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拾味小館,如同經(jīng)歷了一場微型的諸天萬界風(fēng)暴,終于歸于平靜。
最后一位客人——那位來自熔巖地心的、渾身流淌著暗紅色巖漿紋路的巨人,
心滿意足地將幾塊冷卻后如同黑曜石般剔透的“熾熱之心”結(jié)晶留在收銀臺上,
帶著滿身的暖意和飽足的嘆息,推開那扇瞬間化作流淌熔巖之門的出口,
消失在門外翻滾的熱浪景象中。玻璃門無聲合攏,恢復(fù)成城市夜晚映照的普通模樣。門楣上,
那塊寫著店規(guī)的深褐色古樸木牌,也如同完成了使命,悄然隱沒于空氣中。
林晚將最后一張擦拭得光可鑒人的椅子歸位,長長地、帶著巨大滿足感地舒了口氣。
她揉著有些酸痛的腰,
看著同樣在默默收拾的寒漪和廚房里那個有條不紊清洗著巨大砂鍋的白色身影,
一天的疲憊仿佛都被這溫暖寧靜的余韻所撫平?!昂簟K于搞定了!
”林晚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卻充滿活力,“今天那個巖漿巨人可真能吃,
磐石燴飯他一個人就干掉了三大鍋!老板,你的‘磐石’果然名不虛傳!”云逍沒有回頭,
只是水流聲似乎停頓了一瞬,算是回應(yīng)。
他正專注地清洗著那口曾燉煮過讓巨人滿足無比的濃湯的厚壁砂鍋。
寒漪則安靜地坐在收銀臺后,
面前攤開著那本厚重得離譜、封面繪制著流淌糖漿和奇異水果的《糖霜星云甜點志》。
她的指尖輕輕拂過書頁上一款名為“極光流心泡芙”的復(fù)雜圖樣,清冷的眸光專注,
幾縷墨色長發(fā)垂落在泛著微光的書頁上,沉靜得如同一幅畫卷。然而,林晚敏銳地注意到,
寒漪的目光并沒有真正聚焦在圖樣上,
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著一個恒溫恒濕的、專門用來存放老板特制甜點的小型保鮮柜。
林晚心中了然,抿嘴一笑。她知道,寒漪姐看似平靜,
心思恐怕早就飛到打烊后清點她那些“寶貝”甜點的時刻了。
特別是今天老板新做的那款限量版“星霜糖”,聽說只做了小小一罐,晶瑩剔透,入口即化,
帶著星辰的清冽和霜雪的微甜,是寒漪期待了好幾天的?!袄习澹艚?,
那我先收拾休息室去啦!”林晚揚聲說道,腳步輕快地走向通往后面休息區(qū)的小門。“嗯。
”云逍平淡的回應(yīng)伴隨著水流聲傳來。寒漪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視線依舊粘在書頁上,
但林晚敢打賭,她肯定聽到了。休息室不大,但被林晚收拾得干凈溫馨。
她快速脫下沾了些許油漬的米白色圍裙,換上自己的家居服,將換下來的衣服塞進(jìn)小洗衣機(jī)。
簡單洗漱后,她對著鏡子拍了拍臉,精神恢復(fù)了不少。當(dāng)她收拾停當(dāng),
抱著幾件疊好的干凈衣服準(zhǔn)備放回前廳自己的儲物小柜時,剛推開休息室的門,
就敏銳地捕捉到收銀臺那邊傳來一絲極其細(xì)微、卻又不同尋常的氣息波動。不是食物的香氣,
也不是能量的涌動,而是一種…壓抑的、冰冷的、帶著點難以置信的…失落?
林晚好奇地探出頭。只見收銀臺后,寒漪依舊保持著端坐的姿勢,
但她的脊背繃得比平時更直,仿佛一根拉緊的弓弦。
她那雙總是清冷平靜、如同深潭寒泉的眼眸,此刻卻清晰地映照出一片空茫!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前打開的小型保鮮柜。柜子里,
豆糕”也安然無恙…唯獨在最中心、最顯眼、也是保鮮效果最好的那個水晶格位里——空了!
