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fēng)火交織,獸語破陣鎖饕心
北風(fēng)卷著雪粒子打在姒青丘臉上,她望著北山巔那團幽藍光芒,懷里玉牌燙得幾乎要烙進皮肉。
夔的爪子在她肩頭摳出淺淺的痕,喉間滾著低啞的顫鳴——這是它從未有過的戒備聲。
"那是什么?"子昭烈的聲音壓得很低,玄甲下的傷口還在滲血,可他的手指卻比任何時候都穩(wěn),牢牢扣住劍柄。
答案隨著一聲地動山搖的咆哮砸進雪地。
那東西從云層里墜下來時,像是山崩。
姒青丘倒抽一口冷氣——這哪是饕餮?
分明是座會移動的鋼鐵堡壘!
它肩高足有兩丈,皮毛結(jié)著黑褐色的血痂,左前爪齊腕而斷,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右眼蒙著塊焦黑的皮,另一只眼卻亮得瘆人,不是普通兇獸的猩紅,而是帶著血絲的暗金,像淬了毒的火。
"將軍!"岳驍?shù)穆曇魩е埔簦拈L矛尖在發(fā)抖,"這...這是饕餮王?"
子昭烈沒說話。
他盯著那怪物腹側(cè)一道半尺長的刀疤——和三年前他在西境戰(zhàn)場砍殺的那只老饕餮,傷口形狀一模一樣。
"它在看我。"姒青丘突然出聲。
所有人的目光跟著她轉(zhuǎn)。
那怪物確實在看她,暗金眼珠里翻涌的不是單純的暴戾,是...痛苦?
她屏息凝神,試著用舌尖頂了頂后槽牙——這是老馴獸師教她的"開耳"法,能讓獸語更清晰地鉆進耳朵。
"痛...痛..."
沙啞的低吟混著血銹味涌進她腦海。
她瞳孔驟縮,這不是普通的獸吼,是帶著記憶碎片的情緒波動!
"幼崽...我的幼崽..."
畫面突然炸開——雪地里,小饕餮縮在石縫里,皮毛還沾著胎血。
穿玄甲的士兵舉著火把沖過來,長矛刺穿它軟嫩的肚皮。
母獸的咆哮震碎了山石,可等它撞開人群時,小獸的尸體已經(jīng)被挑在矛尖,像塊破布。
"是商軍。"子昭烈突然開口。
他的聲音發(fā)澀,盯著那怪物腹側(cè)的刀疤,"三年前西境賑災(zāi),有支潰兵為了搶獸皮,屠過一窩異獸。
我當(dāng)時在整頓軍紀(jì),沒查到具體是誰..."
姒青丘猛地轉(zhuǎn)頭看他。
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玄甲上的血珠順著甲片縫隙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暗紅的花。
"它要復(fù)仇。"她攥緊玉牌,"為它的孩子。"
話音未落,饕餮王突然甩動尾巴。
碗口粗的尾椎掃過城墻,三塊城磚轟然墜地,砸中下方的盾兵。
士兵的慘叫混著金屬碎裂聲炸響,岳驍被氣浪掀得撞在墻垛上,長矛"當(dāng)啷"掉在地上。
"青丘!"子昭烈拽著她的手腕往側(cè)方撲去。
他們剛避開尾掃,饕餮王的前爪已經(jīng)拍下來,雪地上裂開半人深的爪印。
"岳驍!
帶長戈營繞后!"子昭烈滾地起身,玄甲在雪面擦出刺啦聲,"老姜!
你帶人點火把,燒它的傷處!"
"得嘞!"老姜粗著嗓子應(yīng)了,腰間的火折子"唰"地竄起火苗。
他揮了揮手,二十多個獵戶從城墻下的陰影里鉆出來,每人背著半袋松脂,手里舉著浸過油的火把——這是三天前姒青丘教他們的,說"有些傷,火比刀管用"。
夔突然從姒青丘肩頭躍出。
雷光裹著它的身影撞向饕餮王的脖頸,尖牙咬進那層結(jié)著血痂的皮。
饕餮王痛吼著甩頭,甩得夔在空中劃出道銀弧。
可不等它落地,雷光又纏上了它的右后腿——這是夔新學(xué)會的"雷鏈",老馴獸師的筆記里寫過,雷屬性異獸的纏戰(zhàn)技巧。
"好樣的!"姒青丘抹了把臉上的雪,趁機往饕餮王身側(cè)挪。
她能聽見它的喘息里混著"痛""恨""悔"的碎片,像塊扎在喉嚨里的刺。
"我知道你痛。"她扯著嗓子喊,聲音被風(fēng)聲撕成碎片,"但殺更多人,你孩子也活不過來!"
