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澤說完那句話后,整個客廳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顧修遠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而小天澤則緊緊抓著欄桿,仿佛剛才的話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你說什么?"顧修遠緩緩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小天澤咬了咬嘴唇,聲音更小了:"她沒有浪費時間。她...她會給我做很好吃的東西,還會跟我說話。"
"說話?"顧修遠冷笑,"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愛聽別人說話了?"
小天澤低下頭,不敢再看顧修遠的眼睛。我看得心疼,忍不住上前一步:"顧總..."
"我在和我兒子說話。"顧修遠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輪不到你插嘴。"
然后他又轉(zhuǎn)向小天澤:"既然你覺得她沒有浪費時間,那就證明給我看。"
"證明?"小天澤抬起頭,眼中有些迷茫。
"對,證明。"顧修遠走向樓梯,"今天晚上,你和她一起吃飯。如果你能正常地和她交流,像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那我就考慮讓她繼續(xù)留下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我和小天澤面面相覷,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天澤..."我輕聲叫他。
"我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孩子。"小天澤突然說,聲音里帶著一種讓人心碎的無助,"我從來沒有人教過我。"
我心中一酸,蹲下身子和他平視:"沒關(guān)系,我們一起學(xué)。"
晚飯時間,我做了小天澤這些天最愛吃的小餛飩,還炒了兩個清淡的小菜。
小天澤坐在我對面,低著頭默默吃著,一句話都不說。
我試著找話題:"天澤,你喜歡什么樣的書?"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去,沒有回答。
"還是喜歡什么顏色?"我繼續(xù)問。
還是沉默。
我有些著急了,但又不想給他太大壓力。顧修遠的條件很明確,如果小天澤今晚不能正常交流,我可能就要離開了。
"我小時候最喜歡藍色。"我自顧自地說,"因為我覺得藍色像天空一樣寬廣,讓人感覺自由。"
小天澤的手頓了一下,但依然沒有說話。
"后來我長大了,開始喜歡綠色。因為綠色代表生機,代表希望。"我繼續(xù)說,"你呢?有喜歡的顏色嗎?"
這次小天澤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我從中看到了掙扎,仿佛他想說什么,但又不敢說。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腳步聲。顧修遠下來了。
他在客廳里停下,雖然沒有過來,但我知道他在聽我們的對話。
小天澤也察覺到了,身體明顯緊張起來。
"天澤。"我輕聲叫他,"沒關(guān)系的,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小天澤看了看樓梯的方向,又看了看我,最后鼓起勇氣小聲說:"我...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顏色。"
這句話說得很輕,但我聽得很清楚。我心中一陣激動,努力保持平靜:"為什么不知道呢?"
"因為..."小天澤咬了咬嘴唇,"因為媽媽從來沒有問過我。"
我愣住了。媽媽?
小天澤繼續(xù)說:"她總是忙著自己的事情,從來不關(guān)心我喜歡什么。后來她走了,爸爸也不問。"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達著一個孩子內(nèi)心深處的孤獨。
"那現(xiàn)在呢?"我輕聲問,"現(xiàn)在有人問你了,你想試著去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什么嗎?"
小天澤抬起頭,眼中有了一點不同的光芒:"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我笑了,"這是你的權(quán)利。每個人都有喜歡和不喜歡的權(quán)利。"
"那...那我想喜歡黃色。"小天澤說,"像你做的餛飩湯的顏色一樣。"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這是他這些天來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也是最真誠的一句話。
"黃色很好。"我點頭,"溫暖,明亮,就像希望一樣。"
我們繼續(xù)吃飯,這次小天澤開始主動說話了。他告訴我學(xué)校里的事情,告訴我他其實很想有朋友,但不知道怎么和別人相處。
"他們都說我是怪物。"小天澤說,"因為我不愛笑,也不愛玩他們的游戲。"
"你不是怪物。"我認(rèn)真地說,"你只是還沒有學(xué)會如何表達自己。"
"那你能教我嗎?"小天澤問,眼中滿是期待。
"我可以試試。"我說,"但你要先學(xué)會信任我。"
"信任?"
"對,信任。就是相信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解釋,"這需要時間,也需要勇氣。"
小天澤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我想試試。"
就在這時,顧修遠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的臉色看不出喜怒,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在看向小天澤時,有了一絲不同。
"吃完了?"他問。
"嗯。"小天澤回答,聲音比平時大了一些。
顧修遠在餐桌旁坐下,看著自己的兒子:"今天在學(xué)校怎么樣?"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顧修遠主動關(guān)心小天澤的日常。
小天澤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回答:"還好。老師表揚我數(shù)學(xué)題做得對。"
"是嗎?"顧修遠的嘴角似乎有了一絲弧度,雖然很輕微,"你一直數(shù)學(xué)很好。"
"真的?"小天澤眼中閃過驚喜,"爸爸你知道我數(shù)學(xué)好?"
顧修遠沉默了一下,然后點頭:"我知道。"
父子兩人第一次進行了一場看起來正常的對話,雖然簡短,但我能感受到其中的溫暖。
晚飯后,我收拾餐具,小天澤主動幫忙。
"我可以洗碗。"他說,"媽媽以前教過我。"
"好。"我把圍裙系在他身上,"那我們一起洗。"
小天澤很認(rèn)真地洗著每一個碗,動作雖然有些笨拙,但很仔細。
"陳阿姨。"他突然叫我。
"嗯?"
"如果...如果我變成一個正常的孩子,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我看著他認(rèn)真的小臉,心中涌起一陣暖流:"我會的。只要你需要,我就會在。"
"那我努力變正常。"小天澤說,"我想要一個家。"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小天澤的話一直在我腦海中回響:"我想要一個家。"
這個七歲的孩子,從小缺失的不僅僅是母愛,更是一個完整家庭的溫暖。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發(fā)現(xiàn)小天澤已經(jīng)在餐廳里等我了。他洗漱得很干凈,頭發(fā)也梳得整整齊齊。
"早上好。"他主動跟我打招呼。
"早上好,天澤。"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的變化,"今天看起來精神很好。"
"因為睡得很好。"小天澤說,"昨天晚上我沒有做噩夢。"
我正要問他平時總做什么噩夢,顧修遠出現(xiàn)了。
他穿著白色的休閑裝,看起來比平時溫和了一些。
"今天不用上班?"我問。
"周末。"顧修遠在餐桌旁坐下,"我想和你們談?wù)劇?
我心里一緊,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昨晚的表現(xiàn),還算不錯。"顧修遠看著小天澤,"至少證明了你不是完全沒有救。"
小天澤眼中閃過喜悅,但很快又暗淡下去:"爸爸是不是還是覺得我很麻煩?"
顧修遠愣了一下,然后搖頭:"不是麻煩,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相處。"
這句話讓我很意外。一向強勢的顧修遠,竟然會承認(rèn)自己的不足。
"為什么?"小天澤問。
顧修遠沉默了很久,最后說:"因為我從小也沒有人教過我怎么做一個父親。"
父子兩人看著彼此,空氣中有種說不出的復(fù)雜情緒。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顧修遠的冷漠,或許不是天性,而是他從小成長環(huán)境造成的。他不知道如何表達愛,就像小天澤不知道如何接受愛一樣。
"那我們一起學(xué)。"我聽到自己說,"一起學(xué)著做一個家庭。"
兩個男人,一大一小,同時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