那個位置,本該靜靜躺著一只巴掌大小、通體由寒冰玉雕琢而成的小罐子。罐子里,
是云逍今天清晨才新鮮熬制、凝結(jié)好的“星霜糖”。那糖體純凈無瑕,
呈現(xiàn)出一種介于冰藍(lán)與月白之間的奇妙色澤,仿佛凝固了黎明前最純凈的星輝與霜華,
內(nèi)部還懸浮著無數(shù)極其細(xì)微、如同星塵般閃爍的晶瑩顆粒,
散發(fā)著一種清冽、純凈、帶著宇宙微茫氣息的獨特甜香。
那是寒漪從早上開門起就心心念念、打算打烊后好好獨享的珍寶!可現(xiàn)在,
水晶格位空空如也!只有格底殘留的一點點極其微弱的、屬于星霜糖的清冽甜香,
證明它曾經(jīng)存在過。寒漪的指尖,
正無意識地、極其用力地捏著那本《糖霜星云甜點志》堅硬的封面邊緣,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本厚重的書,在她手中仿佛輕如鴻毛,又重若千鈞。
她整個人散發(fā)出的氣息不再是清冷,
而是一種近乎凝固的、帶著實質(zhì)寒意的失落和…一絲極其罕見的、幾乎要破冰而出的委屈?
林晚的心也跟著咯噔一下。她知道寒漪姐對老板做的甜點有多珍視,
尤其是這種限量版、帶著特殊意境的。這星霜糖丟了,
簡直像是有人偷走了寒漪姐心愛的寶劍一樣嚴(yán)重!“寒…寒漪姐?”林晚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聲音放得很輕,“怎么了?你的…糖呢?”寒漪像是被她的聲音驚醒,猛地抬起頭。
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眼眸看向林晚,里面的空茫瞬間被一種銳利如冰錐的審視取代,
仿佛在無聲地質(zhì)問:是不是你?林晚被她看得頭皮一麻,趕緊擺手:“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我今天忙得腳不沾地,連廚房都沒進(jìn)去過!而且老板說了那是給你的,我哪敢動?。?/p>
”她指天發(fā)誓,一臉無辜。寒漪眼中的審視并未完全褪去,
但那銳利的冰寒似乎緩和了一點點。她垂下眼簾,再次看向那個空蕩蕩的水晶格位,
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周身散發(fā)出的低氣壓幾乎讓周圍的空氣溫度都下降了幾度。就在這時,廚房的水流聲停了。
云逍擦著手走了出來,目光平靜地掃過收銀臺這邊明顯不對勁的氣氛,
最后落在了那個空掉的水晶格位上。他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意外,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星霜糖不見了?”云逍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寒漪沒有回答,只是抬起眼,
定定地看著云逍。那眼神里沒有了質(zhì)問,只剩下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失落,
仿佛被抽走了某種重要的支撐。林晚趕緊把情況說了一遍:“老板,
寒漪姐的星霜糖罐子不見了!那個冰玉小罐!就放在保鮮柜最中間那個格子里!
今天收工前我還瞄了一眼,還在的!剛剛就沒了!”她的語氣帶著急切和替寒漪姐抱不平。
云逍走到收銀臺旁,目光在那個空置的水晶格位上停留了片刻,
又掃過保鮮柜里其他安然無恙的甜點。他的指尖在光滑的臺面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無聲無息間,收銀臺深色木質(zhì)的臺面上方,空氣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
一面臉盆大小、邊緣流淌著朦朧銀輝的虛幻“水鏡”憑空浮現(xiàn)!鏡面如同最純凈的水晶,
清晰地映照出收銀臺周圍一小片區(qū)域的景象,并且畫面在飛速倒流!
這是某種回溯時光的影像!林晚和寒漪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下幾縷纏繞著月華的銀絲、矮人銅須拍著肚子留下幾枚符文鐵幣……畫面如同倒放的錄像帶,
一直回溯到大約半小時前,打烊前最后一批客人離開的混亂間隙。影像定格。只見收銀臺前,
站著一位形態(tài)極其奇特的客人。他的身體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膠質(zhì)狀,
像一大塊行走的、微微顫動的巨大果凍,內(nèi)部閃爍著無數(shù)細(xì)碎的、如同彩色糖粒般的光點。
它沒有明顯的五官,
只在“頭部”的位置有兩個閃爍著好奇光芒的、如同黑珍珠般的圓形光點。
它似乎是某種純粹由高濃度糖分和奇異能量構(gòu)成的元素生命體!
這位“糖果膠質(zhì)人”似乎對收銀臺上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它那半透明的、帶著粘稠感的“手臂”伸出,
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寒漪放在收銀臺上準(zhǔn)備清點的幾枚精靈銀絲,又碰了碰矮人的符文鐵幣,
最后,它的“目光”被保鮮柜里那罐散發(fā)著極致清甜純凈氣息的星霜糖牢牢吸引住了!
