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那次項目述標(biāo),被我媽親手毀了。她只用了一通電話,
幾句輕飄飄的“關(guān)心”,就讓客戶相信,
我是一個情緒崩潰、能力不足、即將被壓垮的“病人”。我輸?shù)袅说模?/p>
不只是那個凝結(jié)我兩年心血的地標(biāo)設(shè)計,還有我作為建筑師的全部尊嚴(yán)和未來。
她看著我血本無歸,只是嘆了口氣說:“媽也是為你好,怕你太累了。
” 1. 劉玉芬——我的母親,一直是我人生這座建筑里,一根承重錯誤的梁柱。
它不支撐,只施壓。 那天,我從甲方的會議室里逃出來,陽光灼熱,
我卻感覺自己被浸在冰水里,從骨頭縫里往外冒著寒氣。手機里,
合伙人發(fā)來的信息還在灼燒我的視網(wǎng)膜:“姜凝,為什么?客戶說你母親親自致電,
說你近期精神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不堪重負(fù),建議他們選擇更‘穩(wěn)妥’的方案。” 穩(wěn)妥。
多諷刺的詞。 我頭腦空白地驅(qū)車回家。推開門,劉玉芬正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削著蘋果,
一邊和電話那頭的親戚炫耀:“我們家姜旭啊,又拿獎學(xué)金了,這孩子就是爭氣……哎,
不像他姐,死腦筋,一根筋,做個設(shè)計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看著都心疼。
” 那把削蘋果的刀,仿佛不是在削果皮,而是在一層層剮我的心。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我只是走過去,從她手里拿過電話,平靜地對那頭的二姨說:“二姨,我媽在開玩笑,
我先掛了。” 電話掛斷,客廳里陷入死寂。 劉玉芬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
隨即又被那種她慣用的、悲天憫人的關(guān)切所取代。“怎么了這是,誰惹你了,
回家就拉著個臉?!?“我的項目,黃了?!蔽铱粗?,一字一頓,“客戶臨時換人,
因為他們接到一通‘來自家人的溫馨提醒’?!?她的眼神躲閃了一瞬,
“怎么會……是不是你哪里沒做好?媽早就跟你說,別那么要強,一個女孩子家,
差不多就行了?!?“我哪里沒做好?”我逼近一步,聲音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
“我為了這個項目,連續(xù)兩個月每天只睡四個小時。我的設(shè)計稿,改了二十七版。
我把所有積蓄都投進(jìn)了工作室的前期墊資。媽,你告訴我,我到底哪里沒做好?
”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終于顯出幾分慌亂,手里的蘋果滾落在地毯上,
“我就是……就是那天聽你說壓力大,怕你身體吃不消,
就跟你王阿姨提了一句……她兒子不是在甲方公司嗎?我就是想讓他多關(guān)照關(guān)照你,
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關(guān)照?”我笑了,“媽,你管這叫關(guān)照?
你是在我這座大樓即將封頂?shù)臅r候,親手抽掉了它的所有鋼筋!”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
”她被我的話刺痛,猛地站起來,聲音陡然拔高,“我生你養(yǎng)你,會害你嗎?你是我女兒!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你好!你太偏激了,姜凝!就是因為你這個性格,才走不遠(yuǎn)!
” 她的話,精準(zhǔn)地刺入我最柔軟的腹地。 我看著她因激動而漲紅的臉,忽然就泄了氣。
爭辯是無用的。在她的世界里,她永遠(yuǎn)正確,永遠(yuǎn)無辜,永遠(yuǎn)是那個“為你著想”的圣母。
而我,是那個永遠(yuǎn)不識好歹、偏激固執(zhí)的孽女。2. 失業(yè)的日子,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對著滿墻的設(shè)計圖紙發(fā)呆。那些曾經(jīng)代表著夢想與未來的線條,如今看來,
更像是一張張嘲諷的鬼臉。 劉玉芬似乎也知道自己理虧,一連幾天,
變著法地給我做好吃的,端到我房門口,用一種近乎討好的語氣說:“凝凝,喝點湯,
媽給你燉的?!?我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開門。 這種沉默的對抗,
在姜旭開著一輛嶄新的白色轎跑回家的那天,被徹底撕碎。 那天下午,我正好下樓喝水,
隔著窗戶,看見那輛扎眼的白色跑車囂張地停在樓下。姜旭,
我那品學(xué)兼優(yōu)、被全家寄予厚望的弟弟,春風(fēng)滿面地從車上下來。而劉玉芬,
正滿臉堆笑地繞著車子打轉(zhuǎn),那眼神,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 我的血,在那一刻,
涼了半截。 我走出去,站在他們面前,聲音平靜得可怕:“這車,哪來的?
