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向遠處綿延、幾乎看不見盡頭的婚車逐漸消失在視野。
滿地的粉白花瓣被風揚起，落在催眠師的肩頭。
回想起女人被新郎抱在懷里毫無陰霾地笑，他徹底放下了心。
看來催眠確實沒有出什么意外。
催眠師拿出手機，給雇主撥去電話討賞。
剛找上門時雇主可承諾了，若是保證替嫁順利，雇主還會給他額外封一筆可觀的獎金。
可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對面都一直顯示暫時無法接通。
無奈之下，只好聯系了雇主的助理。
“尾款和獎金我一起打給你，祁總帶著月眠小姐出國旅游了?！?/p>
出國旅游？
將自己老婆送給別人的第一天就帶著小情人出門玩，真是真愛啊......
催眠師暗自感慨了句，笑瞇瞇接收了打款。
......
飛機落地馬爾代夫的時候，正是晨昏交替的時間。
橙藍的晨昏線掛在天際，一片靜謐。
坐上接機的車，眼前的景象讓祁晏出了會兒神。
潛意識里，好像有一個人第無數次捧著臉，在他面前露出期待的模樣：
“老公，我們什么能一起去看日出?。俊?/p>
“阿晏哥哥！你看！是日出！”
身旁的人長著和那人一樣的面孔，正靠著他的肩打瞌睡，見到日出激動了一會，又很快癱下來。
祁晏暗自嗤笑了聲，嘲笑自己這意義堪稱可笑的走神。
摯愛的人就在身邊，想一個替代品做什么。
沈月眠的腦袋一點一點，最后枕著他的腿睡了過去，祁晏給她披了件外套，這才將刻意忽略許久的手機開了機。
無數個未接來電。
大部分來自祁家長輩，少部分來自圈內好友，還有幾個是負責催眠沈卿棠的催眠師打來的。
祁晏回想起昨夜的場景。
“如果她實在不愿意......”
禮炮聲掩蓋下，祁晏的聲音顯得有些模糊：
“催眠過程中沈卿棠潛意識要是實在抗拒......”無數個雜亂念頭在腦海盤旋，他閉了閉眼，選擇追求了本心：“可以放棄催眠?！?/p>
一夜過去，祁晏依舊說不清為什么要臨時反悔。
大概是倉庫爆炸時沈卿棠的眼神太過麻木，讓他突然意識到，沈卿棠何其無辜。
他喜歡沈月眠，對于和沈卿棠這段婚姻的態(tài)度是可有可無，可這并不能成為他放任一個無辜的人跳入火坑的原因。
只是這樣。
祁晏在心里對自己說。
沈卿棠對他用情至深，潛意識里不會認同催眠的內容。
催眠注定失敗，替嫁不會成功。
這些轟炸的電話，想必是祁家沒有接到新娘，長輩親友看熱鬧時打來的。
祁晏篤定無比。
所以，沈卿棠現在依舊是帶著記憶的沈卿棠，依舊是他的妻子。
內心情緒太復雜，祁晏分辨不清是什么樣的感受。
懷中的女孩因為睡姿輕輕擰了下眉。
下意識地，祁晏伸出指尖，抹平了她眉心擰出的弧度。
動作突兀地一頓。
因為他意識到習慣的來源。
過去的很多年里，祁晏在書房辦公時，沈卿棠總是攤著一本書巴巴地守在旁邊，幾乎在他因為工作煩躁地蹙眉的一瞬間，微涼的指尖便揉平他的眉間的弧度。
垂下眼睫，便能看到沈卿棠沖他討好地笑。
“抹平了皺紋，煩惱也就能抹平啦?！?/p>
拙劣地吸引目光的手段。
祁晏在心里淡淡評價。
可久而久之的，他卻真養(yǎng)成了煩躁時就按按眉心的習慣。
祁晏難堪地收回手。
心里隱隱約約地煩躁。
這股情緒，直到來到了海邊落腳的莊園，才稍有緩解。
祁晏牢牢抓住沈月眠的手，迎著她單純疑惑的目光，心頭定了定。
眼前的人是幼時救了他，并讓他下定決心以身相報的愛人。
他的目光，甚至是性命，都只會屬于她。
此行并非單純?yōu)榱伺阒蛟旅叱鰢燃?，更是因為沈卿棠的替嫁失敗，他要為沈月眠準備一個絕對安全、祁家找不到的庇護所。
他會在這里陪著沈月眠白頭偕老。
至于沈卿棠，他已經給了她妻子的名分，不會再給她更多。
頻繁想到她，也只是因為一時沒有習慣沒有她的日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