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像一灘徹底失去骨頭的爛泥,被粗暴地拖回了那座冰冷、散發(fā)著鐵銹和絕望氣息的廢棄廠房。身上那層屈辱的輕紗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那件在宴會上被毀掉、又在爬行中被磨蹭得更加破爛不堪的酒紅色禮服碎片,勉強(qiáng)蔽體。藥物帶來的癲狂幻覺已經(jīng)褪去,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無邊的羞恥和滅頂?shù)慕^望。
她被像丟棄垃圾一樣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體接觸到地面粗糙的顆粒,帶來一陣細(xì)微的刺痛,卻遠(yuǎn)不及她靈魂被撕碎后那種空洞麻木的萬分之一。她蜷縮著,臉埋在骯臟的地面,長長的頭發(fā)散亂地蓋住她,試圖隔絕這個世界,也隔絕自己。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宴會廳里震耳欲聾的嘲笑、口哨和那一聲聲刺耳的“咔嚓”快門聲。那些閃光燈,那些鄙夷的目光,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面孔上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像無數(shù)把燒紅的鐵鉗,反復(fù)灼燙著她殘存的意識。
完了。全完了。靳太太的光環(huán)徹底粉碎,她云晚,成了整個上流社會最大的笑話,最骯臟的污點(diǎn)。從今往后,她將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再無立足之地。
“嗚…嗚嗚…”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幼獸瀕死的嗚咽從她蜷縮的身體里溢出,不是悲傷,而是靈魂被徹底摧毀后的空洞回響。
慘白的燈光下,巨大的鋼筋籠子里,陳越已經(jīng)發(fā)不出像樣的呻吟。斷腿的劇痛、家破人亡的打擊和這非人的囚禁,早已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下偶爾身體無意識的抽搐,證明他還活著??諝庵袕浡取⑴判刮锖徒^望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如同死亡的鼓點(diǎn)。
靳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燈光下。他換了一身同樣純黑的西裝,纖塵不染,與這污穢的環(huán)境形成極致諷刺的對比。他手里把玩著一把造型冷硬、線條流暢的伯萊塔手槍,金屬槍身在燈光下泛著幽冷的寒光。他踱步到云晚蜷縮的身體前,停下。
皮鞋尖,輕輕踢了踢云晚裸露在外、沾滿污垢的小腿。
“起來。”兩個字,冰冷得不帶一絲情緒,如同法官的宣判。
云晚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嗚咽聲戛然而止。她沒有動,只是蜷縮得更緊。
靳沉沒有催促,只是耐心地、居高臨下地等待著。無形的壓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云晚身上,讓她無法呼吸。
終于,求生的本能,或者說,對靳沉更深恐懼的屈服,讓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艱難地、一點(diǎn)點(diǎn)地?fù)纹鹕眢w。她抬起頭,凌亂的發(fā)絲黏在布滿淚痕和污跡的臉上,眼神空洞麻木,像兩潭死水,失去了所有神采。她甚至不敢去看靳沉的眼睛,目光渙散地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靳…靳沉…”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殺了我…求你…殺了我…”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解脫。尊嚴(yán)、驕傲、未來…所有的一切都被靳沉親手碾碎,踩進(jìn)了泥里。死亡,成了唯一的仁慈。
靳沉垂眸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是否還具有最后一點(diǎn)利用價值。他緩緩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這個動作本該帶著一絲平等的意味,卻只讓云晚感到更深的恐懼,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縮。
“死?”靳沉薄唇輕啟,聲音低沉而危險,像毒蛇在吐信,“太便宜你了,云晚?!彼鹗?,不是撫摸,而是用冰涼的槍管,如同逗弄一只瀕死的蟲子,輕輕拍了拍云晚慘白冰涼的臉頰。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云晚猛地一顫,死水般的眼中終于涌起一絲劇烈的恐懼。
靳沉似乎很滿意她這個反應(yīng)。他收回槍管,目光卻緩緩移向云晚撐在地上、因?yàn)橛昧Χ腹?jié)發(fā)白、沾滿泥污的手。那雙手曾經(jīng)精心保養(yǎng),涂著最昂貴的指甲油,戴著碩大的鉆戒,如今卻傷痕累累,指甲斷裂,骯臟不堪。
“還記得嗎?”靳沉的聲音忽然帶上了一絲奇異的、近乎追憶的柔和,卻讓云晚瞬間如墜冰窟,“結(jié)婚第二年,你切水果不小心割傷了手指,流了一點(diǎn)點(diǎn)血?!彼斐鍪郑揲L、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優(yōu)雅,緩緩地、一根根地,覆上云晚撐在地上的、冰冷顫抖的右手手指。
“你當(dāng)時哭得那么傷心,好像天塌了一樣。”靳沉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如同鐵鉗,一根根地、不容抗拒地包裹住云晚的食指、中指、無名指…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把玩一件器物,指尖在她斷裂的指甲和污垢上緩緩摩挲。
“我抱著你,哄了你整整一個下午?!彼^續(xù)說著,語氣平淡得像在講別人的故事,眼神卻越來越冷,“你說,十指連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得讓你受不了…”
云晚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想抽回手,卻被靳沉死死攥住,動彈不得!她驚恐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越來越濃的、令人心膽俱裂的寒意!
