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謝曉峰至今仍活于世間。”
高臺上，蘇塵輕笑一聲，吐出這個震撼人心的事實。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郭嵩陽立刻出聲反駁，滿臉怒意地說道：
“越來越離譜了，謝曉峰之死，天下皆知，怎會有假？”
“更何況，五年前我親赴神劍山莊祭奠三少爺謝曉峰?！?/p>
“他的靈位就設在神劍山莊的祖祠之中。”
“你這說書人真以為可以靠一張嘴顛倒是非黑白嗎？”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附和。
雖說先前蘇塵講述紫禁之巔的決戰(zhàn)已是曲折離奇、玄妙非常，但這一番說法實在太過驚人，難以讓人信服。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蘇塵，等待他如何回應。
高臺之上。
蘇塵從容地品了一口清茶，目光緩緩掃過全場，語氣平靜地說道：
“本場講的是天下奇聞異事，首要講究真實，至于信與不信，全憑諸位自己定奪?！?/p>
“紫金樓大門敞開，諸位愿聽則留，不愿聽也可自由離去?！?/p>
……
紫金樓大廳中，一片沉默。
誰也沒想到蘇塵面對質疑竟會是這種態(tài)度——信則聽之，不信請走。
這一番話說出口，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質疑者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滿臉通紅，卻無可奈何。
他們當然可以選擇憤然離開，可又怎舍得？
西門吹雪未進劍神榜前五！
大明前代第一劍神謝曉峰未死！
這兩個消息哪一個不是足以震動江湖的驚天秘聞？
萬一他說的是真的，中途離席豈不悔恨終生？
畢竟蘇塵可不是尋常酒肆里隨口編故事的說書人，而是名震北涼的第一說書人，素有盛名。
而且此前蘇塵詳盡講述紫禁之巔對決的來龍去脈，已經(jīng)表明他確實見解獨到。
但要他們立刻就相信他說的一切，也實在難以做到。
只見郭嵩陽滿臉通紅，自覺無法與蘇塵爭辯，只能轉身望向三樓的陸小鳳：
“陸少俠，你素來閱歷豐富，聰明機智，不如由你替大家評判評判？”
這話一出，眾人仿佛看到了主心骨，紛紛將目光投向陸小鳳。
陸小鳳雖非武功頂尖之人，但他交游廣闊，黑白兩道都敬他三分，歷來信譽極佳。
在某種意義上，他說出的話，比西門吹雪更能讓江湖信服。
站在三樓欄桿旁，
陸小鳳面對眾人的注視，心中也為難起來。
他自認見過不少場面，但像蘇塵這樣深不可測的高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如今郭嵩陽當眾發(fā)問，他也頗為為難。
反復權衡之后，陸小鳳下定決心，開口說道：
“諸位，在下向來坦誠直言，平生所見，尚未有勝過西門吹雪的劍客?！?/p>
“至于蘇先生所說大明前任第一劍神謝曉峰仍活著一事，在下并未聽聞。”
“但我陸小鳳愿以個人名譽擔保，蘇先生絕非空口白話的江湖術士?！?/p>
“再說蘇先生所說并非無法查證，不妨聽他說完，讓時間來驗證真假?！?/p>
這番話情理兼?zhèn)洌⒖腾A得眾多江湖人士點頭贊同。
歸根結底，這不過是場說書，就算蘇塵言辭有假，大家只當聽個趣聞，也不會損失什么。
更何況蘇塵所說的這些事，也容易查驗，到時候再來尋他理論也不遲。
想到這里，大廳中的人們不由得安靜下來。
陸小鳳又面向高臺說道：
“請?zhí)K先生繼續(xù)講下去吧?！?/p>
“在下也極為關心，有關我大明前代第一劍神謝曉峰的事?！?/p>
“既然他還活著，為何整整十年未現(xiàn)身江湖？”
“神劍山莊又為何對外宣稱他已亡故，甚至在祠堂設立他的靈牌？”
“如果他真的尚在人間，如今又藏身何處？”
這幾個問題正是眾人內(nèi)心所想，一時之間紛紛應和，期盼從蘇塵口中得到答案。
既然說謝曉峰沒有死，那謝家設靈堂又是怎么回事？
再者，謝曉峰身為絕世劍神，若真活著，為何整整十年都不曾在江湖露面？
哪怕這一切只是虛構，也總得有個說得通的解釋吧？
……
高臺上，
魚幼微見風波漸息，不由輕輕松了口氣，湊近蘇塵身旁，低聲說道：