” 姜旭臉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識地看向劉玉芬。 劉玉芬清了清嗓子,拉著我的手,
語氣親昵得令人作嘔:“你弟這不是要去大公司實習(xí)了嗎?沒個車不方便。媽尋思著,
就給他買了一輛。你別多心,等你以后找了新工作,媽也給你買?!?“用什么錢買的?
”我甩開她的手,“就……就家里的錢……” “家里的哪筆錢?”我步步緊逼,
“是我那筆五十萬的‘家庭應(yīng)急備用金’嗎?就是我告訴過你,除非天塌下來,
否則一分都不能動的那筆錢?” 那筆錢,是我工作五年,從牙縫里省下來,
準(zhǔn)備用來做工作室周轉(zhuǎn)的救命錢。我把它交給劉玉芬,是對她作為母親,最后的一絲信任。
劉玉芬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姐,
”姜旭終于開了口,他皺著眉,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和優(yōu)越感,“不就是一輛車嗎?
你至于嗎?媽也是為了我好,我將來出人頭地了,還能少了你的好處?” “為了你好?
”我轉(zhuǎn)向他,一股悲涼的怒火從胸腔里噴涌而出,“姜旭,你知不知道,
你這輛車的每一個輪子,都是用我的事業(yè)和前途換來的?你媽毀了我的項目,斷了我的生路,
然后拿著我的救命錢,給你買了一輛跑車,讓你去‘出人頭地’!你管這叫‘為了你好’?
” “姜凝!你夠了!”劉玉芬尖叫起來,“你怎么跟你弟弟說話的!他還是個學(xué)生!
你怎么能這么自私,這么見不得你弟弟好!我怎么養(yǎng)出你這么個白眼狼!” 她開始哭,
開始捶打自己的胸口,控訴我的不孝,我的冷血。 我站在那里,看著她聲淚俱下的表演,
看著姜旭臉上那副“你怎么這么不懂事”的表情,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原來,
在這場名為“家庭”的戲劇里,我不是女兒,我只是耗材。
是用來給我那天才弟弟的光明前路,添磚加瓦的,一塊塊被敲碎的磚,一片片被碾爛的瓦。
3. 那晚,父親姜建軍出差回來。 他一進(jìn)門,就感受到了家里的低氣壓。
劉玉芬的眼睛紅腫著,我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fā)上,他放下行李,疲憊地問:“怎么了這是?
” 劉玉芬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
開始哭訴我的“罪狀”——無理取鬧、嫉妒弟弟、頂撞母親。 姜建軍沉默地聽著,
直到劉玉芬說到那輛車,他的臉色才徹底沉了下來。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那輛刺眼的白色,
許久,才回頭看向劉玉芬,聲音沙?。骸澳銊恿私枪P錢?” “我是為了小旭!
