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霉味還沒散盡，我數(shù)完最后一片抑郁藥時，
頭頂傳來堂妹的嬌笑：“謝謝叔叔把留學基金給我呀。” 再睜眼，名校錄取宴上，
她正舉著本該屬于我的通知書接受喝彩。我將公證函拍在香檳塔下，碎玻璃濺起的瞬間，
輕聲說：“這所常青藤，剛把你們?nèi)伊羞M學術黑名單 —— 三代不得申請哦。
”1他們在為冒牌貨舉杯時，我正盯著公證函上的火漆。殷婷婷穿著我買的禮服，
指尖劃過燙金錄取通知書。裙擺上的水鉆晃得人眼暈，那是我用獎學金買的成人禮。
她突然轉(zhuǎn)頭，笑眼彎成月牙?！叭粑ⅲx謝你呀?！薄耙皇悄惆职蚜魧W基金轉(zhuǎn)給我。
”“我哪能去成耶魯呢？”父親殷國梁立刻拍板，酒杯在手里晃出金圈?！耙患胰苏f什么謝？
”“婷婷出息了，全家都沾光。”“以后在國外站穩(wěn)腳跟，可別忘了拉你妹妹一把。
”母親趙秀蓮拽我衣袖，指甲掐進我胳膊肉里?！翱旖o你堂妹道喜?！薄皠e杵著像塊冰。
”“讓人看笑話?！蔽宜﹂_她的手，公證函 “啪” 地拍在香檳塔下。玻璃塔晃了晃，
頂端的杯子先墜下來，在大理石地面炸成星芒。水晶杯連環(huán)炸裂的脆響里，
我扯掉別在胸前的 “祝賀” 禮花。紅色絲帶飄落在碎玻璃上，像一攤凝固的血?！暗老?？
”“不如恭喜你們?nèi)??！薄皠偙灰斃诹恕！币箧面玫哪標查g慘白，
手里的通知書飄落在地?！澳愫f什么！”“這通知書是真的！”“招生辦親自寄來的！
”我彎腰撿起最完整的一塊玻璃碎片，抵在自己掌心。血珠滲出來時，我揚了揚手機，
屏幕亮得刺眼。“招生辦凌晨發(fā)的郵件?！薄皩W術欺詐，三代禁申。”“需要我念原文嗎？
”“還是讓在場的記者朋友念念？”賓客們的竊竊私語像潮水漫過來，
有人舉著手機開始錄像。二姑婆突然尖叫起來。“國梁！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婷婷怎么會欺詐？”殷國梁額頭青筋暴起，伸手就要搶手機。指節(jié)因為用力泛著白，
帶倒了旁邊的果汁塔。“你個孽障！”“故意攪局是不是？”“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側(cè)身躲開，掌心的血滴在公證函上，暈開一朵紅。油墨被血浸得發(fā)漲，
“殷若微” 三個字越發(fā)清晰。“攪局？”“這是我的原始申請材料?！薄坝泄C處的鋼印。
”“去年十一月就備案了。”趙秀蓮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像被踩住的貓。
“你什么時候弄的這個？”“我們是你爸媽?。 薄澳阋獨Я诉@個家嗎？”我笑出聲，
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锃亮的皮鞋上?！鞍謰專俊薄鞍盐覕€了六年的基金轉(zhuǎn)走時。
”“怎么沒想起來是我爸媽？”“那筆錢里，有我賣畫的稿費，有競賽獎金。
”殷婷婷突然撲過來搶公證函，指甲刮過我手背，帶出五道血痕?！澳鞘鞘迨遄栽附o我的！
”“你嫉妒我！”“你就是見不得我好！”我反手攥住她手腕，用碎玻璃抵住她虎口。
她疼得尖叫，禮服袖口立刻洇出紅痕，和水鉆混在一起?！白栽?？”“我這里有轉(zhuǎn)賬記錄。
”“附言寫的是‘借款’。”“月息三分，利滾利?！币髧禾_就要踹我，
被旁邊的表叔攔住。表叔年輕時練過散打，攥著他胳膊像鐵鉗?！皣海∧愀墒裁?！
”“有話不能好好說？”“當著這么多親戚的面！”他喘著粗氣瞪我，眼里全是狠戾，
唾沫星子濺在我臉上。“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毀了這個家才甘心？
”“我怎么養(yǎng)出你這么個白眼狼！”我松開殷婷婷，將染血的公證函舉過頭頂，
