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的突然出現(xiàn)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雖然她已經離開,但漣漪還在繼續(xù)。
小天澤變得比以前更加粘人,總是不安地問我是不是要離開。我一遍遍地向他保證不會,但他眼中的不安依然沒有完全消散。
顧修遠也有了變化。他開始更多地關注小天澤,甚至主動問起他在學校的情況。父子關系有了明顯的改善,但我能感覺到,顧修遠對我的態(tài)度也在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
"你和宋雅不一樣。"某天晚上,他突然對我說。
我們剛剛哄小天澤睡著,正在樓下收拾客廳。聽到他的話,我手中的動作停了一下。
"哪里不一樣?"我問。
"她從來不會為了天澤和別人起沖突。"顧修遠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我的背影,"即使是為了他好。"
我轉過身,看到他眼中有種說不清的情緒。
"因為她不夠愛他。"我說,"愛一個人,就會想要保護他,哪怕這意味著要和全世界為敵。"
"包括和我為敵?"顧修遠問。
我愣了一下,然后點頭:"如果必要的話,是的。"
顧修遠沉默了很久,最后說:"我開始理解,為什么天澤會選擇你了。"
這句話讓我心中一暖,但我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繼續(xù)收拾東西。
"陳小曼。"顧修遠又叫我。
"嗯?"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喜歡的人,想要有自己的家庭,你會怎么辦?"
這個問題讓我有些意外。我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想了想。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回答,"但我知道,天澤現(xiàn)在需要我。在他能夠獨立之前,我不會離開。"
"那如果我不允許呢?"顧修遠突然問。
"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顧修遠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如果我不允許你離開呢?"
他的眼神很深邃,讓我有種被看透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只能看著他,等待他進一步的解釋。
但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轉身上樓了。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客廳里,心情復雜得無法言喻。
第二天,顧修遠出差了,說是要去外地談一個重要的合作項目,可能要離開一個星期。
他走后,家里只剩下我、小天澤和王阿姨。
小天澤顯得有些不安,總是擔心顧修遠不會回來了。
"爸爸以前出差,都不會告訴我什么時候回來。"晚飯時,他對我說,"這次他說了一個星期,是不是意味著他真的會回來?"
"當然會回來。"我肯定地說,"這里是他的家,你是他的兒子,他怎么會不回來呢?"
"可是媽媽也說過會回來,但她離開了三年。"小天澤的聲音很小,"大人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
我心中一痛,這個孩子被傷害得太深了,以至于他對所有的承諾都持懷疑態(tài)度。
"天澤,你相信我嗎?"我問。
小天澤點點頭:"相信。"
"那我告訴你,爸爸一定會回來的。"我認真地說,"因為他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他有我們。"
"我們?"
"對,我們是一家人。"我說,"家人之間,是不會輕易分離的。"
小天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我能看出來,他心中的不安并沒有完全消除。
顧修遠離開的第三天,學校發(fā)生了一件事。
小天澤在學校和同學打架了,而且傷得不輕。
我接到老師電話的時候,正在公司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聽到消息,我立刻放下手頭的一切,趕到了學校。
看到小天澤時,我心疼得差點哭出來。他的臉上有傷,校服也破了,但最讓我心疼的是他眼中的倔強和委屈。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問班主任。
"是這樣的,陳女士。"班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性,看起來很嚴肅,"今天課間休息時,有幾個同學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小天澤就動手了。"
"什么樣的話?"我追問。
班主任有些猶豫:"他們說...說小天澤是被媽媽拋棄的野孩子,現(xiàn)在又被爸爸送給了別人養(yǎng)..."
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原來如此,難怪小天澤會動手。
"那些孩子呢?"我問。
"他們的傷比小天澤輕一些,但家長已經來了,很生氣。"班主任說,"陳女士,小天澤的行為確實過激了。雖然我們理解他的心情,但暴力解決問題是不對的。"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老師的立場。
"我想和那些家長談談。"我說。
"陳女士,我建議你們先向對方道歉..."班主任開始說教育性的話,但我打斷了她。
"老師,我想先了解一下,學校對于言語霸凌是怎么處理的?"
班主任愣了一下:"言語霸凌?"
"對。"我看著她,"幾個孩子聯(lián)合起來用惡毒的語言攻擊一個孩子,這不是霸凌是什么?"