那罐星霜糖對于它而言,仿佛擁有致命的吸引力!它那珍珠般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
它笨拙地、幾乎是“流淌”著靠近了保鮮柜,
半透明的身體輕易地穿透了柜門的物理阻隔——顯然,對于這種元素生命體,
普通物質(zhì)的阻隔形同虛設(shè)!它那粘稠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只寒冰玉小罐,
好奇地晃了晃。罐子里純凈冰藍(lán)的星霜糖在晃動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澤。然后,
在寒漪正低頭記錄著什么、林晚在遠(yuǎn)處收拾桌子的瞬間,
這位糖果膠質(zhì)人做了一件讓林晚目瞪口呆的事情!它沒有打開罐子,
而是整個“身體”如同融化的蠟油般,緩緩地、徹底地包裹住了那只寒冰玉小罐!
半透明的膠質(zhì)完全將小罐吞沒!緊接著,它那原本閃爍著彩色糖粒光點的身體內(nèi)部,
開始清晰地流轉(zhuǎn)出星霜糖那獨特的冰藍(lán)與月白交融的光澤!
無數(shù)細(xì)微的星塵光點如同被激活般,在它的膠質(zhì)體內(nèi)歡快地旋轉(zhuǎn)、閃爍!
它整個“人”仿佛都因為這純粹的甜意而微微膨脹、發(fā)光,
散發(fā)出一種極其愉悅滿足的“氣息”!最后,
它心滿意足地、帶著那罐被它“吸收”的星霜糖,悄無聲息地“流淌”著離開了收銀臺,
匯入了正在離店的其他客人之中,
推開了那扇不知何時已化作巨大、流淌著七彩糖漿旋渦的門,
消失在了門外一片由巨大棒棒糖和棉花糖云朵構(gòu)成的奇異景象里。水鏡的影像到此結(jié)束,
如同水泡般無聲破裂,消散在空氣中。收銀臺前一片死寂。林晚張大了嘴,
半天合不攏:“……它…它把整個罐子都…都‘吃’了?!連罐子都沒放過?!
” 她簡直無法理解這種“進(jìn)食”方式。寒漪的臉色更冷了,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要凝結(jié)出冰霜。她看著影像中那罐被徹底吞噬、連罐子都沒留下的星霜糖,
又看看那個空蕩蕩的水晶格位,
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一種名為“心痛”和“憤怒”的情緒,
雖然依舊被強大的自制力壓抑著,但那雙緊握成拳、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波瀾。
她的星霜糖!她的寒冰玉罐!都沒了!被一個路過的、貪吃的糖元素給當(dāng)零嘴吞了!“老板!
”林晚急切地看向云逍,“這…這怎么辦?
寒漪姐的糖…還有那個罐子…” 她知道寒漪有多寶貝那個云逍親手雕的寒冰玉罐。
云逍的目光從那個空置的格位移開,落在寒漪那張冰封般、卻隱隱透著委屈和失落的臉上。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深邃如同古井,卻仿佛能包容下寒漪此刻所有翻涌的情緒。“材料還有。
”云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再做便是?!焙裘偷靥痤^,
看向云逍。眼中的冰寒和失落似乎被這句話撬動了一絲縫隙。再做?星霜糖…還能再做?
那罐子呢?那是主人親手雕的…“只是,”云逍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仿佛穿透了空間的阻隔,“凝星草的花露,上次用盡了?!蹦遣莼叮?/p>
林晚記得那是熬制星霜糖最關(guān)鍵的核心材料之一,帶著星辰初綻時的清冽氣息和微弱靈光。
老板之前好像提過,是在一個叫“虹彩海界”的地方采集的。“需要多少?
”寒漪的聲音響起,清冷依舊,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只要材料有,她可以等!
哪怕再等幾天!“不多。”云逍收回目光,看向寒漪,“但需新鮮。
虹彩海界的‘凝光潮汐’今夜子時前后最為活躍,凝星草會在那時吐露花露,時效極短,
離株即散?!焙绮屎=??凝光潮汐?子時?林晚聽得有點懵,但捕捉到了關(guān)鍵:要新鮮的,
而且就在今晚!錯過了就得等下一個周期?寒漪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那是一種找到了目標(biāo)的劍客的眼神。失落和委屈被暫時壓下,
取而代之的是必須達(dá)成目的的決然。她站起身,墨色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
周身那股清冷的氣息變得更加凝練,隱隱有鋒銳之意透出?!拔胰ト??!彼穆曇魯蒯斀罔F,
沒有絲毫猶豫。為了她的星霜糖和罐子,虹彩海界算什么?“我也去!”林晚立刻舉手,
眼睛亮晶晶的。她對那個聽起來就夢幻無比、長滿會發(fā)光的草的海界充滿了好奇,
她還沒有去過異世界呢!而且,怎么能讓寒漪姐一個人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