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心中悄然滋生的疑慮,如同院墻上悄然蔓延的藤蔓,無聲無息,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她開始更加留意雪影的一舉一動,留意她與兒子之間每一個細(xì)微的眼神交匯。這份審視的目光,讓柳青和雪影都敏銳地察覺到了。兩人在柳母面前愈發(fā)謹(jǐn)慎,恪守著“表兄妹”的禮數(shù),言語間不敢有絲毫逾矩,連眼神的觸碰都變得短暫而克制。
然而,這份來自至親的審視,并未能澆滅兩顆年輕而熾熱的心。相反,它如同無形的壓力,反而將那些無法在陽光下袒露的情愫,擠壓得更加濃烈,更加渴望在隱秘的角落釋放。于是,那些避開柳母視線的短暫時刻——月下的庭院、無人的山徑、柳青簡陋的書房——便成了他們僅有的、珍貴的甜蜜時光。
月下清輝訴衷腸: 每當(dāng)夜深人靜,柳母沉沉睡去,小院便成了只屬于他們的天地。月光如水銀瀉地,將老槐樹的影子拉得細(xì)長。柳青和雪影常常并肩坐在石階上,或是倚著那棵老樹,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與自由。
無需言語,只是靜靜地坐著,感受著彼此的氣息,便覺心安。夜風(fēng)帶著草木的清香和雪影身上特有的清冷梅香,縈繞在鼻尖。柳青會低聲講述白日里在鎮(zhèn)上抄書遇到的趣事,或是讀書時的心得感悟。雪影則安靜地聽著,偶爾側(cè)過頭,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側(cè)臉輪廓,琥珀色的眸子里映著星辰,也映著柳青的身影。
“雪影,” 柳青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溫柔,“有時真覺得,這月光,這清風(fēng),還有你…都美好得像一場夢。真怕夢醒了,你便不見了?!?雪影的心微微一顫,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石階上冰涼的露水,低聲道:“只要你不怕,只要你不棄…我便一直在?!?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年的承諾分量。月光下,她微微向他靠近了些,兩人的衣袖在夜風(fēng)中輕輕相觸,傳遞著無聲的暖意。這一刻,無需更多言語,月華便是他們情愫最好的見證。
山徑漫步覓清歡: 柳母身體漸好,有時午后會在院中曬曬太陽。柳青便尋了由頭,說帶“表妹”去山中采些新鮮草藥,或是尋些野果給母親嘗鮮。柳母雖心中存疑,卻也找不到理由阻攔,只能看著兩人一前一后,身影消失在通往山林的小徑上。
一旦遠(yuǎn)離了人煙,進(jìn)入那熟悉的山林,雪影身上那份屬于狐妖的靈動與自在便悄然釋放。她步履輕盈,踏在厚厚的落葉上幾乎無聲,仿佛與這山林融為一體。柳青跟在她身后,看著她素白的衣裙在林間光影中穿梭,如同山間的精靈。
“看,這是‘月見草’,只在夜間開花,月光下最美,其根莖對安神有奇效?!?“那邊崖壁上垂下的紫色小花,是‘紫云英’,雖不起眼,卻是療傷止血的良藥?!?雪影指著那些柳青從未留意過的草木,如數(shù)家珍,聲音里帶著回到家園般的愉悅。她偶爾會停下腳步,俯身輕嗅一朵野花,或是側(cè)耳傾聽遠(yuǎn)處鳥雀的鳴叫,那專注而恬靜的神情,美得令人屏息。
柳青看著她,心中充滿了憐愛與自豪。他走上前,與她并肩而行,有時會“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換來她一個帶著嗔意的、卻毫無怒氣的眼神。山風(fēng)穿過林梢,帶來草木的芬芳,也帶來她發(fā)間的清香。兩人沿著蜿蜒的山徑漫步,分享著山間的靜謐與生機,那些世俗的煩惱和身份的桎梏,仿佛都被這滿山的綠意暫時隔絕在外。偶爾相視一笑,情意便在眼底無聲流淌。
書齋墨香傳情愫: 柳青的書房狹小而簡陋,只有一桌一椅,幾卷舊書。但這里,卻成了他們另一個重要的秘密天地。柳母不識字,也極少踏足這里。
