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趙將軍下了葬。
趙逢生終于能休息一會兒了,可他不想回房間。
于是我陪著他坐在書房階梯上。
我之前每次想家了,都在這里偷偷哭。
趙逢生靠在我肩上。
「和我說會兒話吧?!?/p>
「說什么?」
「隨便什么都行。」
「我給你背會兒兵書可以嗎?」
「可以,都可以,只要是你的聲音就行,只有你的聲音能讓我安心?!?/p>
于是,我從《孫子兵法》第一篇開始背。
寒風(fēng)一陣一陣的,趙逢生身子虛,我怕他凍著,于是我問:「咱們?nèi)ノ葑永锉澈脝???/p>
他沒答,只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爹沒了?!?/p>
我把他抱得更緊了。
「昭昭,我爹沒了。」
他終于哭起來,這么多天,他終于不用再故作堅強。
我拍著他的背,側(cè)過身子替他擋住風(fēng)口。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第二日,趙逢生睡到了下午。
我請管家和采薇幫忙,清點了家里的仆人丫鬟。
趙夫人病重,趙逢生如今正是脆弱的時候。
我也一夜之間明白自己不能再像之前一樣了。
我得幫他們管好家,不讓他們多費心。
這樣等趙夫人身子好了,將軍府還會是之前那個將軍府。
趙逢生醒來后,知道我在有模有樣地打理家業(yè),淡淡道:「這不是你該干的?!?/p>
我看他醒了,走上前,將一條自己親手做的絲帶戴在他眼上。
上面繡著「平安」二字,我現(xiàn)在只想他平平安安的。
「那什么是我該干的?」我拉過他的手,把他帶到桌前,「這上面擺著的賬目總要有人打理?!?/p>
「我來就好?!?/p>
「你都看不見了,怎么打理?」
「我說可以就可以。」
他的聲音還有些啞,想必是昨晚哭得太久的原因。
「你要做的是學(xué)好槍法。」
我一愣,心中五味雜陳。
「你想做的也是學(xué)好槍法?!顾^續(xù)說道,「現(xiàn)在這世上唯一會趙家槍法的,只有你了?!?/p>
「可是……」
「沒有可是,家業(yè)我會打理。昭昭,去做你想做的事吧?!?/p>
去做我想做的事嗎?
窗外飄起鵝毛大雪。
這是我到了京城后第一次下這么大的雪。
我以前在家里,很少看到下雪。
也很少去想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我現(xiàn)在想做什么呢?
想麥穗拔高,收成大好。
想父母安康,不必再挨餓受凍。
想村里風(fēng)調(diào)雨順,沒有大災(zāi)大難。
我想的太多,可都和我無關(guān)。
現(xiàn)在我想去做什么?
我看向院外的紅纓槍,纓穗在大雪中成為一抹鮮艷的紅色。
我想學(xué)槍法。
這是我的念頭,此時此刻,以后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