讓所有人看清鋼印?！皻Ъ?？”“從你們偷我研究成果那天起?！薄斑@個家就該燒了。
”“殷婷婷的申請文書，是我熬夜寫的?！比巳豪镉腥碎_始錄像，趙秀蓮撲過來想擋鏡頭，
被我用胳膊肘頂開。她踉蹌著撞在餐桌邊，餐盤碎了一地，湯湯水水濺了滿身。
“殷婷婷的畢業(yè)論文?！薄笆俏腋叨⒓痈傎惖淖髌??！薄爸W(wǎng)可查，時間戳騙不了人。
”“要不要現(xiàn)在搜給你們看？”殷婷婷突然癱坐在地，嚎啕大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不是的！是她借給我參考的！”“叔叔阿姨可以作證！”“她當時說過不用還的！
”趙秀蓮立刻點頭如搗蒜，手忙腳亂地抹著身上的油污?！皩?！是若微自愿幫忙的！
”“小孩子家家鬧別扭，別當真。”“婷婷你快起來，地上涼。”我一步步走近，
血腳印印在純白地毯上，像一串省略號。蹲在殷婷婷面前時，我捏住她下巴，
強迫她抬頭看我?！白栽?？”“去年你偷我電腦刪備份時?！薄霸趺床徽f自愿？
”“你半夜翻我抽屜，抄我筆記的時候呢？”她瞳孔驟縮，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眼里的驚恐藏不住。我松開手，站起身對著人群笑，血腥味混著香檳味鉆進鼻腔。
“各位親戚?！薄敖裉旖柽@個場合?！薄拔乙笕粑ⅲ蠹覕嘟^關系?！薄皬拇四谢榕?，
各不相干?！币髧簹獾脺喩戆l(fā)抖，抄起桌上的酒瓶就砸過來。我偏頭躲開，
酒瓶在身后的墻紙上炸開，紅酒洇出個丑陋的污漬?！皵嘟^關系？”“你吃我的喝我的長大！
”“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沒門！”我從包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銀行卡，
扔在他腳下，卡面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十八年撫養(yǎng)費?！薄鞍醋畹蜆藴仕愕?，
一分不少。”“多一分，我嫌臟?！薄般y行流水我打了三份，各位親戚可以傳閱。
”趙秀蓮突然沖過來想打我耳光，我攥住她手腕反擰。她疼得直抽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頭發(fā)散亂如雞窩?！澳銈€白眼狼！”“我白養(yǎng)你了！”“早知道當初生下來就該把你掐死！
”“養(yǎng)我？”“還是養(yǎng)個給殷婷婷輸血的工具？”“你摸著良心說。”“從小到大，
你給我買過一件新衣服嗎？”我甩開她的手，她踉蹌著撞在香檳塔殘骸上。
玻璃碴扎進她胳膊，她尖叫著不敢動，血順著小臂往下淌。殷婷婷趁機想跑，被我伸腳絆倒。
她摔在碎玻璃上，禮服后背立刻被劃開長長的口子，露出里面廉價的內(nèi)衣?！跋胱?？
”“把我的東西還回來。”“包括你的錄取通知書。”“還有你戴的這條項鏈，
是我外公留給我的?！边@時門口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賓客們慌忙往兩邊躲。
我掏出手機晃了晃，屏幕上是 110 通話記錄，時間清晰可見?！拔覉蟮木?/p>
”“有人涉嫌詐騙?！薄敖痤~巨大，超過五十萬?！薄熬焱?，證據(jù)都在這兒。
”警察走進來的時候，殷國梁還在罵罵咧咧，試圖把公證函往嘴里塞。我一腳踩住他手背，
用的力氣讓他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白C據(jù)都在?！薄奥闊└魑涣??！薄皩W術欺詐，
挪用他人財產(chǎn)，一樣不能少。”殷婷婷被警察帶走時，突然發(fā)瘋似的喊，聲音破得像砂紙。
“是叔叔逼我的！”“是他讓我冒名頂替的！”“他說殷若微是個丫頭片子，
