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雨絲斜斜切過窗玻璃,像無數(shù)把透明的刀。我蹲在法醫(yī)中心的停尸間里,
指尖劃過第七具尸體的腳踝——那里有個淡青色的掌印,五指蜷縮如鷹爪,恰好扣住跟腱。
“又是這樣?”老張的保溫杯在不銹鋼臺面上磕出輕響,“第七個了,全是獨居女性,
左踝掌印,右耳后三厘米處有針孔,死因都是急性心臟驟停。”我沒抬頭,
放大鏡下的皮膚紋理正在慢慢泛白。這具尸體的掌印邊緣有極細的鱗片反光,
像某種兩棲動物的分泌物。上周解剖第三具時,我在針孔里發(fā)現(xiàn)過半透明的幼蟲,
可惜在福爾馬林里泡了兩小時就化了,只留下一灘帶著腥味的黏液?!袄钺t(yī)生,
”實習(xí)生小陳突然開口,聲音發(fā)飄,“你看鏡子。
”停尸間盡頭的穿衣鏡不知何時蒙上了層白霧,鏡面上用指甲劃出歪歪扭扭的字:還差三個。
我的呼吸猛地頓住——這面鏡子昨天剛換過,邊緣的密封膠都還是新的。
老張快步走過去要擦鏡子,我一把拉住他。鏡中我們?nèi)说牡褂袄铮?/p>
老張的左肩上搭著只蒼白的手,手腕處纏繞著水草般的黑發(fā)。“別碰。
”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這是水鬼的索命帖?!彼麄儌z都愣住了。
我從抽屜里翻出個褪色的紅布包,里面是塊月牙形的骨頭,邊緣打磨得很光滑,
隱約能看到上面刻著的符咒。這是三年前在長江撈尸時,從一具浮尸的喉管里取出來的。
“水鬼要湊齊十個替身才能投胎,”我摩挲著骨頭上的紋路,“掌印是標(biāo)記,
針孔是吸精氣的地方。但它們通常只在水邊作案,這七個人的住處都離河道至少三公里。
”小陳突然干嘔起來。他指著鏡子,鏡中的白霧正慢慢凝聚成個模糊的人形,
濕漉漉的頭發(fā)垂到腳踝,水珠在鏡面砸出細小的坑?!八覀兓貋砹恕?/p>
”老張的保溫杯“哐當(dāng)”掉在地上,枸杞和菊花撒了一地。我把骨頭塞進他手里:“握緊,
這是鎮(zhèn)魂骨?!痹捯粑绰?,停尸間的燈開始瘋狂閃爍,燈管發(fā)出瀕死的滋滋聲。
第七具尸體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里浮著層渾濁的水膜,嘴角向上彎出詭異的弧度。
凌晨四點十七分,小陳的尖叫聲被突如其來的停電掐斷在喉嚨里。黑暗中,
我聞到了濃郁的河泥腥味,還有……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音。當(dāng)應(yīng)急燈亮起時,
老張癱坐在地上,手里的鎮(zhèn)魂骨碎成了三截。穿衣鏡裂成蛛網(wǎng),
鏡中那個濕漉漉的人影正慢慢轉(zhuǎn)過身,
露出一張被水泡得發(fā)脹的臉——那是三年前我沒能救活的那個女大學(xué)生?!袄钊?,
”她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冒出來的,帶著氣泡破裂的噼啪聲,“你欠我的,該還了。
”我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白大褂。三年前那個暴雨夜,她在江里掙扎時,
我明明抓住了她的手。可就在拉上船的前一秒,她突然松開手,沉入黑色的浪濤里,
只留下一句“還差九個”。停尸間的溫度驟降,墻壁滲出細密的水珠。第七具尸體坐了起來,
左踝的掌印變得鮮紅,像剛印上去的。她緩緩轉(zhuǎn)過頭,右耳后的針孔里流出淡綠色的液體,
在不銹鋼臺上匯成小小的溪流。“還差三個。”她的聲音和鏡中人影重疊在一起,“包括你。
”我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拉開尸體的嘴。她的舌下貼著張黃色的符紙,
上面用朱砂畫著的符號,和鎮(zhèn)魂骨上的一模一樣。老張突然抽搐起來,
