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集團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城市的喧囂。王浩民沒有開主燈,只有辦公桌上一盞臺燈散發(fā)著冷白的光,將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切割出銳利的陰影。他面前攤開著幾份文件,目光卻穿透紙張,落在虛空處,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紅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fā)出沉悶而規(guī)律的篤篤聲,像死神的倒計時。
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他按下免提。
“王總,銀行那邊的緊急凍結(jié)流程已經(jīng)全部處理完畢。劉雨煙小姐名下所有由您關(guān)聯(lián)的信用卡、儲蓄卡、以及您個人賬戶授權(quán)給她使用的資金通道,已于三分鐘前全部凍結(jié),額度歸零。相關(guān)銀行經(jīng)理表示,手續(xù)完全合規(guī),不會有任何紕漏?!?特助陳鋒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清晰、冷靜,不帶任何多余的情緒。
“嗯。” 王浩民只應(yīng)了一個音節(jié),聽不出喜怒。
“另外,您吩咐的,對劉小姐名下那套江景公寓物業(yè)費的代繳服務(wù)也已終止。物業(yè)公司剛剛發(fā)來確認(rèn)函,從本月起,相關(guān)費用需要業(yè)主自行繳納。水電煤等關(guān)聯(lián)賬戶的自動扣款綁定也已解除?!?/p>
“知道了?!?王浩民的聲音依舊平淡,“繼續(xù)監(jiān)控她的所有通訊設(shè)備,尤其是和方哲的。我要知道他們說的每一個字?!?/p>
“明白,王總。技術(shù)部門二十四小時待命,所有信息會同步到您的加密終端。”
“去吧。”
電話掛斷。辦公室重新陷入沉寂,只有那篤篤的敲擊聲,如同冰冷的心跳。王浩民的目光掃過桌上劉雨煙那張笑得無憂無慮的照片,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金錢的鎖鏈,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收緊。這只是第一步。
與此同時,市中心最高檔的奢侈品購物中心——“鉑悅天地”。水晶吊燈將光亮灑滿每一個角落,空氣中彌漫著昂貴香氛和金錢堆砌出的優(yōu)雅氣息。
劉雨煙挽著方哲的手臂,腳步輕快得像只蝴蝶。她今天心情極好,方哲新提的那輛亮黃色法拉利跑車引來了無數(shù)艷羨的目光,極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她指著櫥窗里一個限量版的鱷魚皮鉑金包,眼睛發(fā)亮:“阿哲,你看這個!全球限量二十只!我們進去試試?”
方哲臉上掛著寵溺的笑,大手一揮:“喜歡就買!刷我的卡?!?他享受著這種揮金如土帶來的快感,尤其是花著王浩民的錢。
兩人走進裝潢奢華的專賣店。穿著得體套裝的店員立刻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職業(yè)化的熱情微笑:“劉小姐,方先生,歡迎光臨。是來看這款限量鉑金包嗎?您眼光真好,這是本季的鎮(zhèn)店之寶?!?/p>
劉雨煙矜持地點點頭,在店員的引導(dǎo)下坐下,姿態(tài)優(yōu)雅地接過店員小心翼翼捧出的包,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光滑冰涼的皮質(zhì)。
“就它了?!狈秸芎罋獾靥统鲥X包,抽出一張黑色的信用卡,正是王浩民給劉雨煙的那張副卡,額度之高足以買下半個店。他隨手把卡遞給店員。
“好的,方先生,劉小姐,請稍等。”店員雙手接過卡,保持著完美的笑容走向收銀臺。
劉雨煙還在對著鏡子欣賞著新包,方哲則悠閑地翻看著店里的產(chǎn)品冊,兩人低聲談笑,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直到——
收銀臺那邊傳來一點細微的騷動。店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困惑和緊張。她快速地又刷了一次卡,低頭仔細看著POS機屏幕,眉頭緊鎖。接著,她拿起電話,低聲快速地說了幾句什么。
方哲和劉雨煙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停止了交談,疑惑地看向收銀臺。
店員放下電話,臉色有些發(fā)白,她拿著那張黑卡,步伐略顯急促地走回來,臉上的笑容變得無比僵硬尷尬。
“非常抱歉,方先生,劉小姐。”店員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這張卡……顯示交易失敗。系統(tǒng)提示,卡片已被凍結(jié),額度為零。”
“什么?!”方哲猛地站起來,聲音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惱怒,“不可能!你搞錯了吧?再刷一次!” 他一把奪過卡,自己沖到收銀臺,粗暴地塞給另一個店員,“刷!”
店員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操作。POS機屏幕依舊無情地顯示著刺眼的紅色提示:交易失敗??顟B(tài):凍結(jié)。
“先生,確實不行……”店員的聲音更低了。
店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其他幾位挑選商品的客人投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竊竊私語聲如同細小的針,扎在劉雨煙和方哲的身上。
劉雨煙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血色盡褪。她感到一陣眩暈,仿佛被人當(dāng)眾剝光了衣服,巨大的羞恥感瞬間淹沒了她。她下意識地抓緊了那個還沒來得及付錢的鉑金包,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方哲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青,再由青轉(zhuǎn)黑。他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扎在他身上,帶著無聲的嘲笑。他猛地拍了一下收銀臺,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對著店員吼道:“你們什么破機器!我這卡怎么可能凍結(jié)?叫你們經(jīng)理來!”