讀那么多書沒用！”殷國梁臉色煞白，指著她的手都在抖，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完整話。
“你胡說！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說過！”“你這個小賤人！”我靠在門框上，
看著這場鬧劇，指尖的血已經(jīng)凝固成暗紅。趙秀蓮突然跪下來抓我褲腳，
額頭在地上磕得咚咚響?！叭粑?，求你了?！薄胺胚^你爸吧?！薄拔覀冎厘e了。
”“以后一定補償你。”我抬腳掙脫，皮鞋碾過她的手指，聽見骨頭摩擦的輕響。
她疼得悶哼一聲，終于松開手，蜷縮在地上發(fā)抖?！板e了？”“地下室那箱發(fā)霉的書里。
”“有我的抗抑郁藥，記得嗎？”“你們把我鎖在里面三天，
就因為我不肯把競賽名額讓給殷婷婷?！壁w秀蓮的臉瞬間失去所有血色，像張浸了水的紙。
我轉(zhuǎn)身走出宴會廳，陽光刺得眼睛發(fā)疼，卻覺得渾身輕松。
身后傳來殷國梁的咆哮和趙秀蓮的哭喊，還有賓客們的議論。我掏出濕巾擦干凈手上的血，
扔進垃圾桶，連帶那些骯臟的過往。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陌生號碼。接起來，
是耶魯招生辦的聲音，帶著公式化的禮貌?！耙笮〗?，證據(jù)收到了。
”“我們會追究相關人員責任。”“祝您前程似錦?！薄昂罄m(xù)會有專人與您對接入學事宜。
”我掛了電話，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深吸一口氣?？諝饫锒际亲杂傻奈兜?。殷家的好戲，
才剛剛開始。這一次，我要他們一點一點，把欠我的都吐出來。2殷國梁保釋出來那天，
我正在收拾行李。行李箱是新買的，軍綠色，足夠裝下我所有的東西。房門被踹開時，
他臉上還帶著傷，繃帶滲著黃漬。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著挺解氣，卻不夠。
“你把婷婷害進看守所了！”“還敢在家里待著？”“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塞進箱子，拉上拉鏈，聲音清脆?！斑@是我租的房子。
”“你 trespassing 了?！薄安欢?？就是非法入侵?！彼蹲?，
大概沒聽懂英文，眼里的怒火更盛。我換了個說法，慢條斯理地扣上行李箱鎖。“非法入侵。
”“再不走我報警。”“警察應該很樂意見到假釋期間鬧事的人?！壁w秀蓮從他身后鉆出來，
手里拎著保溫桶，桶身還沾著油漬。“若微，媽給你燉了湯?！薄盀蹼u湯，補身體的。
”“我們談談好不好？”我盯著她胳膊上的繃帶，昨天警察說她只是皮外傷，根本不用包扎。
那點血，估計是自己掐出來的。“談什么？”“談怎么分贓？”“還是談誰去坐牢？
”“你那湯，留著給殷國梁補補腦子吧。”殷國梁突然沖過來想搶我行李箱，
被我用登山杖抵住胸口。鋁合金杖身撞在他肋骨上，發(fā)出悶響，他后退兩步，咳嗽起來。
“那是我給你買的房子！”“你憑什么占著？”“我是你老子！”我笑出聲，
掏出房產(chǎn)證拍在茶幾上，紅本本在陽光下很刺眼?！叭ツ昃瓦^戶了。”“用我外公留的錢。
”“跟你沒關系?！薄安恍趴梢匀シ抗芫植椤！彼劬Φ傻孟胥~鈴，伸手就要撕房產(chǎn)證，
指甲縫里還留著血痂。我一腳踹在他膝蓋上，他 “咚” 地跪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你敢打我？”“我是你爸！”“你這個不孝女！”“打你怎么了？”“偷我錢的時候。
”“怎么沒想起來是我爸？”“當初把我推下樓梯，斷了兩根肋骨時，你怎么不喊我女兒？
”趙秀蓮尖叫著撲過來，我側(cè)身躲開。她撲了個空，撞在墻上，保溫桶摔在地上，
雞湯灑了一地，油星濺到她褲腿上?！耙笕粑ⅲ 薄澳銜鈭髴?！”“天打雷劈的！