他的左踝處浮現(xiàn)出淡青色的掌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深。我撲過去撕開他的褲腿,
掌印中心有個針尖大小的血點,周圍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發(fā)青?!坝眠@個。
”我從口袋里掏出瓶黑狗血,這是昨天從屠宰場特意買來的。潑在掌印上的瞬間,
老張發(fā)出一聲慘叫,掌印冒出白煙,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味道。鏡中人影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鏡面的裂紋里滲出黑色的液體,在地上蜿蜒成河。小陳不知何時被纏上了,
黑發(fā)像蛇一樣勒住他的脖子,他的臉已經(jīng)憋得發(fā)紫。我抓起碎掉的鎮(zhèn)魂骨,猛地扎向鏡面。
人影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鏡子轟然碎裂,碎片濺起的瞬間,
我看到每塊碎片里都有個不同的人臉,全是這七具尸體的模樣。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時,
停尸間里一片狼藉。老張?zhí)稍诘厣洗罂诖瓪?,小陳癱在墻角吐得昏天黑地。
第七具尸體重新躺回解剖臺,只是左踝的掌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塊月牙形的淤青,
和我包里的鎮(zhèn)魂骨一模一樣。我撿起一塊鏡子碎片,上面還殘留著黑色的液體。
用舌尖舔了一下,是咸的,帶著河泥的腥氣?!八粫T休的。”我把碎片扔進證物袋,
“今天之內(nèi),必須找到剩下的三個目標(biāo)。”老張突然指著我的腳踝,臉色煞白。我低頭看去,
左踝處不知何時多了個淡青色的掌印,五指蜷縮如鷹爪,恰好扣住跟腱。上午九點,
我在警局的檔案室翻到了三年前的卷宗。那個女大學(xué)生叫林曉,失蹤前在市博物館做實習(xí)生,
負(fù)責(zé)整理一批剛出土的宋代文物。其中有個青銅鏡,鏡面光滑得能照出人的毛孔,
邊緣刻著和鎮(zhèn)魂骨上一樣的符咒。“就是這個。”我指著卷宗里的照片,
“這是宋代的‘鎖魂鏡’,專門用來鎮(zhèn)壓水鬼。但如果鏡面破碎,
被鎮(zhèn)壓的水鬼就會出來索命,必須湊齊十個替身才能徹底解脫。
”老張突然想起什么:“第七個死者是博物館的保潔員,上周剛退休?!蔽业男某亮讼氯?。
這不是巧合。我們立刻趕往博物館,館長是個戴金絲眼鏡的老頭,聽到我們的來意后,
臉色變得很難看。“那面青銅鏡……”他推了推眼鏡,“三個月前被盜了?!薄笆裁矗?/p>
”我提高了音量,“為什么不報案?”“因為……”他猶豫了一下,“盜鏡的是林曉的弟弟,
林默。他說那是他姐姐的遺物,我們沒敢攔。”林默住在老城區(qū)的一棟筒子樓里,
樓道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我們敲了半天門,沒人應(yīng)答。
老張?zhí)统鰝溆描€匙(他年輕時是片兒警),打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客廳的地板上畫著個巨大的陣法,用鮮血和朱砂混合而成,七個白蠟燭擺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燭火是詭異的綠色。墻上掛著七張照片,正是那七個死者,
每張照片的左下角都用紅筆寫著日期?!斑€差三個?!崩蠌堗哉Z。
我注意到墻角有個鐵籠子,里面蜷縮著個瑟瑟發(fā)抖的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
她的左踝處也有個淡青色的掌印?!八堑诎藗€。”我解開籠子上的鎖,“你是誰?