他……” “我問你是不是動了那筆錢!”姜建軍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劉玉芬被鎮(zhèn)住了,吶吶地點了點頭。 姜建軍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口氣里,
有失望,有疲憊,還有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深刻的無力感。 “玉芬,”他緩緩開口,
“你是不是忘了,二十年前,我的那家小廠,是怎么倒的?” 劉玉芬的臉色“唰”地一下,
變得慘白。 我愣住了,這是我從未聽過的往事。 “那時候,我們接到一筆大單,做好了,
廠子就能活。”姜建軍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結(jié)果,你跑去跟我的合伙人說,
說我外面有人,勸他趕緊撤資,免得血本無歸。你跟所有人說,我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賭徒,
把家底都快敗光了?!?“我……我那是聽別人瞎說,
我怕……”劉玉芬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怕?”姜建軍自嘲地笑了,
“你只是嫉妒我的合伙人比你更懂我的事業(yè),
你只是見不得我把心血花在廠里而不是圍著你轉(zhuǎn)。你用‘關(guān)心’做武器,用‘謠言’做子彈,
親手毀了我的心血。就跟你現(xiàn)在對姜凝做的一樣?!?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我震驚地看著父親,又看看面如死灰的母親。原來,這不是第一次。我不是第一個受害者。
這是一種刻在她骨子里的、慢性的、會遺傳的毒。 “這些年,我忍著,不說,
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他們姐弟倆?!苯ㄜ姷哪抗饴湓谖疑砩希錆M了愧疚,“姜凝,
是爸對不起你。爸沒本事,沒能保護(hù)好你?!?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和憤怒,
都化作了巨大的悲哀。 我終于明白,向劉玉芬求證、與她爭吵,是多么的可笑。
我試圖去搖醒一個裝睡的人,卻不知道,她非但醒著,還在夢里對我行刑。 她不是不懂,
她只是壞。 一種偽裝在“母愛”面具下的,純粹的、自私的壞。4. 自從那晚的攤牌后,
家里就成了一座沒有感情地建筑物。 我開始默默地收拾東西,在網(wǎng)上投簡歷,
目標(biāo)是遠(yuǎn)離這座城市的任何一個地方。 姜旭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他不再那么理直氣壯,
看見我時,眼神里多了幾分閃躲。那輛跑車,他也很少再開。 我以為,事情會就此平息,
直到我用一種更殘忍的方式,認(rèn)清現(xiàn)實。 姜旭在爭取一個去德國頂尖設(shè)計學(xué)院的交換名額,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為此,他準(zhǔn)備了很久。 一天晚上,我起夜,路過他虛掩的房門,
聽見里面?zhèn)鱽硭麎阂值摹е耷坏耐ㄔ捖暋?“教授,為什么?
我的成績和作品集都是第一……什么?家庭背景調(diào)查?有傳聞?wù)f……說我家財務(wù)狀況不穩(wěn)定,
主要依賴我姐姐,而我姐姐……精神狀態(tài)不佳,已經(jīng)失業(yè)?”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只聽姜旭的聲音更加崩潰:“不!不是這樣的!這是謠言!是誰……是誰在背后這么說?
” 電話那頭說了些什么,我沒聽清。
聽清了姜旭接下來的、近乎絕望的囈語:“我媽……怎么會……她怎么能……” 我推開門。
姜旭抬起頭,那張向來驕傲的臉上,布滿了淚水和不敢置信的驚恐。他看著我,嘴唇翕動,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我什么都明白了。 劉玉芬,我親愛的媽媽,她再一次,
用她那無孔不入的“關(guān)心”,為她的寶貝兒子,鋪了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她大概是又在哪個親戚朋友面前“唉聲嘆氣”了。她會說:“哎,我們家現(xiàn)在全靠小旭了,
他姐姐那個樣子,工作也丟了,精神也不好,以后都是個拖累,
我們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旭身上了……” 這些話,經(jīng)過層層傳遞和扭曲,
就成了射向姜旭未來的毒箭。 她想用我的“慘”,來襯托兒子的“好”,
來博取同情和炫耀資本。卻沒想到,這把火,最終燒到了她最心愛的神龕。
“姐……”姜旭的聲音破碎不堪,“對不起……” 這是他第一次,
真心實意地對我說對不起。 因為這一次,刀子,終于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沒有安慰他。
