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一家頂級酒店的宴會廳。
水晶燈晃得人眼花。
衣香鬢影。
觥籌交錯。
霍沉一出現，立刻成為焦點。
不斷有人上前攀談。
我像個精致的掛件。
挽著他的手臂。
臉上掛著訓練好的、屬于“林薇”式的溫婉微笑。
臉都快笑僵了。
霍沉偶爾會低頭，湊近我耳邊。
在外人看來，像是親昵的耳語。
“笑得自然點?！?/p>
“背挺直?！?/p>
“別亂看?！?/p>
我恨不得把高跟鞋踩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霍總，您要求真多?！蔽揖S持著假笑，從牙縫里擠出聲音。
他放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
“做好你的本分?！?/p>
就在這時。
人群忽然一陣小小的騷動。
入口處。
一個穿著香檳色吊帶長裙的女人走了進來。
身姿窈窕。
氣質出眾。
像一朵剛剛綻放的百合。
清純。
優(yōu)雅。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疏離感。
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包括霍沉。
他挽著我的手臂，驟然僵硬。
目光穿過人群。
死死鎖在那個女人身上。
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清晰地感覺到。
他身體的溫度在急劇下降。
連呼吸都屏住了。
林薇。
真正的白月光。
回來了。
霍沉失態(tài)了。
雖然只有短短幾秒。
但足以讓我感受到他內心掀起的滔天巨浪。
他幾乎是立刻松開了我的手。
力道之大。
讓我踉蹌了一下。
他毫無所覺。
他的全部心神。
都被那個款款走來的身影攫取了。
林薇也看到了他。
臉上綻放出一個驚喜又帶著點羞澀的笑容。
美得驚心動魄。
她徑直朝我們走來。
“阿沉！”聲音清脆婉轉，像百靈鳥。
霍沉喉結滾動了一下。
沒說話。
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那眼神。
是我從未見過的復雜。
有震驚。
有失而復得的狂喜。
還有一種...沉沉的痛楚。
“薇薇...”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啞得厲害，“什么時候回來的？”
“下午剛落地?！绷洲鼻尚毁?，目光終于落在我身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和好奇，“這位是...？”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幾秒。
像是發(fā)現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然后，轉向霍沉。
帶著詢問。
霍沉像是被燙到一樣。
猛地回神。
他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
冰冷。
疏離。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棄。
仿佛在看一件礙事的垃圾。
“裴暖。”他介紹得極其簡短，語氣淡漠，“一個...朋友?！?/p>
朋友。
我的心像是被冰錐刺了一下。
又冷又痛。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定位。
但親耳聽到他這樣輕描淡寫地抹去所有關系。
還是難堪得想立刻消失。
林薇了然地點點頭。
笑容依舊無懈可擊。
“你好，裴小姐。”她朝我伸出手，姿態(tài)優(yōu)雅，“我是林薇?！?/p>
她的手指纖細白皙。
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
我伸出手。
指尖冰涼。
“你好?！?/p>
兩只手短暫交握。
她的掌心溫熱。
我的卻像冰塊。
“阿沉，”林薇自然地轉向霍沉，語氣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我剛回來，好多地方都不認識了，你能陪我去露臺透透氣嗎？這里有點悶。”
霍沉幾乎沒有猶豫。
“好?！?/p>
他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仿佛我已經不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護著林薇。
像護著一件稀世珍寶。
走向通往露臺的側門。
留下我一個人。
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站在衣香鬢影、談笑風生的人群中央。
周圍似乎有無數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好奇的。
同情的。
幸災樂禍的。
我挺直脊背。
臉上的假笑快要掛不住。
正主回來了。
我這個劣質的替身。
是該退場了。
也好。
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喉嚨口的酸澀。
轉身。
想找個安靜的角落，等待這場鬧劇結束。
剛邁出一步。
腳下猛地一崴。
該死的高跟鞋！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
我低呼一聲。
下意識閉上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和狼狽沒有到來。
一只強有力的手臂及時攬住了我的腰。
將我穩(wěn)穩(wěn)扶住。
“小心?！?/p>
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我驚魂未定地抬頭。
撞進一雙帶著關切笑意的眼睛里。
男人很高。
穿著合體的深灰色西裝。
氣質溫潤儒雅。
和霍沉那種迫人的冷硬截然不同。
“謝謝。”我站穩(wěn)，有些尷尬地整理了一下裙擺。
“不客氣?！彼砷_手，保持著禮貌的距離，“裴小姐？”