”女孩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我是林默的女朋友。他說只要湊齊十個,
姐姐就能活過來?!蔽业男拿偷匾痪尽_@時,臥室里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水里掙扎。
我們沖進去,只見林默躺在浴缸里,水已經(jīng)被染成了鮮紅色。他的左腕動脈被割開,
右手緊緊攥著那面青銅鏡,鏡面布滿裂紋?!皝聿患傲恕!彼吹轿覀?,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已經(jīng)八個了,還差兩個?!痹捯魟偮洌「桌锏乃蝗环序v起來,冒出大量白色的泡沫。
一個濕漉漉的人影從水里站起來,正是林曉。她的眼睛是空洞的黑色,嘴角滴著水?!熬艂€。
”她的聲音冰冷刺骨。老張立刻掏出槍,卻被我攔住了。“別開槍,子彈對它沒用。
”我從包里掏出那三截鎮(zhèn)魂骨,“這是用它的骨頭做的,或許能鎮(zhèn)住它。
”我把骨頭拼在一起,念起從古籍里查到的咒語。鎮(zhèn)魂骨發(fā)出淡淡的金光,
林曉的身影開始扭曲,發(fā)出痛苦的尖叫。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聲慘叫。我們沖出去,
只見小陳倒在樓下,左踝處有個鮮紅的掌印,已經(jīng)沒了呼吸?!笆畟€了。
”林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可以投胎了?!彼纳碛奥兊猛该?,青銅鏡突然炸裂,
碎片嵌入墻壁,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林默笑著閉上了眼睛,浴缸里的水漸漸平靜下來。
我看著墻角那個幸存的女孩,她的掌印正在慢慢消退。老張拍了拍我的肩膀:“結(jié)束了。
”但我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剛才在林曉消失的瞬間,
我看到她的手里多了塊月牙形的骨頭,和我那三截鎮(zhèn)魂骨一模一樣。回到法醫(yī)中心時,
已經(jīng)是深夜。停尸間的穿衣鏡又被換了一面新的,邊緣的密封膠閃閃發(fā)光。我站在鏡子前,
看著自己疲憊的臉。突然,鏡中的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左踝處浮現(xiàn)出一個淡青色的掌印?!斑€差九個?!辩R中人說道,聲音和林曉一模一樣。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解剖臺。第七具尸體不知何時坐了起來,
右耳后的針孔里流出淡綠色的液體,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溪流。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時多了塊月牙形的骨頭,
邊緣打磨得很光滑,隱約能看到上面刻著的符咒。原來,我才是第一個。
三年前在長江撈尸時,我不僅從她的喉管里取走了鎮(zhèn)魂骨,還不小心被她抓傷了左踝。
只是當(dāng)時沒在意,直到第一個死者出現(xiàn),我才想起那個淡青色的掌印。我慢慢走向鏡子,
鏡中的我正微笑著向我伸出手。左踝處的掌印越來越燙,像是有團火在燒?!皻g迎加入。
”鏡中人說道。我伸出手,觸摸到鏡面的瞬間,一股冰冷的寒意從指尖傳遍全身。
鏡子開始出現(xiàn)裂紋,和那面青銅鏡一模一樣。窗外的月光突然變成了綠色,
照在第七具尸體上。她緩緩站起身,嘴角向上彎出詭異的弧度?!斑€差八個。”她說道,
聲音和林曉一模一樣。我看著鏡中自己的倒影,左踝處的掌印已經(jīng)變成了鮮紅色,
像剛印上去的。右耳后傳來一陣刺痛,我知道,那里多了個針孔。原來,
這才是水鬼的真正目的。它不僅要湊齊十個替身,還要找個人繼承它的力量,
繼續(xù)這場永無止境的輪回。而我,就是那個幸運兒。凌晨三點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斜斜切過窗玻璃,像無數(shù)把透明的刀。停尸間里,第七具尸體慢慢走向門口,
左踝處的掌印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應(yīng)急燈的綠光在走廊里淌成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