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毒酒送我上路,堂兄頂替我的名字成了萬人敬仰的大將軍。再睜眼,
我成了投水自盡的侯府庶女。這一世,我藏起女兒身,握緊殺人弓。軍營里,
那位冷面都督盯上了我虎口的繭;慶功宴上,
前世渣夫認出了我懷中亡兄的軍牌;敵國王帳內(nèi),我為他擋下毒刃,
束胸布裂開的瞬間——他染血的手指拂過我眼下胎記:“原來是你...飛鴻將軍。
”這一次,我要親手射落那頂竊來的將軍冠!1喉嚨里像是吞了燒紅的炭,
劇痛瞬間攫住了禾晏的呼吸。冰冷的月光透過天牢高窗的鐵欄,吝嗇地灑在她臉上,
映著堂兄禾如非那張因得逞而扭曲的臉——這張臉,
頂替了她十年沙場浴血換來的“飛鴻將軍”赫赫威名,竊取了她的人生,如今,
又親手端來了送她上路的毒酒。“阿晏,安心去吧。你的軍功,禾家會替你好好享用。
”禾如非的聲音帶著虛偽的悲憫,如同毒蛇吐信。意識沉入無邊黑暗,
不甘與怨憤如烈火焚心。再睜眼,刺骨的冰寒包裹全身。渾濁的河水嗆入鼻腔,
屬于另一個少女的絕望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碳叶坎皇軐櫟氖昂剃獭保?/p>
生母早逝,父兄漠視,被繼母與嫡姐苛待。今日,
更因嫡姐欲奪她與吏部侍郎之子許之恒的婚約,設(shè)計陷害她失貞,逼得這懦弱少女投水自盡。
“既然借了你的身子重活一回……” 禾晏猛地掙扎出水面,趴在冰冷的河岸石上劇烈咳嗽。
借著水面倒影,她看到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蒼白、清秀,左眼下一點嫣紅的胎記,
像一滴凝固的血淚。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感受著這具身體孱弱的脈搏和前世刻骨的恨意交織?!澳切┣肺覀兊膫瑹o論是我的,
還是你的,都該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了!”2頂著“禾二小姐”的身份,
禾晏在禾家活得如履薄冰。繼母王氏克扣用度,嫡姐禾錦繡處處刁難,
未婚夫許之恒更是避之不及。她知道,留在京城這虎狼窩,遲早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唯有離開,唯有重拾力量。一個月黑風高夜,
她卷走了禾二小姐攢下的可憐私房和生母留下的一支舊銀簪,
照著記憶里前世軍中信使的秘密路徑,女扮男裝,混入了前往涼州衛(wèi)的運糧隊。涼州衛(wèi)校場,
朔風卷著粗糲的黃沙,打得人臉生疼。新兵隊列歪歪扭扭,
禾晏裹在灰撲撲、寬大不合身的兵服里,刻意弓著背,用粗布將胸口纏得死緊。
前世十年軍旅生涯刻進骨子里的本能,讓她在基礎(chǔ)操練中顯得游刃有余,
甚至下意識糾正了旁邊幾個新兵的錯誤動作?!澳?,出列!”一聲冷冽如冰泉的聲音響起。
禾晏心頭一緊,抬頭望去。青年將領(lǐng)身著玄色輕甲,身姿挺拔如孤松,
面容俊美卻覆著一層寒霜,正是名震邊關(guān)、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右軍都督——肖玨。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禾晏刻意用鍋灰抹黑卻難掩清秀輪廓的臉龐,最后,
停留在她因常年握弓而留下厚繭的右手虎口上?!懊?,籍貫?!毙かk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小的…禾安,撫州人士,家里窮,常上山打獵砍柴?!焙剃痰椭^,甕聲甕氣地回答,
努力模仿著市井小民的腔調(diào)。肖玨沉默地盯著她,無形的壓力讓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半晌,
他淡淡道:“編入伙頭營,燒火。”這并非輕視,而是敏銳的懷疑?;镱^營看似遠離前線,
實則人多眼雜,最容易暴露。禾晏心中一凜,知道這是第一關(guān)。當夜,
她蜷在簡陋的通鋪角落,一塊冰冷的硬物悄然塞入她手中。是同營一個沉默寡言的老兵。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清那是一塊刻著奇異鳥紋的鐵牌,背面是潦草的地圖標記。
“都督密令,”老兵聲音壓得極低,“三日內(nèi),混入羌族游騎常出沒的‘野狐峪’,
探明他們隱藏糧草的具體位置和守衛(wèi)情況。逾期不歸,或身份暴露……后果自負。
”老兵說完,迅速隱入黑暗。禾晏攥緊鐵牌,掌心滲出冷汗。這不是普通的偵察任務(wù)。
野狐峪地形險惡,羌族游騎兇殘成性,這分明是肖玨的試探,更是一個十死無生的局!
是退縮,還是搏命?3機會來得猝不及防。三日期限將至,禾晏尚未尋得良機潛入野狐峪,
涼州衛(wèi)前鋒營一部在例行巡邏時,于鷹嘴澗遭遇羌族精銳騎兵主力伏擊!戰(zhàn)報急傳大營,
肖玨點兵馳援。禾晏所在的伙頭營也被臨時征調(diào)運送箭矢。
當她推著沉重的箭車抵達澗口高地時,下方戰(zhàn)況已慘烈至極。前鋒營千夫長王霸,
一個以勇猛暴躁著稱的悍將,胸口中箭,倒在血泊中嘶吼掙扎。
象征著指揮權(quán)的令旗跌落泥濘,無人敢撿。失去指揮的前鋒營士卒如無頭蒼蠅,陣型大亂,
被羌族騎兵分割包圍,眼看就要被屠戮殆盡。
敵軍主將的狼頭大纛在三百步外的山丘上囂張飄揚,那是他們士氣的核心。不能等了!
