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拽著蘇婷后退，撞翻了墻邊的籮筐，幾十只干癟的人耳"嘩啦"散落一地，每只耳垂上都刺著相同的符號——與井臺上刻的一模一樣。
五人逃也似地沖出門外，直到跑出百米遠才停下喘息。
霧更濃了，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他們不得不扶著墻壁前行，卻摸到墻磚上密密麻麻的凸起——湊近看才發(fā)現(xiàn)是嵌在磚縫里的牙齒，排列成詭異的圖案。
"井！"李妍突然喊道，"我們得避開那口井！"
但為時已晚，濃霧中，那口刻滿符號的古井如同從地底生長出來般擋在路中央。井臺上的血跡新鮮得刺眼，組成一個歪斜的數(shù)字"4"。
井沿上整整齊齊擺著五只粗瓷碗，碗底殘留著他們昨天沒喝的黑色湯藥。
"繞過去..."林遠聲音發(fā)緊。
就在他們貼著墻根移動時，井水突然"咕咚"一響，像是有什么東西浮了上來。
蘇婷離井口最近，她本能地瞥了一眼，隨即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漆黑的井水中，五張蒼白的臉像水母般緩緩上浮——正是他們自己的面容，但每張臉都缺少眼睛，空洞的眼窩里蠕動著黑色水蛭，水中的"蘇婷"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現(xiàn)實中她從未做過的詭異笑容。
"跑！"趙明拽起癱軟的蘇婷，五人在迷霧中跌跌撞撞地狂奔。
身后的井水發(fā)出劇烈的嘩啦聲，仿佛有無數(shù)濕漉漉的手臂正在攀爬井壁。
拐過第三個巷口時，他們撞上了一堵人墻——七個穿著壽衣的老婦人手挽手站成一排，干癟的嘴唇同步開合："四...天..."。最中間的老嫗突然張開嘴，她的口腔里沒有舌頭，只有一只黑貓的尾巴在擺動。
五人轉(zhuǎn)向另一條小路，卻聽見身后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些老婦人正以完全相同的步伐追趕他們，壽衣下擺掃過石板路的"沙沙"聲越來越近。
村長家的院門出現(xiàn)在視野中時，五人已經(jīng)接近崩潰。
林遠最后一個沖進院子，反手插上門閂的瞬間，七聲撞擊同時落在門板上。透過門縫，他看到七個老婦人像提線木偶般僵硬地后退，消失在濃霧中。
院內(nèi)寂靜得可怕。五人癱坐在地上，這才注意到屋檐下掛著四盞白燈籠，其中一盞正在無風(fēng)自動，燈籠紙上慢慢滲出暗紅色的"忌"字。
而他們每個人的左手小指上，昨天那道切口已經(jīng)愈合，卻留下了與井臺符號完全一致的疤痕。
……
月光像一層銀白的霉菌，爬滿了蘇婷的床鋪，她盯著手腕上電子表的熒光數(shù)字——03:17，自從兩小時前被那陣敲窗聲驚醒后，她的眼皮就像被無形的線吊著，再也無法合上，而其他幾人早已睡著。
"咚、咚、咚。"
三聲間隔完全一致的敲擊再次從窗外傳來。
蘇婷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喉嚨里泛起鐵銹味，她數(shù)到第七次敲擊時，木板縫隙突然滲進一縷暗綠色的光，在地板上投下不斷變換的陰影——有東西在外面移動。
指甲掐進掌心的疼痛給了她勇氣，蘇婷像只貓科動物般繃緊全身肌肉，無聲地滾下床鋪，膝蓋觸地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地板爬上脊椎。
透過縫隙，她看到院子里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月光在那人身上產(chǎn)生了奇怪的折射，仿佛他穿著由無數(shù)鏡面碎片拼成的衣服。
"誰...？"這個字眼在她舌尖轉(zhuǎn)了三圈，最終被咽了回去。
人影突然轉(zhuǎn)向窗戶，蘇婷猛地后仰——那張臉上根本沒有五官，只有一片平坦的慘白。
當(dāng)人影重新背過身去時，蘇婷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門邊。
門把手像塊寒冰，轉(zhuǎn)動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走廊里彌漫著腐爛稻草的氣味，混合著某種肉類腐敗的甜膩，她光著的腳趾觸到石板地面時，發(fā)現(xiàn)整個院子布滿了閃著磷光的黏液，每走一步都會拉出細長的銀絲。
腳印出現(xiàn)了。
就在人影站立過的地方，七個濕漉漉的腳印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每個腳印的腳趾部位都異常細長，中趾位置突出一截，像是長著某種鉤爪。蘇婷蹲下身時，一滴冰涼的液體從上方滴在她后頸上——屋檐下倒吊著七只蝙蝠，它們的翅膀被黑線縫成了數(shù)字"4"的形狀。
腳印延伸向村中央，蘇婷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理智在尖叫著回去，但某種比恐懼更強烈的沖動驅(qū)使她跟了上去。，過祠堂時，她注意到門上的銅鎖正在融化，暗紅色的銅汁滴在地上凝結(jié)成小人的形狀。
那棟低矮的房屋像只蹲伏的野獸，屋檐下掛著七串風(fēng)干的蟾蜍，每只蟾蜍的嘴里都塞著一顆人類的臼齒。
腳印在門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門縫下緩緩溢出的黑色液體，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彩虹色的油膜。
"沙...沙..."
布料撕裂的聲音中夾雜著軟骨斷裂的脆響，蘇婷的瞳孔擴張到極限，透過窗縫看到的景象讓她的大腦瞬間空白——
人影的后頸裂開一道鋸齒狀的傷口，兩根蒼白的手指從傷口探出，像拉開連衣裙拉鏈般將皮膚向兩側(cè)剝離。
隨著"嗤啦"一聲，整張人皮被完整褪下，露出里面漆黑的軀體。那東西的體表布滿不斷蠕動的肉芽，每根肉芽頂端都長著一只微縮的眼睛。
當(dāng)它轉(zhuǎn)身時，屋內(nèi)的景象讓她差點尖叫出聲，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中央裂開一道垂直的豁口，里面是七層環(huán)形分布的尖牙，最深處有個不斷收縮的肉囊，正往外吐著半消化的人耳。
后退時踩斷樹枝的脆響在死寂中如同驚雷，漆黑生物的動作定格了，所有肉芽上的眼睛同時轉(zhuǎn)向窗戶。
蘇婷轉(zhuǎn)身的瞬間，聽到屋內(nèi)傳來此起彼伏的"啪嗒"聲——是那些眼睛從肉芽上脫落的聲音。
她跑出不到十步，一只冰涼的手就搭上了肩膀。
村長的臉在月光下像張蠟制的面具，綠瑩瑩的眼睛里游動著細小的黑蟲，他的嘴角以不可能的角度咧到耳根："你不該出來的。"
蘇婷的尖叫聲卡在喉嚨里變成了嗚咽。她掙脫時扯下了村長的一截袖子，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縫著人臉皮囊，每張臉都在發(fā)出無聲的尖叫。
祠堂方向突然傳來鑼聲，整個村子的門窗同時打開。
蘇婷在狂奔中看到無數(shù)蒼白的手臂從每扇門內(nèi)伸出，地面開始滲出暗紅的液體。她摔倒在村長家門口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不見了——月光直直穿過她的身體，照在長滿青苔的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