"可是孩子們只是開玩笑..."
"開玩笑?"我的聲音提高了一些,"老師,您覺得用'野孩子'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一個七歲的孩子,這是開玩笑嗎?"
班主任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了,進來了幾個家長,領頭的是一個化著濃妝的中年女人。
"誰是顧天澤的家長?"她一進來就氣勢洶洶地問。
"我是。"我站起身。
"就是你兒子把我家寶貝打傷的?"那女人上下打量著我,眼中滿是不屑,"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請問您的孩子說了什么話?"我平靜地問。
"說什么話?"那女人一愣,"就是小孩子之間鬧著玩,你兒子就動手了!"
"鬧著玩?"我冷笑,"您覺得叫一個孩子'野孩子'是鬧著玩?"
"那本來就是事實?。?那女人理直氣壯地說,"他媽媽拋棄他,他爸爸不要他,現(xiàn)在跟著你這樣的女人,不是野孩子是什么?"
我的怒火瞬間爆發(fā)了,但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女士,請您注意您的言辭。"我冷冷地說,"您剛才的話,已經構成了對一個未成年人的人格侮辱。"
"人格侮辱?"那女人嗤笑,"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那我也告訴您一個事實。您的孩子在學校霸凌同學,您不但不教育他,反而為他的惡行開脫。這樣的家長,才是真正需要反思的。"
"你..."那女人被我說得臉紅脖子粗,"你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知道我老公是誰嗎?"
"我不管您老公是誰。"我冷靜地說,"但我知道,霸凌就是霸凌,不會因為霸凌者的身份而改變性質。"
這時,小天澤突然開口了:"陳阿姨,不要跟他們吵架。"
我回頭看他,看到他眼中的擔憂。
"我不是野孩子。"小天澤看著那個女人,雖然聲音很小,但很清晰,"我有爸爸,有陳阿姨,我們是一家人。"
那女人看著小天澤,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赡芩矝]想到,一個七歲的孩子會這樣為自己辯護。
"天澤說得對。"我走到他身邊,輕撫著他的頭,"我們是一家人,任何人都不能否定這一點。"
然后我看著那個女人:"女士,我建議您回去好好教育一下您的孩子,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如果類似的事情再次發(fā)生,我會通過法律途徑來保護我的孩子。"
那女人被我的話鎮(zhèn)住了,雖然還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帶著她的孩子離開了。
辦公室里重新安靜下來,班主任看著我的眼神有了一些改變。
"陳女士。"她說,"您的處理方式...很特別。"
"老師,我希望您能理解。"我說,"保護孩子不受傷害,是每個家長的責任。不管是身體上的傷害,還是心理上的。"
班主任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以后我們會更加注意這類問題。"
回家的路上,小天澤一直很安靜。
"在想什么?"我問他。
"我以為你會生氣。"他說,"我又惹麻煩了。"
"你沒有惹麻煩。"我認真地說,"你只是在保護自己,這沒有錯。"
"可是老師說暴力是不對的。"
"老師說得對,暴力確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我停下車,轉身看著他,"但是當別人用言語傷害你的時候,你有權利為自己辯護。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可以先告訴老師,或者告訴我。"
"如果你們都不在呢?"小天澤問。
"那你就告訴他們,你不是野孩子,你是顧天澤,你有愛你的家人。"我說,"記住,無論何時,你都不是一個人。"
小天澤點了點頭,眼中有了光芒。
"陳阿姨。"他突然說,"今天在學校,我想起了你說過的話。"
"什么話?"
"你說,家人之間是不會輕易分離的。"小天澤說,"所以我不害怕他們了,因為我知道你會來接我。"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這個孩子,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學會了信任,學會了依靠,學會了愛。
"是的。"我抱住他,"我永遠都會來接你。"
當天晚上,我把學校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顧修遠。他在電話里沉默了很久。
"我應該在那里的。"他最后說。
"你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我說,"天澤需要的是知道,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都會支持他。"
"陳小曼。"顧修遠的聲音有些不一樣,"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顧修遠說,"你做的遠比應該做的要多。我開始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愛了。"
掛斷電話后,我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夜色,心中五味雜陳。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正在發(fā)生著某種變化。但我還不知道,這種變化會把我們帶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