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漫長而屈辱的扮演，該落幕了。
回到那間寬敞卻冰冷的公寓——顧衍眾多房產中離公司最近、也最方便“召喚”我的那一套。
這里的一切都帶著他的印記，冷硬的線條，昂貴的擺設，沒有一絲煙火氣，更像一個精心布置的展示櫥窗，而我是里面那個沒有靈魂的模特。
我徑直走向書房。
打開電腦，屏幕的光映亮我毫無波瀾的臉。點開郵箱，新建郵件。
主題：辭職信。 正文：顧總，本人沈微，即日起正式辭去總裁助理一職。所有工作已交接完畢，相關文件及門禁卡置于您辦公桌左手邊第一格抽屜。感謝五年栽培，山高水長，各自珍重。沈微。
指尖懸在發(fā)送鍵上，只有一秒的停頓。五年時光，兩千個日夜的隱忍、模仿、期待和最終沉入谷底的失望，都壓縮成了這封冰冷簡潔的郵件。沒有留戀，沒有質問，只有徹底的切割。
點擊。發(fā)送。
屏幕上跳出“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像卸下千斤重擔，又像心臟被剜掉一塊，留下空洞的麻木。
我靠在椅背上，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目光落在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上，下午三點十分。
幾乎是同一時刻，電腦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本地新聞的推送窗口。加粗的標題異常刺眼：【顧氏總裁顧衍攜初戀蘇晚甜蜜亮相，親證婚訊！】旁邊配著一張高清大圖。
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我點開。
畫面瞬間放大。背景是顧氏集團總部大樓下熟悉的旋轉門前。
顧衍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如松，臂彎里親密地挽著一個女人。
蘇晚。
她穿著一身柔和的米白色長裙，長發(fā)微卷，披在肩頭，臉上帶著大病初愈后特有的、惹人憐惜的蒼白和脆弱，笑容溫婉，小鳥依人地依偎在顧衍身側。
閃光燈瘋狂地閃爍，將兩人籠罩在一片刺眼的光暈里。
顧衍微微側頭，垂眸看著臂彎里的女人，素來冷峻的眉眼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議，唇角甚至揚起一個清晰可見的弧度。
他對著密密麻麻的話筒，聲音透過屏幕傳出來，清晰、篤定，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宣告：
“感謝各位關心。蘇晚小姐已康復回國。她，”
他頓了頓，目光專注地落在蘇晚臉上，那眼神里的珍視幾乎要溢出來，“才是我唯一的顧太太?；槠诙ㄏ潞?，會另行通知。”
蘇晚適時地抬頭看他，臉頰染上恰到好處的紅暈，眼神里盛滿了依賴和幸福。周圍是記者們興奮的追問和咔嚓不斷的快門聲。
屏幕的光映在我臉上，一片慘白。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又在下一秒被冰冷的鐵錘重重砸下，碎成齏粉。
那尖銳的痛楚遲了一秒才洶涌而至，瞬間席卷四肢百骸。原來，這就是他今天提前結束會議匆匆離開的原因。原來，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屬于他和蘇晚的“官宣時刻”。
唯一的顧太太……呵。
我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灰燼。手指不再顫抖，反而異常穩(wěn)定地移動鼠標，關閉了那個刺眼的新聞頁面。然后，點開手機通訊錄。
“顧衍”這個名字，排在第一位，后面甚至還有一個專屬的星標。
刪除。
指尖滑動，找到微信。那個置頂?shù)摹缀趺刻於加邢⑼鶃淼膶υ捒颉?/p>
刪除聯(lián)系人。
電話黑名單。短信攔截。郵箱拉黑。所有社交平臺上與他相關的痕跡，如同用最鋒利的刀，一點點刮除干凈。
做完這一切，我起身，環(huán)顧這間豪華的牢籠。屬于我的東西少得可憐。一個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就足以裝下這五年屬于“沈微”的一切。那些為了模仿蘇晚而購置的白裙子、細高跟鞋、特定的香水……一件也沒帶走。留下的，只有空蕩的衣柜和冰冷的家具。
拖著箱子走到門口，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影，空氣里漂浮著細小的塵埃。這里像一個巨大的、精致的標本盒，封存了我五年蒼白無望的青春。
“砰?！?/p>
大門在我身后輕輕關上，隔絕了那個世界。
新的公寓在城市的另一端，面積不大，但干凈明亮，窗外能看到一小片綠意盎然的街心公園。搬進來的第一天，我睡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沒有噩夢，沒有驚醒，只有一片沉沉的、仿佛要把過去五年透支的精力都補回來的黑暗。
第二天清晨，我被手機鈴聲吵醒。屏幕上跳動著三個字：宋硯舟。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宋總?！?/p>
電話那頭傳來宋硯舟帶著笑意的聲音，低沉悅耳，像清晨林間的風，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沈小姐，休息好了？昨天官宣的大場面，看到了吧？”
他的消息果然靈通。我扯了扯嘴角，語氣平靜無波：“托宋總的福，睡得很好。顧總的喜事，滿城風雨，想看不到都難。”
“那就好。”宋硯舟輕笑一聲，話鋒直切核心，“我給你的offer，考慮得如何了？嘉恒科技首席戰(zhàn)略顧問的位置，虛位以待。年薪、期權，都按之前談好的，翻倍。你知道的，我宋硯舟從不虧待自己人，尤其是……能幫我撬動顧衍墻角的人?！?/p>
他毫不掩飾他的目的。挖我，不僅僅是因為我的能力，更因為我曾是顧衍身邊最核心的“影子”，掌握著顧氏太多的秘密和顧衍的行事風格。
窗外陽光正好，落在窗臺一盆新買的綠蘿上，生機勃勃。我握著手機，指尖微微用力。
“宋總，”我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像淬過火的鋼，“合同什么時候簽？”
電話那頭傳來宋硯舟愉悅的笑聲，帶著棋局落子的滿意：“痛快！今天下午三點，嘉恒頂層，我的辦公室，恭候沈顧問大駕?！?/p>
“下午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