū)驅(qū)寒。”
楚鳳吟心中感動,終于扯出一抹笑,伸手接過酒囊。
酒是好酒,一口下去,身子確實(shí)暖了不少。
借著酒勁,楚鳳吟心中的郁氣也消散了許多。
如今,楚國能否得到一個相對長久的安穩(wěn),全看這一戰(zhàn)了。
楚鳳吟有信心是真的,壓力大也是真的。
好在,她身邊還有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