“影兒,來,我教你識字可好?” 一日午后,柳青看著雪影整理他散亂的書籍,忽然提議道。他想讓她更了解他的世界,也想擁有更多與她獨處的理由。
雪影微微一怔,隨即眼中漾開笑意:“好?!?她雖通曉世事,但千年修行多在深山,對凡人的文字確實涉獵不多。
于是,簡陋的書桌旁,柳青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雪影則搬了個小凳坐在他身側(cè)。柳青鋪開粗糙的紙張,研好墨,執(zhí)筆寫下第一個字——“人”。
“這是‘人’,頂天立地,一撇一捺,相互支撐。” 柳青的聲音低沉而耐心,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
雪影湊近了些,專注地看著他筆尖的游走,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溫?zé)釟庀ⅰK龑W(xué)得極快,幾乎是過目不忘。柳青寫下一個字,她便能立刻模仿出來,筆跡竟也帶著幾分清逸出塵的味道。
“這是‘山’,連綿起伏,巍峨雄壯?!?“這是‘月’,清輝皎潔,陰晴圓缺?!?“這是…‘情’。” 當(dāng)柳青寫下這個字時,筆尖微頓,耳根悄然泛紅。他側(cè)過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雪影。
雪影的目光落在那墨跡未干的“情”字上,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她抬起頭,正對上柳青灼熱而深情的目光。書房里安靜極了,只有窗外偶爾的鳥鳴和彼此清晰可聞的心跳聲。墨香縈繞,情愫暗涌。柳青的手,不知何時輕輕覆在了雪影執(zhí)著筆的纖纖玉手上。
“這個字…最難寫,也…最動人?!?柳青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目光緊緊鎖住她。
雪影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溫?zé)岬恼菩陌约旱奈觥K粗鴥扇私化B的手,又看向紙上那個濃墨重彩的“情”字,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墜落,融化成一池春水。她輕輕“嗯”了一聲,那聲音如同羽毛拂過心尖。
精怪趣事解煩憂: 有時,雪影也會給柳青講些山中的趣事。她會避開那些驚心動魄的修煉和爭斗,只挑些精怪間無傷大雅的軼聞,或是山間草木成精后鬧出的笑話。
“…那株修煉了三百年的老山參,最是怕癢,有次被一只剛開靈智的小松鼠不小心撓到了根須,竟笑得枝葉亂顫,抖落了一地的參籽,可把那小松鼠樂壞了,撿了整整三天…” “…還有溪邊那叢愛美的水仙花精,每日清晨必要對著溪水梳妝,有次看到自己倒影里多了條游過的小魚,竟以為是長了皺紋,哭哭啼啼了好幾天,惹得整條溪流的精怪都不得安寧…”
雪影講得繪聲繪色,清冷的嗓音帶著一絲難得的俏皮。柳青聽得入神,常常忍俊不禁。這些光怪陸離卻又充滿生趣的故事,為他打開了另一個神奇世界的窗口,也讓他更加貼近雪影曾經(jīng)的生活??粗v述時眼中閃爍的靈動光芒,柳青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柔情。他知道,這是她向他敞開的、屬于她的一部分世界。
這些零碎的、隱秘的甜蜜時光,如同散落在塵埃里的珍珠,被兩人小心翼翼地拾起、珍藏。在柳母疑慮的目光下,他們的感情非但沒有冷卻,反而在壓抑中愈發(fā)熾熱,在謹(jǐn)慎中愈發(fā)深沉。每一次月下的低語,每一次山間的并肩,每一次書齋里指尖的觸碰,每一次分享的趣事,都在無聲地滋養(yǎng)著這份禁忌之戀,讓它在這看似平靜的柳家小院里,悄然生根,茁壯成長。這份在夾縫中綻放的甜蜜,帶著一絲偷來的刺激與無懼的勇氣,成為支撐他們面對未知未來的溫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