前世飛鴻將軍的血液在禾晏體內(nèi)沸騰。她猛地丟下箭車,瘦小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沖下陡坡,撲向那面染血的令旗!“豎盾!左翼退三步!
右翼長矛手上前頂住缺口!”嘶啞卻異常清晰的吼聲穿透震天的喊殺與金鐵交鳴,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她甚至一腳踩在王霸厚重的背甲上借力,令旗在她手中狂舞,
瞬間穩(wěn)住了搖搖欲墜的陣腳。羌族主將顯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變故,狼頭大纛旁聚集了更多護衛(wèi)。
三百步!這是前世她巔峰狀態(tài)下的極限射程。如今這具身體力量遠遜,
王霸那張沉重的柘木弓對她而言都顯得過大。但她眼中只有那面招搖的大纛!那是逆轉(zhuǎn)戰(zhàn)局,
救下這數(shù)百同袍的唯一機會!禾晏就地一滾,抄起王霸掉落的柘木強弓,
從箭囊中抽出三支最重的雕翎箭。弓弦冰冷沉重,她深吸一口氣,
調(diào)動起這具身體每一分潛力,雙臂肌肉賁張,骨骼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硬弓被拉得如同滿月!
屏息,凝神,前世千錘百煉的箭術(shù)本能與今生強烈的求生欲、救人意念融為一體?!斑荨?!
” 第一箭撕裂空氣,帶著凄厲的尖嘯!“咻——!” 第二箭緊隨其后,
精準地撞上第一箭的箭尾!“咻——!” 第三箭如同貫日長虹,在第二箭的推動下,
速度力量暴增,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流光!“咔嚓!” 一聲脆響!
高高飄揚的狼頭大纛應(yīng)聲而斷,轟然墜落!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隨即,
羌族騎兵陣中爆發(fā)出巨大的驚惶和混亂!主將生死不明,士氣瞬間崩潰!“殺——!
”涼州衛(wèi)士卒爆發(fā)出震天的怒吼,絕地反擊!血泊中的王霸,瞪圓了銅鈴般的眼睛,
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踩過他、此刻正大口喘著粗氣的瘦弱“少年兵”?;靵y平息,
肖玨策馬來到禾晏面前,居高臨下。他玄甲上的血跡未干,
目光深沉地落在禾晏因脫力而微微顫抖的手上,又掃過地上那斷裂的沉重柘木弓?!敖惺裁??
”依舊是冰冷的語調(diào)。“禾…禾安?!焙剃瘫M量穩(wěn)住氣息。肖玨沉默片刻,忽然伸手,
一把提起她的后領(lǐng),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提上自己的戰(zhàn)馬,置于身前。“從今日起,
你入前鋒營,跟著王霸?!彼穆曇舨淮?,卻清晰地傳遍戰(zhàn)場,“今日之功,記下。
擅動軍旗,鞭二十,回營領(lǐng)罰。”禾晏被他圈在冰冷的臂彎和堅硬的鎧甲之間,
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種清冽如雪的氣息。她繃緊了身體,
心中卻悄然松了口氣——這一關(guān),險之又險地過了。鞭子?比起活命和靠近權(quán)力中心,
不值一提。4進入前鋒營的日子,遠比伙頭營艱苦百倍。
王霸因救命之恩對她格外“關(guān)照”——訓練量加倍,專挑最臟最累最危險的活給她。
禾晏咬牙硬扛,前世磨礪出的堅韌意志支撐著這具尚顯孱弱的身體飛速成長。她沉默寡言,
出手狠辣精準,漸漸也在營中混出了點“不要命的禾瘋子”的名頭。一次大捷后的慶功宴,
篝火熊熊,酒香肉味彌漫。壓抑許久的士卒們放浪形骸。禾晏被灌了幾碗劣質(zhì)的烈酒,
這具身體的酒量極差,辛辣的液體灼燒著脆弱的喉嚨,也沖垮了她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
前世的慘死,今生的壓抑,禾家的薄涼,許之恒的背叛……種種情緒翻涌而上。
她踉蹌起身想離開,卻一頭撞進一個帶著脂粉香氣的懷抱?!皣K,哪里來的小兵,莽莽撞撞!
”一個熟悉的、帶著輕佻與不悅的聲音響起。禾晏猛地抬頭,醉眼朦朧中,
正對上許之恒那張俊秀卻寫滿虛偽的臉!這張臉,在她前世瀕死時,就站在禾如非身后,
露出過毒蛇般陰冷的笑容!是他,與禾如非合謀,利用她的信任,偽造了她“通敵”的證據(jù),
將她打入天牢!滔天的恨意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滾開!”禾晏嘶聲低吼,猛地推開他,
力道之大讓許之恒一個趔趄?;靵y中,“哐當”一聲,
一塊小小的、青銅質(zhì)地的牌子從她松動的袖袋中滑落在地??諝夥路鹉郎艘凰病?/p>
許之恒的臉色驟然劇變,驚疑不定地盯著地上的牌子,又猛地看向禾晏的臉。他顧不上儀態(tài),
一步上前,用手中的折扇狠狠壓住禾晏想要撿牌子的手腕,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這是禾如非將軍的隨身軍牌!
他三年前就在‘赤焰谷’殉國了!此物一直由其家眷供奉……你!你到底是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肖玨不知何時已站在幾步之外,他俯身,
修長的手指撿起了那塊沾了塵土的青銅軍牌。火光跳躍,
牌面上清晰鐫刻的“禾如非”三個字,刺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