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里行舟的人，最怕的不是浪，而是看見自己來自未來的影子。”
03:40
嘉陵江霧濃得像煮開的米湯，十步外看不見燈光。
鹽幫小船只有兩丈長，烏篷低矮，篷頂?shù)沃?/p>
馮野鶴把櫓柄交給副手，自己鉆進艙里，點亮一盞豆油燈。
燈芯剛穩(wěn)，他就把“紫密”木箱推到林見螢面前：
“驗貨?！蹦鞠浞鈼l上用紫蠟印著【US ARMY PURPLE-Δ】，
蠟印邊緣有極細的裂紋，像被撕開又粘合。
林見螢用鈦合金筆刀挑開封口，里面不是紙質密碼本，
而是一盒 35 毫米膠片，外殼寫著：
【1941-11-30 TEST STRIP DO NOT OPEN IN LIGHT】顧惟瞇眼：“膠片？紫密是密碼機，怎么會用膠片？”
沈一墨卻伸手在箱底一摸，抽出一張對折的薄紙。
紙是淡粉色，像舊式電報箋，上面只有一行鉛筆字：
【1941.12.08 00:00 重慶大轟炸 第 127 次 目標：儲奇門】落款：Q.S.
日期比今天晚二十三小時。林見螢手指微顫。
Q.S.——她在 2045 年的實驗室見過這三個字母，
是顧惟的量子簽名縮寫。
她猛地抬頭看顧惟，后者同樣震驚：
“我……現(xiàn)在還沒寫這張紙?！睍r間閉環(huán)在此刻扣上第一顆齒。03:47
船身突然一抖，像撞上暗流。
馮野鶴掀簾出去，低罵一句：“水狗子！”
江面遠處，兩道探照燈掃過，雪白的光柱里飄著細雨。
日軍江上巡邏艇，編號【敷波丸】，裝備 13 毫米機槍。副手打旗語：鹽幫夜運。
探照燈卻停在船頭不動。
馮野鶴啐了一口，回艙掀開底板，露出三箱木柄手榴彈。
“真被盯上了？”他咧嘴笑，虎牙在燈下泛冷光，
“那就提前給皇軍放個大煙花?！鳖櫸┌醋∷骸安荒苡财?，江心有暗樁，船一沉，膠片就泡水?！?/p>
林見螢看向芯片倒計時：
【729:16:12】
紅光閃得更快，像脈搏失控。她腦中跳出量子場不穩(wěn)定公式：
Δt = 730 – 729.27 ≈ 0.73 小時
誤差窗口只剩 44 分鐘。
如果在這 44 分鐘內(nèi)無法把膠片送到安全屋，
芯片將觸發(fā)“自湮滅”，連帶銷毀膠片?！皸壌??！彼曇舨淮?，卻足夠讓所有人聽清。
“棄船？”馮野鶴挑眉，“嘉陵江冬水，跳下去十分鐘失溫?！?/p>
林見螢指了指膠片盒：“它比我們的命貴?！?3:51
方案迅速確定：
? 鹽幫小船繼續(xù)順流，引開巡邏艇；
? 四人改乘藏在蘆葦蕩里的梭形“鰍船”，
長不過丈二，蒙黑油布，槳櫓無聲；
? 目的地：江北嘴“貓兒石”暗碼頭，距離 2.4 公里，
需逆風逆流，耗時 30 分鐘。換船時，馮野鶴把懷表拋回給林見螢：
“你的人情，先記賬。”
又沖顧惟抬抬下巴：“下次見面，希望你的槍口別對著我?！?3:55
鰍船離岸，槳葉包棉布，攪水無聲。
江霧像一匹巨大的濕布，把船裹在中心。
林見螢坐在船尾，膠片盒抱在懷里，
芯片倒計時在黑暗里閃成小紅星。顧惟劃槳，呼吸帶著血絲味。
沈一墨掌舵，忽然低聲：“后面有尾巴。”
林見螢回頭，霧中隱約出現(xiàn)一點磷光，
像螢火蟲，卻筆直追來——
那是日軍最新式“水上摩托”，30 節(jié)速度，搭載磁性水雷。04:00
距離被迅速縮短。
顧惟把機槍架到船頭，卻發(fā)現(xiàn)彈藥在鹽幫大船上。
沈一墨從藥箱里摸出兩瓶碘酒、一袋葡萄糖粉，
又抽出手術用羊腸線，快速綁在鰍船尾槳——
“做餌?！?/p>
碘酒加葡萄糖粉遇水化霧，在江面拖出一條乳白尾跡，
像受傷大魚，誘使磁性水雷誤判目標。第一顆水雷撞上尾跡，在五十米外爆開。
火光把霧墻撕開一道裂口，鰍船被水柱推得橫移三米。
林見螢抱緊膠片盒，芯片倒計時跳到 729:15:40，
蜂鳴聲尖銳得仿佛要刺穿耳膜。04:03
第二顆水雷更近。
顧惟突然把船槳塞給沈一墨，自己半跪在船舷，
拉開風衣，露出鎖骨下滲血的繃帶。
他掏出一只鋼筆，拔掉筆帽——
不是筆，是微型信號槍。砰！
紅色信號彈劃破霧夜，飛到高空炸成一朵血紅鳶尾。
那是軍統(tǒng)內(nèi)部呼救信號。
幾乎同時，江北嘴燈塔方向亮起兩盞綠燈，
接著是沉悶的馬達聲——
兩艘鹽幫快艇破浪而來，船頭架著馬克沁。04:06
交火只持續(xù)了 27 秒。
日軍水上摩托被交叉火力打成火球，
火球照亮江面，也照亮了遠處駛來的第三艘船。
那是一艘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汽艇，
船頭站著一個人，穿呢子大衣，戴金絲眼鏡，
手里舉著一把信號槍，槍口還在冒煙。顧惟的瞳孔猛地收縮。
“戴笠？”汽艇靠近，大燈直射鰍船。
林見螢下意識把膠片盒藏進衣內(nèi)。
倒計時紅光映在她眼底，像一簇無法撲滅的火。04:08
汽艇上的人卻不是戴笠。
燈光熄滅，那人摘下金絲眼鏡，露出一張年輕的臉。
他朝顧惟敬了個軍禮，聲音清亮：
“顧少尉，奉戴局長密令，接你回本部?！?/p>
隨后，目光落在林見螢臉上，補了一句：
“也接林小姐?！绷忠娢灡臣拱l(fā)冷。
她從未在 1941 年的任何檔案里見過這張臉。
芯片卻在這一刻發(fā)出最后一聲蜂鳴：
【729:15:00 量子場重疊度 97%】紅光驟滅，數(shù)字歸零一秒，又跳回：
【730:00:00】時間，重啟。04:10
鰍船靠上黑色汽艇。
林見螢踏上甲板那一刻，
江霧忽然散開，
月光像一把冷刀，劈在她腳下。她低頭，看見自己影子旁邊，
還有一道更小的影子——
七八歲女孩，抱著帶血布娃娃，
影子對她咧嘴一笑，然后消散。林見螢攥緊膠片盒，指甲陷進掌心。
她知道，真正的游戲才剛開始。汽艇掉頭，逆流而上，
船頭劈開的水花，像無數(shù)碎裂的時間片。而重慶，在火光與霧的縫隙里，
緩緩露出它 1941 年的鋒利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