“現(xiàn)在,”靳沉的語調(diào)陡然轉(zhuǎn)冷,如同北極刮來的寒風(fēng),瞬間凍結(jié)了空氣!他覆在云晚手指上的手猛地收緊!同時,穿著堅(jiān)硬皮鞋的腳,帶著千鈞之力,如同碾碎一只脆弱的甲蟲,狠狠地、精準(zhǔn)地踩在了云晚右手的手背上!
“咔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頭碎裂的爆響,在死寂的廠房里驟然炸開!
“啊——?。。。?!”
云晚的慘叫凄厲得不似人聲!瞬間刺破了所有的死寂!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她感覺自己的手骨在堅(jiān)硬的鞋底和冰冷的水泥地之間,被徹底碾碎、壓扁!骨頭碎裂的尖銳痛楚混合著皮肉被碾壓的鈍痛,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每一根神經(jīng)!
她整個人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地彈動、扭曲!身體因?yàn)闃O致的痛苦而痙攣蜷縮!被靳沉攥住的手腕因?yàn)閯⊥春蛼暝鷰缀跻蹟啵⊙蹨I鼻涕瞬間失控地涌出,混合著臉上的污垢,一片狼藉!
“痛嗎?”靳沉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清晰地穿透她撕心裂肺的慘叫。他腳下絲毫沒有放松,反而更加用力地碾磨著!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那脆弱骨骼在他鞋底碎裂、變形的觸感!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那因施虐而燃起的、冰冷又灼熱的火焰在瘋狂跳動!
“這才叫…蝕骨之痛。”他一字一頓,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一種殘忍到極致的快意,“當(dāng)初你在我心口捅刀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
“嗚…啊…靳沉…畜生…殺了我…殺了我吧…”云晚痛得幾乎昏厥,只剩下破碎的哀嚎和求死。她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防線,都在這一腳之下,被徹底碾成了齏粉!身體和靈魂,同時被推入了無間地獄!
靳沉終于松開了腳。
云晚的右手已經(jīng)徹底變形,軟塌塌地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指骨多處粉碎性骨折,手背一片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劇痛讓她蜷縮在地上,只剩下無意識的抽搐和痛苦的嗚咽。
靳沉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欣賞著自己的杰作——地上那灘徹底崩潰、只剩下一口氣的爛泥。他拿出那塊熟悉的真絲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剛剛踩過云晚手背的皮鞋底,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極其骯臟的東西。
他擦得很仔細(xì),很專注。
然后,他隨手將那塊沾染了血污和泥濘的真絲手帕,像丟棄垃圾一樣,扔在了云晚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的臉上。
手帕蓋住了她半張臉,也蓋住了她眼中最后一絲微弱的光芒。
“好好享受,”靳沉冰冷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回蕩在充滿血腥和絕望的廠房里,“這,只是利息?!?/p>
他不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目光轉(zhuǎn)向旁邊巨大的鋼筋籠子?;\子里,目睹了全程、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大小便失禁的陳越,正用僅剩的一只還能視物的眼睛,驚恐萬分地看著他。
靳沉緩緩舉起了手中的伯萊塔,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籠中如同待宰牲畜般的陳越。
陳越的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恐懼抽氣聲,身體篩糠般抖動著。
靳沉的手指,緩緩扣上了冰冷的扳機(jī)。
“該你了,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