饕餮王的暗金眼珠突然縮成豎線。
它甩脫夔的雷鏈,前爪重重拍在地上,震得姒青丘踉蹌。
她看見它的喉管在動,聽見更清晰的畫面涌進腦海——商軍的火把、幼崽的血、祭司舉著青銅刀念咒的臉...
"是祭司!"她突然喊出聲。
那些記憶里的士兵,胸口都繡著玄鳥紋——那是大祭司的親衛(wèi)!
子昭烈的劍正刺向饕餮王的左肋。
聽見這話,他的動作頓了頓,劍鋒擦著油皮劃開道血口。"你說什么?"
"殺它孩子的,是大祭司的人!"姒青丘抓住機會湊近,"它被利用了!"
饕餮王突然甩尾抽向她。
子昭烈瞳孔驟縮,玄甲在雪地上犁出深溝,揮劍架住那股力道。
金屬交鳴震得他虎口裂開,血珠濺在饕餮王的皮毛上,像滴滾燙的淚。
"青丘!退!"他吼道。
可姒青丘沒退。
她盯著饕餮王那只完好的眼睛,用最古老的獸語哼起調(diào)子——是老馴獸師教她的,安撫受傷野獸的搖籃曲。
饕餮王的動作突然慢了半拍。
它歪著頭,暗金眼珠里的暴戾褪去些,露出點迷茫。
夔趁機撲上它的后背,雷絲纏緊它的前爪。
老姜的火把也到了,松脂油澆在它腹側(cè)的舊傷上,騰起的黑煙里,能聽見皮肉灼燒的"滋啦"聲。
"嗷——!"
這聲嚎叫里沒了之前的瘋狂,多了幾分哀鳴。
饕餮王突然甩脫所有束縛,撞開擋路的士兵,往北山方向退去。
它每走一步,雪地就染一片血,左肋的劍傷還在往外翻著腸子。
子昭烈剛要追,被姒青丘拽住手腕。"別逼它。"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它撐不住了。"
眾人跟著她的目光望去。
饕餮王停在北山腳下的老槐樹下,龐大的身軀緩緩跪伏。
它抬頭望著山巔的幽藍光芒,那只暗金眼睛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姒青丘走過去時,雪在她腳下發(fā)出細碎的響。
夔蹲在她肩頭,雷絲還在噼啪作響,卻沒再攻擊。
"你想要什么?"她蹲下來,離它的腦袋只有半尺。
饕餮王的喉管動了動。
它伸出僅剩的右爪,輕輕碰了碰她手腕上的青丘獸紋。
那觸感像塊磨禿了的老樹皮,卻出奇的輕。
"別讓它們...再受苦。"
聲音混著血沫噴在她手背上。
暗金眼珠緩緩閉合,龐大的身軀砸在雪地上,震得老槐樹的枯枝簌簌落雪。
四周突然靜得可怕。
岳驍?shù)拈L矛"當(dāng)"地掉在地上,老姜的火把滅了,火星子濺在雪上,轉(zhuǎn)瞬就沒了。
子昭烈走過來時,玄甲上的血已經(jīng)結(jié)成暗褐色的痂。
他望著地上的尸體,又望向姒青丘手腕上的獸紋——此刻那紋路正泛著幽藍的光,和北山巔的光芒遙相呼應(yīng)。
"它說的'它們'..."他低聲道。
"是所有異獸。"姒青丘摸了摸饕餮王頭上的血痂,"它們在受苦,因為人類害怕,因為有人利用這份害怕。"
山風(fēng)卷著雪粒子掠過眾人。
不知誰先跪了下去,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老姜抹了把臉,從懷里掏出張獸皮——是他前幾天獵到的野兔皮,原本要拿去換鹽的。
他輕輕蓋在饕餮王的傷口上,小聲說:"造孽哦,造孽。"
岳驍突然彎腰,把自己的披風(fēng)解下來,蓋在那龐大的尸體上。"將軍,"他聲音發(fā)啞,"要不...我們把它葬在北山?
那里有片松樹林,干凈。"
子昭烈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姒青丘站起身時,手腕上的獸紋突然灼痛。
她望著北山巔的幽藍光芒,仿佛看見無數(shù)光點在云層里浮動——那是...獸靈?
"青丘?"子昭烈的手覆上來,帶著體溫的掌心貼住她發(fā)燙的手腕,"怎么了?"
她搖了搖頭,卻把他的手攥得更緊。
風(fēng)里飄來若有若無的低鳴,像無數(shù)異獸在呼喚,又像某種沉睡的力量,正在蘇醒。
北山腳下,老槐樹上的積雪"轟"地落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