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途漫長而沉悶。馬車內(nèi)，蕭清瑤透過紗簾望著外面漸變的景色——從江南的蔥郁到中原的蕭索，就像她一路走來的心境。
趙匡胤的掌心溫暖干燥，始終緊握著她的手。"傷口還疼嗎？"他輕聲問。
清瑤搖頭，肩頭的箭傷已結(jié)痂，但心里的痛卻未減輕分毫。鳳儀葬身火海的情景時(shí)常在夢中重現(xiàn)，而惟昱那稚嫩的哭聲更讓她揪心。
"快到汴京了。"趙匡胤目光沉沉，"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我們的約定。"
清瑤點(diǎn)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頸間的半枚銅錢。這是他們離別前交換的信物，象征著生死與共的誓言。
馬車突然停下。外面?zhèn)鱽韽堄赖掳谅穆曇簦?奉旨押解罪臣趙匡胤入大理寺候?qū)?！趙將軍，請下車吧。"
清瑤心頭一緊。大理寺乃關(guān)押重犯之地，趙匡胤此去兇多吉少。
"別擔(dān)心。"趙匡胤在她額頭輕吻一下，"照顧好自己。"
車門打開，幾名禁軍持刀而立。趙匡胤被粗暴地拉下馬車，鐐銬加身。清瑤想跟上去，卻被張永德攔住。
"蕭小姐，您另有去處。"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皇后娘娘要見您。"
清瑤如墜冰窟。當(dāng)今皇后周氏，正是當(dāng)年與大姐玉姝爭寵的對頭。傳聞玉姝之死與她有關(guān)。
"民婦有傷在身，恐污鳳目。"清瑤垂首道，"懇請先隨夫君同去大理寺。"
張永德冷笑："由不得你選擇。"一揮手，兩名宮女強(qiáng)行將清瑤扶上另一輛馬車。
馬車駛?cè)牖食?，停在了一座精巧的宮殿前。清瑤被引入內(nèi)室，只見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端坐上位——正是周皇后。
"蕭家小妹，別來無恙？"周皇后聲音柔媚，眼神卻冷如毒蛇。
清瑤伏地行禮："民婦蕭清瑤，拜見皇后娘娘。"
"起來吧。"周皇后示意宮女扶起清瑤，"本宮聽聞你在吳越表現(xiàn)英勇，很是欣賞。"
清瑤不動聲色："民婦不過盡本分。"
周皇后輕笑："好一個(gè)'盡本分'。你大姐當(dāng)年也常這么說。"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你可知道，玉姝臨死前說了什么？"
清瑤心頭一震，強(qiáng)自鎮(zhèn)定："民婦當(dāng)時(shí)不在場。"
"她說...‘蕭氏女主，終將應(yīng)驗(yàn)’。"周皇后緊盯清瑤的反應(yīng)，"你信這預(yù)言嗎？"
清瑤抬眸直視皇后："民婦只信眼前事。大姐已逝，蕭家敗落，何來女主之說？"
周皇后起身，緩步走到清瑤面前，突然一把扯開她的衣領(lǐng)——那枚龍紋佩露了出來。
"先帝賜給你爹的玉佩，你還戴著？"周皇后眼中閃過一絲嫉恨，"知道為什么先帝如此器重蕭遠(yuǎn)山嗎？"
清瑤攏好衣襟："父親忠心為國。"
"不。"周皇后冷笑，"因?yàn)樗稚嫌邢鹊鄄豢筛嫒说拿孛?。這秘密，現(xiàn)在在哪里？"
清瑤這才明白皇后召見她的真正目的。她垂眸道："民婦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周皇后猛地掐住清瑤的下巴："別裝傻！蕭遠(yuǎn)山死前一定把東西交給了你！交出來，本宮或可饒趙匡胤一命。"
清瑤吃痛，卻倔強(qiáng)地沉默著。
"帶她去暗室。"周皇后甩開手，對宮女道，"什么時(shí)候想通了，什么時(shí)候放她出來。"
陰暗潮濕的地牢里，清瑤蜷縮在角落。肩傷隱隱作痛，但她更擔(dān)心的是趙匡胤的處境。周皇后明顯在策劃什么，而他們夫妻正一步步走入陷阱。
不知過了多久，牢門打開，一個(gè)熟悉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韓熙載！
"你怎么在這里？"清瑤驚訝地問。
韓熙載做了個(gè)噤聲的手勢，低聲道："我買通了守衛(wèi)。趙將軍明日將被公開審問，罪名是勾結(jié)蕭家余黨謀反。"
清瑤心頭一顫："有何證據(jù)？"
"徐敬業(yè)死前留下'血書'，指認(rèn)趙匡胤是同謀。"韓熙載遞過一個(gè)小包袱，"這里有干凈衣裳和傷藥。明日公審，你必須出席。"
清瑤抓住他的袖子："惟昱呢？"
"安全。"韓熙載猶豫片刻，"清瑤，你母親留下的玉佩還在嗎？"
清瑤警覺地看著他："問這做什么？"
"我懷疑...那里面藏著你父親留下的秘密。"韓熙載急促地說，"周皇后如此緊張，必有其因。"
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韓熙載匆匆塞給她一張紙條便離開了。清瑤展開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小字："公審時(shí)戴玉佩，可救趙郎。"
大理寺公堂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趙匡胤跪在中央，身上還帶著鐐銬，但脊背挺直，神色坦然。
清瑤坐在旁聽席上，手指緊攥著母親的玉佩。周皇后高坐上位，嘴角噙著冷笑。
主審官拍響驚堂木："趙匡胤，你勾結(jié)叛賊徐敬業(yè)，意圖謀反，可有話說？"
趙匡胤昂首道："末將奉旨平叛，何來謀反之說？徐敬業(yè)乃末將親手所殺，滿朝文武可作證。"
"狡辯！"張永德出列，"徐敬業(yè)死前留下血書，指認(rèn)你為同謀！"他展示出一塊染血的布條。
清瑤心頭一緊。那血書字跡潦草，但確實(shí)像徐敬業(yè)的筆跡。
趙匡胤冷笑："張將軍與末將素有嫌隙，此物真?zhèn)?，值得商榷?
周皇后突然開口："本宮聽聞，蕭氏女精通模仿筆跡。趙夫人，這血書該不會是你偽造的吧？"
矛頭突然轉(zhuǎn)向清瑤。眾目睽睽之下，清瑤緩步走到堂中，向皇后行禮："娘娘明鑒，民婦與徐敬業(yè)有殺姐之仇，豈會為他偽造血書？"
"那可難說。"周皇后輕笑，"聽聞你在吳越與徐敬業(yè)密談甚歡，還認(rèn)了他的兒子做侄兒。"
堂上一片嘩然。清瑤這才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后監(jiān)視之下。她深吸一口氣，取下頸間玉佩："娘娘既提起民婦家事，可否容民婦說幾句？"
不等皇后回應(yīng)，清瑤轉(zhuǎn)向主審官："大人，此玉佩乃家母遺物，內(nèi)藏先帝密旨一道。請大人過目。"
周皇后臉色驟變："胡說！拿來給本宮看！"
清瑤卻已將玉佩遞給主審官。老臣仔細(xì)檢查，果然在玉佩夾層中發(fā)現(xiàn)一張薄如蟬翼的絹紙，上面是先帝的親筆：
"蕭卿忠誠，朕所深知。太子年幼，若有變故，可憑此詔廢后另立。欽此。"
滿堂嘩然。周皇后面如死灰，猛地站起："這是偽造的！"
主審官顫抖著捧起絹紙："確是先帝筆跡...還有玉璽..."