“蘇先生，要不今天的說書就此打住吧？”
蘇塵淡然道：“既然是說書，便當善始善終，至少要把謝曉峰這一段說完。”
說罷，他再次展開折扇，目光掃視全場，朗聲說道：
“諸位既然沒有異議，那在下就繼續(xù)講下去了?！?/p>
“謝曉峰的身世來歷，想必也無需蘇某再多贅述。”
“他可謂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出身于劍道名門神劍山莊，自降生起便備受矚目與厚望?！?/p>
“論實力，謝曉峰自從揚名江湖之后，擊敗了無數(shù)高手，獨霸武林整整十年，無人能敵。”
“即便是與其并肩而立的白云城主葉孤城，也在北海之濱一役中敗于其手，堪稱天下無敵。”
“論聲望，謝曉峰鼎盛之時，名頭甚至蓋過了西門吹雪，幾乎天下無人不識。”
“就連神劍山莊也因謝曉峰而聲望大增，在武林中的地位堪比少林、武當?shù)软敿壸陂T?！?/p>
“論情緣，謝曉峰風度翩翩，再加上‘第一劍神’的威名，不知令多少佳人傾心?！?/p>
“甚至連謝家也為他早早定下一門親事，未婚妻正是江南慕容世家的嫡女慕容秋荻。”
“這慕容秋荻容貌絕倫，氣度非凡，巾幗不讓須眉，不僅才貌雙全，更是心智卓絕，乃是世間罕見的奇女子。”
“在世人眼中，謝曉峰的人生幾乎是圓滿無缺，是無數(shù)人心中夢寐以求的理想。”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身為大明第一劍神，并非那般風光無限，尤其作為神劍山莊的劍神，壓力更甚?！?/p>
“為了守護‘第一劍神’的稱號，為了維護神劍山莊的尊嚴，謝曉峰日日面對無數(shù)挑戰(zhàn)?！?/p>
“他必須應戰(zhàn)，因為他是神劍山莊的三少爺。”
“他必須取勝，因為他是神劍山莊的三少爺?！?/p>
“他的身份不允許有絲毫敗績，可想而知，這份重壓何其沉重?！?/p>
“雖然謝曉峰從未嘗過敗果，但內(nèi)心的壓力卻日益加劇，對失敗的恐懼也愈加深重。”
“神劍山莊三少爺?shù)纳矸?，使他不能輸，只能赴死?！?/p>
“于是，謝曉峰選擇了‘死去’。”
“他舍棄了大明第一劍神的榮耀?！?/p>
“他舍棄了神劍山莊三少爺?shù)纳矸荨！?/p>
“他舍棄了已有婚約的慕容秋荻?！?/p>
“他舍棄了苦修一生的驚世劍法《偷天換日奪劍式》?！?/p>
“他舍棄了一切可以舍棄的東西，以最卑微的身份隱跡于柳州苦海鎮(zhèn)。”
“神劍山莊多方搜尋謝曉峰的下落未果，無奈之下只能對外宣稱他已經(jīng)身亡?！?/p>
“實際上，這十余年來，神劍山莊一直在暗中追尋謝曉峰的蹤跡?！?/p>
……
蘇塵早已說完，大廳內(nèi)依舊一片沉寂。
誰也沒有料到，真相竟會是如此。
謝曉峰為何會在江湖上突然銷聲匿跡，竟是主動假死退隱。
眾人心中皆滿是疑惑。
正如蘇塵所言，謝曉峰幾乎擁有了所有武林人士畢生追求的一切。
身份、地位、名聲、佳人……這些尋常武林中人窮盡一生也難以企及的目標，謝曉峰卻早已全部擁有。
正因如此，眾人實在想不通他為何要假死遁世。
放著神劍山莊的三少爺不當；
放著大明第一劍客的名號不要；
放著才貌雙絕的慕容秋荻不娶；
卻偏偏選擇以死脫身，隱居于柳州苦海鎮(zhèn)，甘愿做個最卑微的小人物。
這不是瘋了嗎？
然而隨著時光流轉，越來越多的江湖人士開始逐漸明白了他的選擇。
“高處不勝寒?！?/p>
這是一句耳熟能詳?shù)脑?，可真正能體會其中深意的又有幾人？
畢竟大多數(shù)人都活在底層，一輩子沒機會站在巔峰之上。
沒有處在謝曉峰那樣的位置，自然也無法體會他的壓力。
如今聽了蘇塵的一番剖析，眾人才如夢初醒。
謝曉峰終究是個凡人，不是無所不能的神！
人們總是一廂情愿地給他貼上無數(shù)光輝的標簽，卻忘了他也只是血肉之軀。
普通人害怕失敗，謝曉峰也同樣會畏懼。
想象一下，一個人從小就在萬眾矚目中成長，任何一點差錯都不被允許。
光是想想這種壓力，就足以令人窒息。
而謝曉峰，就是這樣日復一日承受著巨大壓力走過來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那些旁人眼中的榮耀，在謝曉峰身上反而成了沉重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