他的咆哮在安靜的店里顯得格外刺耳,引來更多側(cè)目。先前接待他們的那位店員強自鎮(zhèn)定,但眼神里也帶上了些許輕視:“先生,機器沒有問題。您這張卡確實無法使用。如果方便的話,您看是否換一張卡支付?”
“我……”方哲語塞。他身上除了這張副卡,只有幾張額度很低的普通信用卡,根本買不起這個包。冷汗從他的額角滲出。
“雨煙,你的卡呢?”方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向劉雨煙。
劉雨煙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翻自己的手包。她拿出幾張卡,有王浩民給的副卡,也有幾張自己名下的儲蓄卡。店員依次嘗試。
滴。交易失敗。
滴。交易失敗。
滴。余額不足。
滴。交易失敗。
每一次冰冷的提示音都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兩人臉上。劉雨煙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那些輕飄飄的塑料卡片。她名下的卡里,早就沒什么錢了,大部分都被她轉(zhuǎn)給了方哲或者揮霍一空。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王浩民!一定是王浩民!他知道了?他怎么會知道的?
“怎么會這樣……”劉雨煙喃喃自語,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搖搖欲墜。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那些目光不再是好奇,而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看戲的嘲弄。
“嘖,裝闊佬,結(jié)果卡都刷爆了?”
“看那女的背的包倒像是真的,沒想到啊……”
“真丟人現(xiàn)眼,買不起就別進來啊?!?/p>
方哲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他一把扯過還在發(fā)懵的劉雨煙,幾乎是拖著她,在店員冷淡的目光和其他顧客的竊笑聲中,狼狽不堪地沖出了專賣店。那個價值不菲的限量版鉑金包,被店員面無表情地收回,放回了原處。
門外,方哲那輛耀眼的黃色法拉利停在顯眼的VIP車位,此刻卻像是對他們最大的諷刺。方哲粗暴地拉開車門把劉雨煙塞進去,自己也鉆進駕駛座,猛地發(fā)動引擎,跑車發(fā)出刺耳的轟鳴,逃也似的沖出了購物中心的地下車庫。
車廂里,死一樣的沉默。方哲臉色鐵青,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眼神兇狠地盯著前方車流。劉雨煙蜷縮在副駕駛座上,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洶涌而出,身體因為恐懼和羞辱而劇烈顫抖。
“哭什么哭!”方哲猛地一捶方向盤,喇叭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肯定是王浩民!那個混蛋!他故意的!”他咬牙切齒,“他憑什么凍結(jié)你的卡?那些錢他給了你就是你的!”
劉雨煙只是哭,說不出話。王浩民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她想起昨天在咖啡廳他那雙冰冷的眼睛,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方哲煩躁地拿出手機:“媽的,我找朋友周轉(zhuǎn)點,先把那個包拿下……”他撥通一個號碼,電話接通,他換上一副還算鎮(zhèn)定的語氣:“喂,強子,是我,方哲。手頭方便嗎?轉(zhuǎn)我三百萬周轉(zhuǎn)一下,過兩天就還你……”
電話那頭傳來毫不留情的嗤笑和挖苦:“喲,方大少,開法拉利泡妞的主兒,還需要問我借錢?三百萬?你當(dāng)我是開銀行的?我聽說你下午在鉑悅天地丟了個大臉???刷爆卡被趕出來了?哈哈哈哈!沒錢就別裝那個逼!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方哲的臉徹底扭曲了,他瘋狂地撥打其他幾個號碼。
“喂,李哥……”
“喂,張總……”
“喂……”
回應(yīng)他的,要么是冰冷的忙音,要么是或委婉或直接的拒絕,甚至還有毫不客氣的奚落。那些平時稱兄道弟的朋友,此刻仿佛都約好了一般,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墻倒眾人推,消息傳得太快了。
“操!”方哲狠狠地把手機砸在擋風(fēng)玻璃上,屏幕瞬間碎裂。他像一頭困獸,發(fā)出憤怒又絕望的低吼。他終于意識到,失去了王浩民那源源不斷的金錢供養(yǎng),他方哲什么都不是!那輛法拉利的月供怎么辦?他租住的豪華公寓下個月的租金怎么辦?那些他拍胸脯許諾給狐朋狗友的項目投資怎么辦?
恐慌,真正的、對貧窮和失去一切的恐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劉雨煙的哭泣聲變成了壓抑的嗚咽,她看著方哲猙獰扭曲的側(cè)臉,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王浩民只是凍結(jié)了他們的錢,就把他們打回了原形,逼到了懸崖邊上。這僅僅是個開始嗎?
黃色的跑車漫無目的地匯入夜晚的車流,像兩只被剝光了華麗羽毛的鳥,在冰冷的鋼鐵森林里倉惶逃竄,卻無處可逃。金錢的鎖鏈,已然勒緊了他們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