我只是走過去,拿起他的手機,看著上面顯示“通話保留”的界面,
冷冷地說:“把你知道的,你聽到的,你猜測的,關(guān)于她是如何‘關(guān)心’你的,原原本本地,
告訴電話那頭的教授。這是你唯一自救的機會。” 說完,我轉(zhuǎn)身離開。 那一夜,
我聽見姜旭在房間里,哭得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我沒有絲毫同情。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弟弟。5. 一周后,是家族的月度聚餐,在我們家。
我通知了姜旭,這是我們反擊的最好時機。他紅著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天,
親戚們都到齊了,客廳里人聲鼎沸。劉玉芬像往常一樣,是全場的焦點。
她正繪聲繪色地向大家講述,姜旭是多么優(yōu)秀,而我,又是多么“令人操心”。
“……這孩子,就是不聽話,好好的工作說不要就不要,現(xiàn)在天天在家待著,我這心里啊,
愁得……”她說著,還恰到好處地抹了抹眼角。 “媽,”我端著一盤水果,微笑著打斷她,
“您先別愁我了,還是先愁愁弟弟的賬單吧。” 說著,我將一沓厚厚的A4紙,
放在了客廳中央的茶幾上。那是姜旭從銀行打印出來的,近三年來,劉玉芬從我的工資卡里,
轉(zhuǎn)給他和他自己小金庫的所有流水。 每一筆,都清晰地標(biāo)注著日期和金額。 旁邊,
是另一份文件,是我那輛開了五年的舊車的購車發(fā)票,和姜旭那輛嶄新跑車的合同。
“這是什么?”大舅首先發(fā)問。 “這是我作為‘耗材’的價值清單。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張,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過去三年,
我總計交給母親‘保管’的工資,共計八十三萬。其中,有六十二萬,
被用在了我弟弟的‘培養(yǎng)’上。包括,但不限于,這輛價值四十五萬的跑車。
”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劉玉芬慘白的臉上。
“你……你這是干什么!”她尖叫起來,“一家人,算這么清楚干什么!我花的錢,
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 “為了這個家?”姜旭從房間里走出來,手里拿著他的手機,
正在播放一段錄音。那是他后來鼓起勇氣,和劉玉芬對峙時,偷偷錄下的。 錄音里,
劉玉芬的聲音清晰可辨:“……媽當(dāng)然要為你多考慮!你姐一個女孩子,以后總是要嫁人的,
她的東西,不就是我們家的東西嗎?先拿來給你用,有什么不對?她那個項目,
就算做成了又怎么樣?拋頭露面,以后更難嫁!媽這是在幫她!” “啪”的一聲,
姜建軍將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夠了?!彼酒鹕恚眢w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劉玉芬,我們離婚吧?!?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房子,賣了?!苯ㄜ娍粗?,
又看看姜旭,“錢分成三份。姜凝一份,姜旭一份,我一份。你,凈身出戶?!?“周良國!
你瘋了!”劉玉芬撲過去,想抓住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我沒瘋,我只是醒了。
”他看著滿屋子的親戚,一字一句地說,“我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不是一個妻子,是一條水蛭,
趴在我兩個孩子身上吸血。今天,我就當(dāng)著大家的面,把這條水蛭,從我們家,剔出去。
” 他轉(zhuǎn)向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決絕:“姜凝,去收拾東西。從今天起,你自由了。
” 我看著眼前這場鬧劇,看著哭倒在地的劉玉芬,心中沒有復(fù)仇的快感,
只有一片被大火燒過的,荒蕪的平靜。 是時候,離開了。6. 許多年后,
我在另一座海濱城市,有了自己的建筑事務(wù)所。 我的設(shè)計,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
它們靜靜地矗立在陽光下,堅固,挺拔,充滿了生命力。 偶爾,姜旭會給我打電話。他說,
父親后來還是沒有和母親離婚,但他們分居了。父親自己住在老房子里,養(yǎng)花種草,
活得像個隱士。而劉玉芬,租住在一個小公寓里,脾氣越來越古怪,身邊幾乎沒什么朋友。
她也曾給我打過幾次電話,無一例外,都是在歇斯底里地咒罵,罵我的冷血,罵我的不孝,
罵我毀了她的晚年。 我從不與她爭辯,只是靜靜地聽著,然后掛斷,拉黑。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