”我拿起登山杖，指著門口，杖尖離她眼睛只有幾厘米?！皾L?！薄安蝗晃揖陀眠@個。
”“幫你們回憶回憶地下室的事?！薄盎貞浕貞浳沂窃趺幢绘i在里面，
看著老鼠啃我的輔導書?！彼麄儌z的臉色同時變了，像被潑了墨。我知道他們怕什么。
怕我把那些發(fā)霉的藥盒，把我手腕上的疤痕，拿到親戚面前展示。
怕那些維持了幾十年的 “和睦” 假象，徹底碎掉。殷國梁掙扎著站起來，眼神怨毒，
像淬了毒的刀?！澳憬o我等著?！薄拔也粫胚^你的?！薄拔易屇阍谶@個城市待不下去！
”“隨時奉陪?！薄安贿^提醒你。”“你的小工廠該交稅了?！薄澳切╆庩柡贤刹睾昧?？
”他的腳步頓住，猛地回頭看我，眼里的驚恐蓋過了憤怒?！澳闶裁匆馑?？”“你調(diào)查我？
”我聳聳肩，把房產(chǎn)證塞進包里，拉鏈拉得飛快?！皼]什么意思?！薄熬褪怯X得稅務局。
”“可能對陰陽合同感興趣?！薄坝绕涫悄切┯矛F(xiàn)金交易的訂單。”趙秀蓮突然癱坐在地上，
開始哭天搶地，拍著大腿哀嚎。“作孽??！”“養(yǎng)出這么個討債鬼！
”“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蔽彝现欣钕渥叩介T口，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地上的雞湯泛著油光?！皩α??！薄澳銈兘枞骞奈迨f?！薄懊魈煸撨€利息了吧？
”“月息五分，利滾利，不少了。”殷國梁的臉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我關上門，
把他們的咒罵關在屋里，世界終于清凈了。電梯里遇見鄰居張阿姨，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帶著探究和同情?！靶∫?，剛才那是你爸媽？”“怎么吵那么大聲？”“不是。
”“上門推銷的。”“挺煩人的。”“賣假藥的，被我趕出去了?！彼读艘宦?，沒再追問，
眼神卻還是黏在我身上。我知道殷國梁肯定會到處說我壞話，說我不孝，說我忘恩負義。
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想做人。至少不想做他們期望的那種，可以隨意犧牲的 “好女兒”。
剛到新家樓下，就接到三叔公的電話，聲音透著火氣?！叭粑?。
”“你爸是不是遇到難處了？”“他說那五十萬是你借的？”“還說你拿去揮霍了？
”我靠在墻上，看著來往的行人，陽光把影子拉得很長?！叭骞?，轉(zhuǎn)賬記錄有吧？
”“收款人是殷國梁?！薄坝猛緦懙氖枪S周轉(zhuǎn)?！薄八遣怀姓J，您可以去法院告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傳來翻東西的聲音?！拔抑懒?。”“這老東西，敢騙我。
”“若微你別管，我找他去！”掛了電話，我笑了笑。第一步，斷糧。效果好像不錯。
第二天中午，收到趙秀蓮的短信，來自陌生號碼。“若微，你爸被高利貸抓走了。
”“求你救救他?！薄安蝗凰麄儠驍嗨耐取！蔽一亓藗€問號，
看著屏幕上那個孤零零的符號，覺得可笑。她立刻打來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帶著刻意營造的哭腔。“若微，你快想想辦法！”“他們要一百萬！
”“不然就卸你爸一條胳膊！”“我真的沒辦法了！”“關我什么事？
”“他不是還有個寶貝侄女嗎？”“讓殷婷婷想辦法?！薄八皇亲钍軐檰?？
”她突然哭起來，背景音里有模糊的喊叫，像是故意錄的?！版面眠€在看守所里！
”“只有你能救你爸了！”“我給你跪下了！”“求你了，我的好女兒！”“不必。
”“我這人記仇?！薄坝绕溆浐尥滴义X的人?！薄案浐薨盐耶敼ぞ叩娜?。”我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