我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他微微一笑，遞過來一張名片：“季嶼川。霍氏的合作伙伴。剛才看到你和霍總一起進來。”
名片簡潔大方。
季嶼川。
云深科技CEO。
“季總?！蔽尹c點頭。
“裴小姐好像不太適應這種場合？”他目光溫和，帶著善意的解圍，“那邊有休息區(qū)，人少些?！?/p>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確實安靜不少。
“謝謝季總。”
“舉手之勞?！?/p>
他禮貌地點點頭，沒有過多糾纏，轉身融入了另一撥交談的人群。
像一個恰到好處的紳士。
我獨自走向休息區(qū)。
剛坐下。
霍沉就回來了。
臉色比剛才更沉。
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
陰影籠罩下來。
帶著濃重的壓迫感。
“起來。”
他聲音冰冷。
命令道。
我坐著沒動。
抬眼看他：“霍總有何指教？”
他盯著我。
眼神像刀子。
“你跟季嶼川很熟？”
我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
剛才那一幕，他看到了。
“不熟?！蔽覍嵲拰嵳f，“剛認識。他看我差點摔倒，扶了一把。”
“扶了一把？”霍沉冷笑一聲，俯身，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壓低的聲音充滿了戾氣，“裴暖，我花錢買的是你這張臉安分守己！不是讓你頂著這張臉，到處招蜂引蝶！”
招蜂引蝶？
我被他這顛倒黑白的話氣笑了。
“霍總，您哪只眼睛看到我招蜂引蝶了？我連站都站不穩(wěn)，還有空招蜂引蝶？”
“少狡辯！”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頭，“離季嶼川遠點！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疼痛讓我倒抽一口冷氣。
怒火也蹭地竄了上來。
“霍沉！你放開我！”
我用力掙扎。
“怎么？”他湊得更近，眼底一片猩紅，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瘋狂，“正主回來了，你就迫不及待想給自己找下家了？頂著這張臉，你覺得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買家？”
買家。
他把我當成什么？
一件可以隨意估價、轉手的貨物？
巨大的屈辱感瞬間淹沒了我。
“滾開！”我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他的手。
“啪！”
清脆的響聲。
我的手背狠狠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周圍瞬間安靜了不少。
無數目光投射過來。
霍沉的臉徹底黑了。
他舔了舔嘴角，眼神陰鷙得可怕。
“裴暖，你找死?！?/p>
他再次伸手抓我。
我下意識后退一步。
腳踝傳來鉆心的疼。
剛才那一崴，好像扭到了。
完了。
就在霍沉的手即將碰到我的時候。
一個溫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聲音插了進來。
“霍總?！?/p>
季嶼川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站在我和霍沉之間。
擋住了霍沉迫人的視線。
“裴小姐似乎不太舒服?！奔編Z川語氣平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有什么話，不妨心平氣和地說？”
霍沉冷冷地看著季嶼川。
兩個男人無聲地對峙。
空氣仿佛凝固了。
“季總很閑？”霍沉的聲音淬著冰，“管起我的家事了？”
“霍總誤會了?！奔編Z川依舊從容，“只是裴小姐臉色不太好，作為主人之一，關心賓客是分內之事?！?/p>
他巧妙地抬出了主辦方的身份。
霍沉眼神更冷。
他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
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最終。
他什么也沒說。
只是對季嶼川丟下一句：“季總，好自為之?！?/p>
然后。
他轉身。
走向不遠處正擔憂地看著這邊的林薇。
溫柔地攬住她的肩。
低聲安撫著什么。
帶著她離開了宴會廳。
自始至終。
沒再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又惹人厭煩的塵埃。
季嶼川轉過身，關切地看著我：“裴小姐，你還好嗎？腳是不是扭到了？”
我搖搖頭。
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腳踝的疼。
遠比不上心里的冷。
“謝謝季總?！蔽颐銖姵冻鲆粋€笑容，“我沒事。抱歉，給您添麻煩了?！?/p>
“別這么說。”季嶼川遞給我一張干凈的紙巾，“需要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嗎？”
“不用了?！蔽医舆^紙巾，指尖冰涼，“我自己可以?！?/p>
我拒絕了季嶼川的好意。
一瘸一拐地走出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把那些探究、同情、幸災樂禍的目光。
統統拋在身后。
回到那座空曠冰冷的別墅。
張媽已經睡了。
整棟房子死寂得像座墳墓。
我踢掉折磨人的高跟鞋。
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一瘸一拐地走到二樓露臺。
夜風吹來。
帶著深秋的寒意。
我抱著胳膊。
看著遠處城市的燈火。
像一條條冰冷的星河。
霍沉沒有回來。
大概正陪著他的白月光。
訴說別離的衷腸。
也好。
我深吸一口氣。
冷空氣灌入肺腑。
清醒了不少。
替身做到頭了。
該為自己打算了。
原主裴暖，除了這張臉，幾乎一無所有。
學歷不高。
沒有一技之長。
唯一的“工作”就是模仿林薇。
霍沉給的錢不少。
但大部分都被她用來購買昂貴的奢侈品和衣物，只為更像林薇一點。
卡里余額有限。
我得盡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